《防爱于未燃》广陵散儿

8、感觉挺假的

　　孙琳怔了一怔：“什么？什么家庭问题？”
　　孙碧漪微微仰脸，静静望着她，她恍然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对两个孩子的不同态度？”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嗨，我以为说的什么事呢，都被你吓到了。” 孙琳把包放好，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在有几个孩子的情况下，父母难免会有点偏爱之心的。”
　　“重男轻女被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姑妈，你还是在教育战线上耕耘了几十年的人。”
　　孙琳见宝贝侄女表情罕见的严肃，解释道：“碧漪，你在上海长大，那里开放包容，文明程度高，但G城毕竟只是个三线城市，重男轻女的现象以前是普遍存在的，不过近几年随着社会的发展，环境已有很大改变了。”
　　孙碧漪沉默了一下，问道：“奶奶以前也这样吗？”
　　“你奶奶？不，她很疼爱你爸，也很疼爱我。”她想起自己哥哥，神情略显黯然，随即道：“其羽家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只是父祖两代都是独生子，家里自然很想要个男孩，当年为了生二胎，郑伯伯的工作都没保住呢，还好夫妻两个下海经商后，一切还算顺利，虽谈不上什么大富大贵，日子倒也过得有声有色。就我所见所知，他们看重儿子，但对女儿不差的，其荷受过良好的教育，现在工作也很体面，生活得挺好的。”

　　孙碧漪回想着晚餐的情景，郑其荷坐在那里，安静而冷漠，像一个透明人，她妈妈说她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反应，她想，这样的场景，必定是发生了无数次，她才能那样麻木。若不是赵容秀夫妇一直向她问长问断，郑其羽又不断的向她献殷勤，她应该会找机会跟她说几句话的。
　　孙琳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再说了，每个人个性都不相同。其荷那孩子，从小就比较阴郁冷淡，少言寡语，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其羽天性随和，易跟人亲近，非常的阳光，嘴巴又很甜，别说讨父母欢心了，就是我们外人看着，也更喜欢一点。”
　　“姑妈，你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把因果关系搞反呢？”孙碧漪道：“一个人被父母的爱包围，自然会阳光开朗，性格讨喜，反之若是长期被冷落忽略，沉默寡言，不易与人亲近，不是很正常的吗？”
　　“唉，说道理我现在真是说不过你。”孙琳摆摆手，道：“我们不只两家沾点亲，彼此也是多年好友，我了解你郑伯伯郑伯母，他们夫妻俩为人真的很好，不会亏待女儿的，你别大惊小怪了。”
　　“我没有说他们人不好，这是两码事。”
　　孙琳正色道：“碧漪，你可别因一顿晚餐妄下论断，更不要对他们一家，尤其是其羽有什么想法。就算他父母重男轻女，那也不是他的错。”将手中玻璃杯搁下，又补了一句：“何况，你若是与他发展，这点也并不影响你。”
　　孙碧漪愣了一下：“你想说，我如果跟他在一起，我甚至是重男轻女的受益者，是吧？”
　　“我的意思是跟你没多大关系。”
　　孙碧漪看着孙琳，有那么一瞬间，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跟自己很陌生。但事实上，在她年幼的时候，她们无话不谈，她跟她比跟自己妈妈还要亲密得多。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孙琳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你先去洗个澡吧，最近总是夜班，等下早点休息。”
　　“嗯。”
　　孙碧漪起身回房，手刚拉着门把，忽然又回过身来：“姑妈，事实上，那跟我是有关系的。第一，我是女生，我会更共情女生，因而感到不舒服。第二，推此及彼，万一以后我真跟他在一起了，我若生了女儿，又会怎样？我不会容忍她遭遇任何不公的对待的。”

　　室内羽毛球馆内场地爆满，清脆的击球声不绝于耳。
　　郑其荷汗透衣衫，手中的球拍上下飞舞，一会儿长球，一会儿短球，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把俞果惹急眼了，在球网那头大吼：“你特么打国际比赛呢，打这么认真！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啊！”
　　“你这人可真无赖，你自己说要锻炼的，不认真哪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对打，又坚持了十几分钟，都觉体力透支。俞果也不接球了，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道：“不，不来了，我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郑其荷球拍支地：“我也不行了，今晚到此为止。”歇了一小会，走回休息区域，从自己背包里掏出湿纸巾擦汗，俞果也慢吞吞的跟过来，递了一瓶东方树叶的无糖茶饮料给她，她摇头：“不，我喝矿泉水就好。”
　　两人咕嘟咕嘟，狂灌了一气水，有气无力瘫坐在椅上，俞果摸摸自己的肩背：“惨了，明天肯定要全身酸痛。”
　　“等下叫你家吴蔚给你按按。”
　　“哎！”俞果靠在墙上，拿衣服扇风：“你前晚不是去见你未来弟媳了吗，怎样？”
　　“什么怎样？”
　　“印象怎样啊。”
　　“不怎样。”
　　“不漂亮么？没道理啊，郑其羽可不是注重内在美的人。”
　　“虽然我没怎么认真看她，但长相没什么好说的，”郑其荷将瓶中水喝光，长吐一口气：“就是感觉假，挺假的。”
　　“什么？整容脸么？”
　　“神经病。”郑其荷白了她一眼，一边努力回忆一边道：“就是表情啊，举止啊，说话那些，温温柔柔的，娇娇软软的，面上总是带着一缕假笑，就好像在对人说，你说的话我有在认真倾听哦，你说的所有我都认同耶！很会讨好讨巧的那种人。”
　　“这？”俞果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我琢磨着也没什么不对呀，人家出去跟长辈吃饭，难道还要像你一样摆着一张臭脸？我看你是因为你弟弟对她有偏见吧。”
　　“哼。”

