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夏》沙陌

4、第一章 不撞不相识 （四）

　　松苏内吉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礼貌，是使人类共处的金钥匙。”
　　反过来讲，也就是如果有一个人完全不知礼貌为何物，那么，只要是人类，就无法与他相处。
　　就比如现在正一身慵懒的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不知名的整容男。
　　原以为自己这么好心的忍辱负重地答应了他的请求，把他带回家来包扎伤口，他就算不对我感激涕零，也至少要做点什么来回报我一下下吧？比如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再不济，最最至少也说句谢谢来听听吧？
　　他倒好，一进门，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就直接像少爷一样地坐在了沙发上。这也就算了，他竟然还转头看向我，忽略我震惊而又愤怒，崩溃而又无语的纠结表情，薄唇轻启，直接丢给我四个字——“我要咖啡。”
　　“你、不、是、我、的、客、人！”我把牙磨得沙沙响。我要告诉他，逼急了，人的嘴巴也是可以当凶器用的！
　　然而，整容男完全不为所动，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开口：“你撞了我……”
　　于是，我一下子什么气焰也没了，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没出息地焉了，巴巴地跑去给他弄咖啡去了。原谅我，要是你看到一个一米八九十的长得让人欲罢不能的大男人在你面前用一副小媳妇的表情诉冤道屈地只为要一杯咖啡喝喝，你肯定比我更没出息！
　　“怎么称呼？”我把咖啡往他面前一扔，衡量了一下目前的情势，估计这玩意一时半会是不准备走了，不知道怎么叫还真是个麻烦，总不能真把人家叫“整容男”吧？说起来，他到底整过容没哇？其实归根究底，他的脸也是导致我撞了他的不可忽视的原因之一啊！果然，美色就是祸水！这句话，从古到今就没错过！一个南缇已经够让我崩溃的了，现在又来一个！我一时没忍住就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整容男没有接我的话，看了眼桌上的咖啡，然后就把目光转向我：“我要蓝山。”
　　很好，又是四个字的炸弹。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他的特长是不是就是用四个字把人逼疯。
　　“先生，你怎么不说你要Kopi Luwah？”我凉凉地反问回去，“我这儿就雀巢！你爱喝不喝！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叫？”
　　只见整容男淡然一笑，不答反问：“你是指我的名字？”
　　“不是！”我很清醒地否定，虽然我承认看他笑真是一件很考验人定力的事情，不过，我也早说过，我的段数也不是一般的，这祸水级别的男的，西遥和倩茵那儿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段数没他这么高罢了，看着看着也就审美疲劳了，所以，南缇，西遥，倩茵和我，我们四姐妹对美色是向来都不存在不能自已然后投怀送抱这种情况的……呃，那个，还是说三姐妹吧……沈倩茵不算……而且，越漂亮的玩意可能就越毒，这是张无忌的妈告诉我的真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目前也没有要和你交朋友的打算。所以，无论你是干什么的，或者干了什么都和我无关！我只要一个称呼，只要你乐意，阿猫阿狗我都无所谓！”
　　整容男貌似愣了愣，低下头喝了口咖啡，“你很聪明。”
　　是啊！我当然聪明！我这辈子到今天为止唯一干过的一件不聪明的是恐怕就是把你这祸水给整自己家里来了！
　　“留我这样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在家里，你放心吗？”整容男继续开口。
　　“我说了这些都和我无关！何况，我赶你你就会走吗？”我用看白痴的眼神礼遇了他一下。
　　“不会。”整容男直接忽略我的眼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得那叫一个决绝。
　　我终于感到了自己已经徘徊在崩溃的边缘，“那、不、就、结、了！”
　　我愤然起身，把医药箱往他面前一扔：“我晕血，你自己弄。”
　　走开前，我转身告诉他：“既然你不能抛头露面，那我可以让你就暂时先在我这儿住几天，等你手臂上的伤好了再走，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但是，作为交换，你也得答应我，离开以后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你在我家的事。否则，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我就静静地等着面前男子的应承。开玩笑，虽然我可能还够不上深谋远虑精明强干明察秋毫这些个强悍的词，但也还不至于傻到平白无故搭上自己的太平日子。该清醒严肃的时候就得清醒严肃，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优良作风。至于那个“付出代价”，老实说，我会讲这句主要是因为这句话连在我那段话后面特顺，而且特有□□风情，至于落实问题，我还真有点迷茫，把他全家给灭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况且，我也还没修炼到那么勇猛的地步，我和那啥，□□，警局都没联络过感情……算了，不管了，就算他是只老虎我也先扮猪吃了再说！
