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夏》沙陌

40、第十六章 生日 （二）

　　我没有办法思考。
　　只看到大束大束的粉红蔷薇从顶层倾泻而下，错落有致间，滑过别墅纯白的墙，萦绕住屋前院子的所有篱笆，青色的草坪，粉色的花朵，满溢的美……明媚鲜活，俏嫩璀璨，如梦般勾勒出所有童话的意境……
　　我紧紧抱着怀里的114朵姬百合，一步一步走进院子的大门……像一个孩子第一次踏入城堡般，情难自控，却那样小心翼翼，生怕一个稍重的踏步，便震碎了这唯美得不真实的一切……
　　“小晴晴，考考你哦~~猜猜这里有几朵花！”倩茵忽然从我身后跑到了我前头，满怀的纯白姬百合几乎遮住了她小小的脑袋。而她在花后，巧笑倩然。
　　我看着这几乎已经开到了我心里去的粉红蔷薇，木讷地摇了摇头……
　　倩茵看着我这么快就放弃的样子，有些不愿意了，嘴微微撅起：“呀，初晴……猜一下嘛！”
　　“……好几百朵吧……”我有些失神地开口。
　　“嘻嘻~~答对了一半！”倩茵笑得很神秘很兴奋，“正确答案是……不多不少刚刚是365朵哦！”
　　……365朵……吗？
　　“365朵粉红蔷薇，是一生一世，只想与你。”南缇走到靠近我们的一簇蔷薇前，腾出了一只手，缓缓拂过那娇嫩的粉红，轻轻开口，像是在陈述，也像是在自语……
　　她是侧身对着我的，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那句话，却那样重重地冲击着我的心，让我的喉咙忽然间就堵得很难受。
　　洛肖……
　　我一个转身就快速向屋内跑去！如果是洛肖……如果是他……
　　“哟！夏总！Happy.Birthday啊！”在过道上晃荡的苏辰最先看到跑进屋的我，立刻激动了，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就两手抱拳带着十二分的邪气朝我调笑着开口。
　　很久没见他了，现在看到，竟让我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好友间久别重逢的感觉……是什么时候起，我也已经把苏辰纳入我朋友的行列了呢？
　　但是现在我也没有多余的热情去思考这个问题，看到苏辰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调整自己的心跳了！他来了的话……那洛肖……
　　“我说夏总，你看见我就有这么兴奋吗？”苏辰看着我一副难以自抑的样子，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我感觉自己几乎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我把视线投向苏辰身后，洛肖在正厅吗？
　　“我们？”苏辰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我说呢！我说你夏总怎么可能因为我激动成这样啊！原来你是对我们洛总迫不及待了啊！可惜洛肖他并没有和我一起来呐……”
　　“他没来？”我感觉当即就有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浇到了脚，“那……那这些花是……”
　　“花是洛肖弄来的，但是他走不开，所以只有我来了！”苏辰看着我一下子黯然下来的神色，有些受伤地继续开口，“我说夏总，就我一个人来你就不欢迎了啊？”
　　“没没没，欢迎欢迎！”我连忙重新端起笑脸，把心里那抹失落压到心底。
　　其实，我还有什么可以不满意的呢……是我自己没告诉他在先的，他能做到这样，于我而言，已经是不能再大的一个惊喜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生日会被人这样重视，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714次地祝福。洛肖他没能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他的世界里不是只有我……更何况，就算他人没有来，但是他所带给我的这份生日礼物——“一生一世，只想与你”，就已经足够足够了……
　　所以，我不应该再难过的，不应该的。
　　.
　　.