　　郑其荷多少有点心虚，倒也没反驳她，回复了一个手机信息，忽然道：“啊，对了，她真的跟你一个院的，省附一的。”
　　“什么？”俞果连连追问：“叫什么名字？哪个科室的？”
　　“叫孙碧漪，你们医院那么大，你也不能人人都。。。。。。”
　　话还没说完，俞果已嚷道：“孙碧漪，竟然是孙碧漪！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鬼话，又是什么相貌没什么可说的，又是假，人家不仅长得美，还能力出众，是我们院里重点培养的未来之星呀！”
　　郑其荷目瞪口呆：“你真的认识她？”
　　“她一来我们医院，我就听到她的名字，也多次见到她，她在耳鼻咽喉科，跟我不是一栋，但她奶奶现在住在我们那栋二十二层的肿瘤科病室，我常在电梯里碰到她。”俞果多少有点激动，一口气说下去：“院里好几个年轻小伙都想追她，其中一个跟我关系还挺不错来着，我还帮他出过主意呢，没想到被你弟弟捷足先登了，他运气怎么能这么好！”
　　郑其荷道：“世界可真小。”
　　俞果唉声叹气，连连摇头，问道：“你确定郑其羽跟她在谈？”
　　“怎么？”
　　“她怎么会看上郑其羽？我觉得我那个同事比你弟弟强呀，当然，长得是没他帅，不过孙碧漪可不像是那种肤浅得只看外貌的女孩子。”
　　郑其荷颇不以为然：“是吗？你对她评价挺高哇。”
　　“你还好意思说！刚胡扯八咧一通，我都差点信了你了。”她瞪了她一眼，接着道：“据我听到的关于她的消息，以及我自己所感受到的，孙碧漪是那种面和心冷的女孩子，容易接近很难亲近，别看她外表和和气气的，多少人在她那碰了软钉子，你弟弟怎么就这么快追到手了，老天也太眷顾他了吧！”
　　“我哪知道，他们以前同学过啊，可能少年滤镜吧。”她毫不在意，低头看手机：“前天的餐桌上，郑其羽把舔狗两字做到极致了，我以前还真没见他对哪个女孩这样殷勤过，我爸妈也是对她喜欢得不得了，我觉得他们两个是稳了，你那同事可以死心了。”
　　“不配！”俞果捶胸顿足，发出哀叹：“不配不配，郑其羽真配不上她，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想了想郑其羽高大俊朗，至少外形跟孙碧漪登对，还称不上是牛粪，说了一半又住嘴了。

　　时间渐晚，球馆的人也逐渐少了，隔壁的那块场地空下来，顶上的灯随即灭掉，周围的光线又暗了一分。
　　郑其荷拇指在屏幕上连连点动，似在编辑信息，俞果遗憾的心情稍稍平复，眼睛不自觉地往她手上瞟：“你今天有点反常，总是在接信息，回信息，还老把手机斜着，好像怕人发现什么似的。”
　　“哪有！”郑其荷抬起头，连忙否认：“我跟同事在讲工作上的事情。”
　　“欲盖弥彰，更加可疑了。”俞果饶有兴味，上前逼问：“是不是有动心的人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没有。”郑其荷向后闪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很有做侦探的潜质啊，细心得有一丢丢可怕了，我猜吴蔚跟着你，永远不敢做对不起你的事，否则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能被你发觉。”
　　俞果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慢慢低下了头：“其荷，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郑其荷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可能被绿了。”
　　郑其荷惊道：“什么？你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我们两感情早就出问题了，二月她生日之后，我们两之间相处越来越淡，就像两个室友，不，室友都算不上，室友起码还有话题可谈。我觉得她外面找了人了，应该也是女的。”
　　“听你口气，你并不能确定啊。”
　　“我的直觉不会错的。”
　　郑其荷手搭在她肩上，想要说点什么，俞果摇摇头，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现在情况还不明晰，我只跟你讲这一句。接下来我要等，等着她开诚布公来跟我谈，或者我找到有力证据，我主动跟她谈，再作决定，你暂时别跟其他人说，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郑其荷表情变得有点奇怪，放开手，缓缓转过头去，过了好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轻声道：“俞果，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啊？”
　　郑其荷两眼无神，看着远处飞来飞去的小白球：“我跟萧晓联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