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侍从》半盏微芒

24、祈雨师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米路小心地看着骑士，生怕自己接下来的问题会让他不开心。
　　昨晚雪曼离开以后，他认真地想了很久，最终决定直接向老师提问。反正是那个魔法师自己说可以问阿尔文老师的。
　　这样，万一这里面真的有陷阱，也可以让阿尔文老师察觉到……米路这样想。在他看来，他的老师就是不可战胜的。
　　此刻二人正坐在一辆马车上。不同于上次的运货马车，这次的马车有着精致华美的轿厢。骑士正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听到米路的问题，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来：“我是你的老师，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不用这么拘束。”
　　米路看着微笑着的骑士的脸，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要把雪曼的要求和盘托出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他似乎能感觉到，远处有一个冷笑着的女魔法师正在监视着自己。
　　“我……我想问一下……就是，在教会成立以前，沿河六城会经常发生饥荒吗？”少年惴惴不安地问。
　　骑士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他沉吟片刻，反问道：“你为什么想要这么问？”
　　米路浑身一个激灵，有一种浑身上下都被看穿了的感觉。
　　“没……就是，突然想……”他结结巴巴地说到一半，就见老师肩膀上亮起了一团圣光。
　　近乎脱口而出的推脱之词瞬间消失。在自带测谎功能的圣光之下，米路只能乖乖说出实话：“……是有人要求我这样问的。”
　　骑士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是谁？”
　　米路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仿佛看见一个凶恶的女魔法师正漂浮在马车外面，手里的魔法若隐若现。
　　“不……老师，你别问了……”少年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
　　“哼。”骑士冷哼一声，撤掉了圣光，“没事，不问了，别怕，乖。”
　　米路低着头，感觉到老师一把把自己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老师……对不起……”他小声说。
　　骑士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不起？你只不过是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是你的老师，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刚刚吓到你了？乖，那不是针对你的。”
　　骑士安抚着怀里紧绷着身体的学生：“这个问题，我会回答你的，不过不是现在。我们先到下一个小镇，再慢慢聊这个问题。”
　　见米路还是很低落，他笑着问：“你知道，大多数人们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哪里吗？”
　　米路摇了摇头，头发蹭在骑士身上，像一只猫咪在撒娇。
　　“是酒馆。”
　　…………
　　推开那扇木门，里面是一个喧闹的世界。米路跟在骑士身后，好奇地打量着酒馆内部。
　　昏黄的蜡烛并不明亮，在这里却显得格外温暖。酒客们的喧闹声十分嘈杂，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一身黑斗篷的阿尔文拉紧米路的手，微微用力挤开身前的人们走到吧台：“一份麦酒，一份白水，两份白面包。”
　　米路费力地爬上了吧台边上的高脚凳，回头打量着酒馆里的人们。
　　那些争吵着的酒客们隐隐分成了两个派系。他们的衣着都显得朴素而陈旧，身上肌肉鼓起，上半身有明显的晒黑的痕迹。就连米路也能看出，他们只不过是这附近的农民而已。
　　可是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显而易见的仇恨，让人觉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你们的那个什么莫里斯大师就是个骗子！他根本就没什么本事，只知道骗吃骗喝！”一边的酒客指着另一边大喊着，脸上刻满了讥讽和嘲笑。
　　另一边的酒客们毫不示弱：“莫里斯大师的莫氏祈雨仪式百试百灵！前年就是莫里斯大师的仪式求来了雨！那个叫巴克的才是个骗子！”
　　米路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两拨人吵得天昏地暗。
　　骑士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米路，来尝尝？”
　　米路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白水和白面包，一时无语。
　　“怎么，对他们说的祈雨仪式感兴趣？”阿尔文见他没什么反应，调笑着说。
　　米路摇了摇头。只有以土地为生的人才会对雨水的多少感兴趣，他只是有些好奇：“老师，他们两边哪边说的是真的啊？”
　　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刻意压低了声音。阿尔文听罢只是笑了笑：“问问这位酒保吧。”
　　米路转过头来看着吧台后面闲坐的酒保，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酒保默默地擦拭着杯子，望向那些人的眼神冷淡得仿佛事不关己，而他嘴角还带着一抹冷笑。
　　“……我感觉，酒保先生对他们很不屑。”米路小声说，“他好像对祈雨仪式不感兴趣。”
　　骑士喝了一口麦酒：“我说话他们又听不见，你想要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
　　米路鼓了鼓脸颊，朝着酒保挥了挥手：“请给我来一份烤肉，谢谢。”
　　骑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烤肉很快就端了上来——至少这时候那两拨人看起来还远远没到吵完的时候。米路轻轻抓住酒保的衣角，小声问：“他们在争论什么啊？”
　　酒保隐蔽地瞥了吵得面红耳赤的酒客们一眼：“祈雨师呗。他们两边追随者不同的祈雨师，年年供奉，就为了能下一场雨。”
　　“还要供奉？”米路难掩好奇，“要交多少啊？”
　　“供奉不限量——但是很多人都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酒保低声说，“他们都害怕交少了就不下雨。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这么狂热？把自己的财产都给出去了，呵。”
　　“那这两边，哪边是真的？”米路小声问。
　　酒保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说完转身离开了。
　　米路转过头看向争论着的两伙人。他们吵得面红耳赤，却都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那一边是真的，对方那一边是骗子。
　　而且两边都拿出了许多“证据”来证明对方是骗子。米路坐在边上听了很久，又把身子转了回去。
　　“老师，我怎么觉得他们两边……都是骗子？”他小声说，“他们两边证明自己信仰的证据都经不起推敲，反倒是驳斥对面的时候，说的话听起来都还蛮可信的。”
　　阿尔文轻轻地“哦？”了一声。
　　“一边说自己的祈雨师出生时就连下了四十九天大雨，另一边更离谱，说祈雨师的妈妈没结婚就怀上了神灵的孩子……”米路面色古怪地低声说。
　　他们身后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我看那根本就是他的妈妈没结婚呢就怀孕了！”
　　“你再说一遍！！”
　　阿尔文低声笑了笑，揉了揉米路的头发：“听起来就让人发笑，对不对？”
　　米路点头。
　　骑士抿了一小口麦酒：“吃东西吧。吃完了以后，我或许会带你去看些更有意思的东西。”
　　米路用叉子把一小块烤肉放进嘴里：“更有意思的东西？”
　　他有些好奇，这还是老师第一次说这种模糊不清但又充满了诱惑力的话。
　　骑士拿起叉子从米路面前叉走了一大块肉：“对。不过那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能碰到，恐怕还得看运气，还有今天的天气。”
　　他这话说得意义不明，让米路困惑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