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爱于未燃》广陵散儿

4、人在屋檐下

　　住院部门口人来人往，都是行色匆匆，郑其羽手上提着大袋小包，来回转悠，渐渐有些焦躁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孙碧漪终于从里面出来，见着他便道：“不好意思，刚刚才查完房，让你久等了。”
　　他喜上眉梢：“没关系，我也才来没多久。我本来打算先去看望你奶奶的，那边不让进去，只得过来等你了。”
　　她看着他手中：“你怎么提了这许多东西？”
　　“特地买给孙奶奶吃的，都是很好的营养滋补品。”
　　“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些你还是提回去给你爸妈吃吧。我奶奶现在的情况，不能随便吃东西，我特地给她拟定了一个食单，每天的饭菜全按照上面的配，就连水果，都只能榨成汁给她喝。”
　　郑其羽脸上笑容一僵，结结巴巴的道：“这怎么可以，我爸妈千叮万嘱的，我总不能空手过来，要不你留着，等奶奶以后能吃的时候再说。”
　　“你爸妈实在是太客气了，真的不用了，放着也是浪费。”孙碧漪伸出手，笑问：“重吗？我帮你提一些。”
　　“不不，再重也不能让女生提东西！”
　　他拒绝得很坚决，又腾出手来，将一个小小的精美的纸袋递给她。孙碧漪问道：“这是什么？”
　　“一些甜点，还有奶茶，那家店很出名，我开车开了好远，排队才买到的。”他咧嘴一笑：“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吃甜食吧。”
　　“我倒是还好，而且我平日不怎么喜欢喝奶茶。”
　　郑其羽满腔热情被连泼冷水，顿时有些讪讪的，孙碧漪注意到他的神色，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袋子：“不过偶尔喝一两次也无妨，谢谢你。”
　　他又高兴起来：“那你趁热喝，等下就冷了。”
　　“我不太习惯在上班期间吃零食喝饮品，等下吧。”
　　郑其羽不好再说什么，随着她进了电梯，她问道：“你定好培训机构了吗？”
　　“还没有，我明天网上找找，看下排名。反正还早，还有时间。”
　　“那你会一直住在你姐姐家？”
　　郑其羽笑道：“是啊，住她家挺舒服的，还有人照顾，可以专心准备面试。”
　　孙碧漪侧头望他：“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照顾？”
　　“姐姐照顾弟弟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听说她好像只比你大两岁，何况她每天工作也很忙的吧。”
　　她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再明显不过，郑其羽几乎是立即改口：“开玩笑的，哈哈，我怎么会给她添麻烦呢。”

　　到了22楼的病房，孙奶奶正在输液，看到孙女，苍白的脸上立即露出笑容，郑其羽走到床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奶奶好。”
　　孙碧漪坐在床边，轻声道：“奶奶，郑其羽来看你了。”
　　孙奶奶目光移到他身上，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是其羽啊，你怎么大老远赶过来了，我真是老糊涂了，一下子都没认出来，快坐，快坐！”
　　郑其羽放下手中的礼品，依言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奶奶，我给您带了一些补品，碧漪说您暂时不能吃这些，您留着等身体康复后再吃。我爸妈都很挂心您，过阵子也会过来探望。”
　　“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要破费。唉，你让你爸妈别来，兴许过阵子我就回去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是康复不了啦。”
　　郑其羽接过孙碧漪递过来的瓶装水，笑道：“谁说的，医生说您的病不要紧，能治好，您就安心在这，等好了叔叔和孙阿姨接您回去，我们再带您去乡下，去我舅舅的菜园里摘一车新鲜蔬果回来。”
　　他嘴巴一向甜，全程用方言跟孙奶奶交谈，哄得她越发高兴，孙碧漪见他们聊得热络，看了看输液瓶签，又示意自己要去跟医生谈一谈。过了片刻回来，一老一小还在聊G城的一些旧事。孙碧漪知道奶奶的病对身体消耗严重，只得打断她，柔声劝道：“奶奶，你说了半天了，休息会儿，闭目养养神。”
　　孙奶奶道：“我不困。”她的声音明显有点有气无力，仍是勉强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
　　郑其羽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忙道：“孙奶奶，你歇歇，我们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好孩子。”孙奶奶心里感动，看看他，又看看孙碧漪：“我真是欣慰，碧漪有你这样的朋友。”