　　晚上7点多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我23岁的生日会正式开始。
　　整个别墅内灯火辉煌，我们几个抛弃一切所谓的餐宴礼仪，彻底开始放浪形骸。老爸老妈在旁边看着我们这一群俊男靓女更是乐和得那是要多激动有多激动。
　　一切流程还是和往年一样，点蜡烛，许愿，切蛋糕……只不过今年我的三个愿望里，有一个，我许得特别小心翼翼。
　　到了晚上11点多的时候，能吃的基本上已经被我们啃噬干净了，于是，酒足饭饱以后，我们就开始兽性大发了。
　　“咪咪！为了纪念咱们姐俩儿狼狈为奸13年，干杯！”南缇一手勾上我的肩膀，晃荡着手里满满的一杯红酒，激情满怀。
　　于是，我被感染了，也开始热血沸腾了。南缇和我认识的时候，我们都才10岁，我到现在都还相当清楚地记得那会儿的场景，我敢保证，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和南缇是怎么认识的……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老爸和老妈带上了我这么个拖油瓶就去赴他们大学同学的聚会，也就是在那场聚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和我同龄的南缇，当时我一眼就看呆了，我从来没看过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清雅的人！那天的她，穿一条丝质的水墨长裙，头发柔柔地披下来，垂到腰际，灯光打下来，竟然在她的头发上形成了一个圆润的光圈，白皙如玉的皮肤，精致无暇的脸庞，曼妙绝代的身材，一切的一切都真的让我叹为观止！我当时就深深地自卑了，想我10岁那会可是一标准的鼻涕妞，用南缇的话说，我能长成现在这样，绝对是在遇到她之后基因突变了。
　　当时整个会场上就我和她两小孩，所以自然而然就凑一块儿了。我那会儿有点紧张，总觉着这么一仙女下凡一样的人物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所以就没敢先开口。不过仙女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于是就朝我很端庄的一笑，末了开口：“丫的，真没天理……我天天捏鼻子，竟然还是没你的挺……”
　　于是我震惊了，盯着仙女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干杯！”我拿屁股撞了一下南缇的臀部，然后很够义气地头一昂就准备和她一起庆祝咱们的革命敢情。
　　“等等！我也要！”倩茵一看我和南缇姐俩好了，立马不乐意了，把手上啃了一半的蛋糕猛得往嘴里一塞，拎起桌上的一杯红酒就冲过来了。
　　木诺站在西遥身边瞅着她义薄云天的样子，很好心地开口提醒：“奶油混红酒，到了胃里，滋味可不好哦！”
　　倩茵一听，一个刹车，当机立断地就扔了手上的红酒，然后抄起一杯威士忌就继续冲过来。
　　我于是无语了，刚想骂她那什么豆腐脑，却在隐约间听到了一阵不一样的声音……心跳猛然间就滞了一下！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站在原地，压抑着想要立刻跑出屋去的冲动，抬头望屋子里的人。我怕，怕这只是我的幻觉……毕竟别墅里放着很响的爵士乐，而那丝声音是显得那样不真实……
　　“什么声音？”南缇疑惑地看向我。
　　“我说，夏总，”苏辰正霸占着我家的卡拉OK唱得不亦乐乎，听见我的话转过身来揶揄地开口，“你该不会是听到飞机声觉着洛肖来了吧？我劝你还是别抱希望的好，他要是真来了，那我估计这天也就差不多要翻了。”
　　“为什么？”我皱眉。
　　苏辰把肩一耸，显然没有解释给我听的打算，在扫了一眼木诺以后，继续转过去抱起了麦克风。
　　木诺低头喝了一口杯里的红酒，没有说话。
　　是吗……他真的不会来了吗……
　　我看了眼墙上的钟，都已经快11点50了……也是，这个时候还没来，怎么还可能再来……可是，就算再走不开，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呢……既然已经知道是我生日，为什么连一声生日快乐都不肯和我说呢……
　　“小晴啊，洛女婿毕竟是有很多事要做的人！你看啊，他都送了这么多花过来了！对你也算是够上心的了！”我估计我现在的脸色可能有点烂，不然，老爸也不会这么激动地冲上来安慰我。
　　我朝他笑笑，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
　　“好啦！我没事啦！我今儿个耳朵进水了，所以出现幻……”我的话讲了一半，那个“听”字到了嘴边，我却已经说不出去了……不对，不对！不是的！不是幻听！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苏辰你丫的给我把音响关了！！！”我还愣着，南缇的一身怒吼已经在我耳边爆开了。显然，她也意识到了……不仅是她，我抬眼，屋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苏辰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木诺在回过神来以后，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喉咙忽然被狠狠堵住，我一个转身，不顾一切地朝屋外跑去！
　　一把拉开了别墅大门——
　　淡淡月光下，蔷薇花丛中，薄薄的黑色衬衣在夜风中扬起一角，无限轻柔。凌晨的风，吹来，浓浓的蔷薇芬芳中，有木质的浅浅清香……
　　披一身浅色月华，洛肖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身后不远处，是刚刚落地的直升机，呼啸喘息。
　　看见我跑了出来，洛肖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推门的手就这么搁在了黑色的门框上。唇角缓缓扬起，我看见他的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眼底翻滚的泪，咬牙奋力冲了出去，一头重重撞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狠狠抱住了他的腰身。我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只是两天而已，只是两天没见而已，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已经隔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我的心变得那么空那么空，久到我现在见到他竟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洛肖被我狠狠一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向后一个踉跄退了半步，不过立刻就稳稳站住了。一只手缓缓抱住我的身子，另一只手抚上我的头顶，洛肖理着我的发丝，凑到我的耳边，浅笑开口：“怎么了？”