　　然而……我似乎有点失算。本来，按常理来说，一般人听到这句话都会立马严肃神情，端正态度，可是被我撞回来的整容男听完我这么具有威慑力的一段话后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我努力维持的强大气场震撼到，还居然扬起一个非常灿烂的笑，接着用一种毫不在意的，洋溢着浓浓挑衅味道的口气说：“哦？比如说呢？”
　　我崩溃！他可不可以不要在我正在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啊？！
　　“比如你个头啊！比如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让你去睡马路！”
　　吼完后我就准备带着熊熊的怒火奔去楼上给他收拾房间去了，已经过了下人来整理别墅的时间了，所以，只能自己动手了。边奔我还边顺带考虑要不要半夜放煤气闷死熏死毒死他，或者装个小摄像头把他放浪形骸的奔放样弄成视频放养到网上去。
　　“肖洛。”整容男却忽然开口。“你要的称呼。”
　　我转身，朝他点了点头。“夏初晴。”
　　我看到整容男，哦不，肖洛也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不再看我，低下头浅饮咖啡。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么一幅仪态万千的美男饮coffee图，我忽然间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那个，他不会是牛郎吧？？！！！衣服，裤子，鞋子全是便宜货！可是身子却是干净清爽的可以，脸……脸就不用说了！难道……他是因为接了某个□□人物的老婆的客，然后被□□的人追杀？所以逃到了这个他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还不能去宾馆医院？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哎……那样的话的确是蛮可怜的了……沦落风尘啊，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我叹息，我摇首，我同情…多好的一娃啊，就这么没落了。
　　“你在看什么？”肖洛似乎有点疑惑的望着我。
　　呃……看来时我情感外露太明显了，不过，如果他真是牛郎，那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那个……我知道你生存需要钱，所以我不阻止你继续你的工作，但是…但是我希望你，你不要把工作带回来做，因为那个，我也是要住这儿的，所以……噢！对了！我不收你房租，所以，你可以少工作几次！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保重身体最重要！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呵呵呵……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哎呀！反正我知道你懂的！……那个，你懂的吧？”
　　我第一次觉得讲话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既要含蓄委婉又要明确达意，我当初大学真该去修语言系！可是面前的那位整容男肖洛似乎完全不领我的情，因为他的脸色正在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不，不是吧…难道是我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要杀我灭口？？！
　　“那个……我去给你弄房间！你慢慢坐！咖啡还有！有很多！”说完，转身，跑！开玩笑，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懂的。更何况我还是一货真价实的女的。
　　弄完房间，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拿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沈林。
　　“喂，沈林，是我。你去安排一下，在明天之前把我别墅里的下人全部换一批，恩，对，时间上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
　　挂了电话，我转身出了房间，发现肖洛正靠在楼梯口。我于是对着他就把手里的房门钥匙给扔了过去，他手一抬，一把接住。
　　“每天上午的9点到12点会有人来打扫屋子，三餐的话，我一般都是在外吃的，所以这里没人过来做饭。你不方便出门，所以要不你就要每天来这儿打扫的人给你从菜市场买菜过来，然后你自己弄着吃。当然，前提得是你会弄。或者，你就干脆点，直接叫外卖。至于外卖单，明天我会给你尽可能多的给你弄来。”我走过去，拍着他的肩很够义气地说道。一边拍，一边鄙视他长这么高，搞得别人走进了和他讲话就得仰视他。