　　郑其荷这个下午稍微清闲，没事便给俞果发了几条信息，她一直没有回应。到得晚上七点多，才回了个电话过来：“我今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手机都没时间看。哎呀，我说你怎么能答应让他住家里，不是自寻烦恼吗！”
　　“我要怎么拒绝？”
　　俞果大为光火：“怎么不能拒绝了？那房子你家里没付过一块钱，没出过一分力，现在要图方便了，就觍着脸住进来了，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家人！”
　　“我想了不下十种拒绝方式，还是说不出口。”
　　“让他去住酒店啊，哪怕你出钱都行！”
　　“一个月？”
　　俞果道：“你既然脸皮薄，那就只有吃厚脸皮的人的闷亏了。”问道：“你现在在在哪呢？在家里不怕他听到吗？”
　　“咖啡厅。”
　　“不想回去？”
　　“想到家里杵着一个人，真是不太想回去。”
　　“你早听我的，找个女朋友，今天也不至于这样了。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没钱，租了一间房给别人，他还能住得下？”
　　郑其荷惊叹：“你真是个天才，什么话题你都能扯到女朋友的话题上来。”
　　俞果哼了一声：“你要不要到我家来睡？”
　　“不用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避开也不是法子，我爸妈每天会打电话过来的。”郑其荷揉了揉太阳穴，闷声道：“一个月之后，我不知道要怎么大搞特搞卫生。”
　　郑其荷喜欢干净整洁，有轻微的精神洁癖，自从买房独居后，这种洁癖表现得更为明显，除了自己亲密的朋友，她从不带人回家作客，尤其是男性，因为在她眼里，男的没几个讲卫生的。
　　郑其羽本来就跟她感情一般，这样闯进她的私人空间，一呆一个月，可想而知是件多么要命的令人难受的事。
　　俞果很了解她，并且在某一点上跟她看法相同，她想来想去也没有安慰的话，长长叹了口气：“先忍着吧，要是实在忍不了，就叫他滚，别委屈自己！很晚了，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回到家里，灯火明亮，郑其羽仰躺在沙发上，正看着足球比赛，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震耳欲聋。
　　郑其荷走过去，将音量调小了点，他斜着眼睛看她：“干嘛啊？多精彩的球赛，声音调大点才带劲，我要听进球时的欢呼。”
　　“太吵了。”
　　他将双腿搁在茶几上：“唉，你们女的就是麻烦。”
　　她手指着玄关：“你为什么不把鞋放进鞋柜里，进门一股气味。还有脏衣服也不扔进洗衣机里洗。”
　　郑其羽懒懒的道：“哦，你放进去就是。”
　　郑其荷的脸色很难看：“我可不是妈，不会帮你收鞋子，洗衣服，你自己的每一样事情，都要自己动手做！你出去把自己收拾得讲究光鲜，家里能不能不要这么随意？”
　　“多大点事，你为什么小题大做？本来好好的心情，都被你弄坏了。”郑其羽也有点生气了，眉毛挑起：“我一年来你家几回？你逮着机会就要说教是不是？”
　　“我没兴趣对你说教，只是告诉你，我喜欢家里有条不紊，摆放整齐，麻烦 你尊重一下我的生活习惯，不然彼此都不会感觉舒服的。”
　　“哦，我来你家，让你不舒服了？
　　郑其荷道：“跟你讲话真是对牛弹琴，浪费时间。”
　　“你从一开始就不欢迎我来，对不对？难怪把自己房门都上锁了，我今天准备拿你的电脑查下培训机构的资料都拿不到。”
　　郑其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觉得你可以随意出入我的房间，用我的私人电脑？你有没有一点隐私权的概念？”
　　“你少跟我讲道理，你以前住家里二十多年，你的房间我不是想进就进，你的东西还不是想翻就翻，那会儿，怎么不见你提见鬼的隐私权了？自从你考上了你现在高大上的单位，整个就变了一个人。”
　　“你不要扯我的单位，跟这个没一点关系。”郑其荷被他的话触到旧伤，冷冷的道：“那时候是人在屋檐下，保护不了自己的隐私。现在你在我屋檐下，就要尊重我的隐私。”
　　“我在你屋檐下？”他忽地一下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要以为有套省城的房子就了不得了，爸妈说了，只要我面试一通过，马上就给我买房子，面积是你房子的几倍，到时候你求着我来，我还不来了呢。”
　　“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也可以走，你又不是无处可去，或许你女朋友可以收留你。”郑其荷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走到一半又回头：“对了，明天我还会继续锁着自己房门和电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