　　声音柔得像冬季里天山上的温泉……
　　我缓缓摇了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晕湿了他的衬衣，却依然怎么都止不住……
　　“初晴，”洛肖抬起一只手，看了一眼腕的表后，又重新抱住了我，“现在离凌晨还有3分钟，我还来得及对你说一声‘生日快乐’吗？”
　　我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以后，更用力的抱住他……我怕，怕我一松手，他就又要坐上那停在不远处的直升机离开了……
　　洛肖抚着我的头，胸口传出一声闷笑：“小心不要窒息了……”
　　他的话是这样说着没错，可是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他却用手将我更用力地按进他的胸口，“我很想你。”
　　我听着他的话，想要吸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是这才发现这下子我是真的快要被他闷死了！真的不行了……我一把挣开了他，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他的黑眸，闪耀如万千波光，柔得让人触不到底……
　　我脸一热，立刻把视线降到了他的胸口，明明有很多话想讲，却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洛肖手一伸，抬起了我的左手，另一只手托住我的手肘，目光落在我上次的伤口上，微微皱眉：“怎么还没好？还痛吗？”
　　我鼻子一酸，又扑到了他怀里：“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不要再走了……”
　　洛肖没有说话，不远处的直升机还停在那儿，没有走，似乎就在那儿等着洛肖回去……我知道，我不该这么任性，可是，可是……
　　听不到他的回答，我慢慢地开始有一点找回自己的理智了，轻轻松开了抱住他的手，我一点点退出他的怀抱……我不能这么依赖他，不能的，我必须要习惯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他的世界在法国，而我的，在这里……我必须要学会独立，学会控制自己……
　　可是，就在我快要彻底脱开他的怀抱的时候，洛肖手臂一弯，又把我重新扯了回去。
　　“好，我不走。”
　　说完，一只手掏出了裤袋里的手机，按下一个号码后，搁在耳边。洛肖的头就贴在我的耳侧，所以，我可以清楚地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喂，洛总！”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浑厚的男音。
　　“你们可以走了。”洛肖低头，侧脸轻蹭我的额头。
　　“啊？洛总！不行的，您必须快点回去，否则的话……”男子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很焦虑。
　　“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洛肖在他继续讲下去之前立刻出声打断了他，语气里的冷意不禁让靠在他怀里的我都忍不住一抖。
　　洛肖察觉到我的异样，立刻挂了电话，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低头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
　　“……不要紧吗？”我低声问他。我有点后悔了……刚刚一时间冲动就把压在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了，现在平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做了多任性的事。苏辰说过，今天他要是来了，天就要翻了……可是现在，他不仅来了，而且还因为我留下来了……我不知道苏辰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这样肯定是不好的，“我刚刚，只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当真的！”
　　“可是，我却不是随便应应的。”洛肖低头对上我的眼，“任何有关你的事，我都不会随便。”
　　“可是……”我有些不安，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洛肖察觉到我不安，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轻声开口，“你只要靠在我怀里就好。一切有我，恩？”
　　我的心，忽然就因为他这么几句话，被填得满满的……是啊，他是我的肖洛，但是，他同时也是洛肖啊！上一次那么声势浩大的舆论声，质疑声都被他一手挡下来了，而身为事件中心人物的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算是网络，也都被他清理了干净……有这样的一个男人，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我轻轻笑了，在他怀里慢慢点了点头。
　　“我的礼物，还喜欢吗？”洛肖把目光投向我们周围的满园粉红蔷薇，柔声问我。
　　“什么都比不上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实事求是。我不在意他送什么给我，只要是他送的，我都会喜欢。但是，再多的礼物，也都比不上他在零点以前出现在我面前，开口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洛肖笑了，明媚无暇的弧度，让月光都瞬时失色……
　　我看得有点失神，只觉得他的脸在我的面前一点点地放大开来，越来越近……直到最后，我的唇上有了微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