　　“谢谢。”肖洛低声开口，声音…咦？怎么似乎有点……压抑？
　　“啧啧……感动吧？”我可不会放过这个小小的细节！
　　可是事实证明，有些东西，放在心里自我陶醉就好，要是真挑明了问出来，就会被无情的现实打碎！
　　“是你撞的我……”肖洛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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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洛就这么住下了。
　　我把他安置在了最靠西的一个客房里，原因很简单，我的房间在最东边。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一个登徒子，不过，男女毕竟有别。仅管我对男女之别真的没什么很大的概念。
　　对于他，说真的，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他的言谈举止，浑身上下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那种不同寻常的气质，还有他的咖啡，指明蓝山，这一些，都在告诉我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却没有想去调查他的念头，一来是因为我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铁打的真理。知道的越多，有时候惹上的麻烦也就越大。更何况现在我自己的公司都还悬在半空里，哪有这个闲情去操心别人的是非长短。二来就是，虽然我对他一无所知，但是对他却没有那种很强烈的排斥感，虽然他的话和他的行为都让我崩溃到游离在死亡边缘，但是我却没有讨厌他的感觉。
　　这对我来说是件很奇怪的事。对于陌生人，我一向是很冷淡的，在这一点上，南缇和我是一样的。南缇和我都是那种对外人很冷，对朋友很热的类型。因为我们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朋友不多。所以，我们从来不轻易交朋友，但是一旦交上了，那就是比山盟海誓更坚定。至于西遥，她和我们刚好相反，她有很多很多的朋友，特别是异性朋友，虽然说那些人西遥是根本没把他们当朋友。她对每个生人都很热情，笑容灿烂，但是我们都知道只有当她面对自己完全信赖的人的时候，她才会变得很沉默很沉默，就像一下子被抽成真空了一样。
　　其实，我和南缇都知道，西遥从3年以前就已经没有再交过一个朋友了，也没有真正笑过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想，南缇、西遥、倩茵和我，我们四个，虽然朋友不多，但却是个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说孤独也孤独，因为我们可以相处的人就只有这么几个；但是说幸福，却也是真的幸福，因为我们谁都不曾真正孤独。
　　“孤独在一群的朋友之中，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南缇的这句话，是真理。
　　说起南缇，也不知道那丫头死在英国妖孽成啥样了。要不是肖洛不方便见生人，我真想把南缇给找来让她帮我分析分析这玩意儿是什么属性的，顺便再看看南缇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不过……说起看人，我觉得我或许更应该去找西遥……特别是当对象是肖洛这种级别的时候，因为西遥的定力那可是比我和南缇高了去了，我和南缇也就是时不时的去几趟妖精窝见识一下人性的丑陋面，然后清醒的认识到人不可貌相这的确是个真理。西遥可就不一样了，人家整个就是一开小黑店经营妖精的，所以日积月累，造成的职业病就是：在她眼里潘安和猪八戒没区别。要是那猪八戒口袋里人民币多点，没准丫还觉得猪八戒更潇洒帅气骨感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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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的天已经黑得一塌糊涂了，我忽然想起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刚刚被肖洛的事一闹，让我把公司的事给忘了六七八，现在，一切定下来了，原本压在心里的事就又趁着月黑风高爬到脑子里了……奥祁……石魏……真是够乱！现在的奥祁，就像外面的天让人看不到明天天气一样，让人看不到未来……
　　运筹帷幄，果然我的能力还是不够啊……
　　……爸爸…我好想你回来帮帮我啊……
　　回到房间，我换上睡衣，洗洗就睡下了。
　　临睡前，接了一个爸爸从海南打来的电话。我笑哈哈地和他聊了半天，他说奶奶很想我，让我有空过去看看她，我问他在那边陪着奶奶尽孝道还习惯乐和不？他说他们从来都没把日子过得那么滋润过。
　　于是，我笑了。
　　最后他问我公司怎么样，我告诉他四个字，蒸蒸日上。
　　于是，电话那头，爸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