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小白同志

17、教训

　　陈默被推开后，勾着叶千寻的下巴细致端详，见她脸上终于有了血色，重新将她拥进怀中，轻轻吻她耳畔，“小可怜，快好起来吧。”

　　叶千寻越躲越往陈默怀里钻。

　　陈默顾及她还在挂水，抱着她没敢太闹腾。

　　没一会儿药效发作，叶千寻昏昏欲睡。

　　陈默把床放平让她躺下，“小叶子，你睡吧，刚好我也要去上课了，晚上再来看你，嗯？”

　　“好。”

　　“等会儿水挂完了会有护士来收吗？”

　　“嗯，这是最后一瓶，等会儿会有人来拔针，陈默，你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那我走了。”陈默走了两步，又回头，“还有啊……那天晚上，对不起，把你惹哭了。”

　　叶千寻摇摇头，“都是误会，那天晚上我也很失控，就，都不提了吧？”

　　“好，但我对你是——”

　　“陈默。”叶千寻截断她的话，“你该去上课了。”

　　陈默看着叶千寻的眼睛，从她眼里解读出像是恳求，又夹杂着警告的决绝。

　　不能说吗？

　　“好，午安。”陈默转身离开。

　　叶千寻侧躺着，将右手静脉上的针头拔掉，药液喷溅在床单和地上，刺痛令她清醒几分。

　　她望着手背析出殷红的血滴，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代价吗？”

　　她想到一句话：那时她还年轻，不知道命运所赠送的所有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当初陈默提出要帮她，叶千寻却不知道陈默想要什么，就接受了她尽心尽力的帮助，还暗自庆幸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十七岁的叶千寻仍是想不明白，陈默到底要什么？

　　或者说她根本不愿意深究。

　　拒绝她，等同拒绝了数学成绩；答应她，等同答应了和她开始亲密关系。

　　77分，多好的开始啊。

　　傍晚，吴攀休息够了又过来医院这边，给熟睡的叶千寻量了体温，温度终于趋于稳定，她放心许多。

　　没多久陈默也过来了，吴攀把她请到走廊尽头聊天。

　　陈默大概叙述了一下那晚的事情。

　　“她那天晚上一直在哭。”吴攀叹了叹，“陈默姐姐，你们的事情我不该多问多管的，可我就这一个姐姐，我不管她谁管她。”

　　陈默想说“我管”，话到嘴边说不出来，懵懂青涩的喜欢，谈谈恋爱而已，怎么就上升到托付终身的责任上了呢？

　　“陈默姐姐，你先回家好好想想吧，不要用玩票心态对她。”

　　有些轻浮了，吴攀心想，真的太轻浮了，陈默怎么能这样对自家姐姐。

　　“姐姐，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今天可以出院了，给你请了假，待在家里再休息一天。”

　　“好。”

　　“傍晚陈默姐姐有过来，看你还在睡觉就没打扰，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就先回家了。姐姐，你和她……”

　　叶千寻望着窗外，很久才说，“我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是这个年纪谈感情太幼稚了，应该认真学习才对。”

　　“姐姐，我都支持你，想和她试试也是没问题的。”

　　“没什么好试的。”

　　吴攀看了看表，“那回家吧，司机应该到医院门口了。”

　　“好。”

　　“对了姐姐，你们班长是叫迟景吗？”

　　“对，吴迟景。”叶千寻想起那天吴迟景对吴攀责难的眼神。

　　“她改姓了，几年前就是她耍小心眼把我赶出去的，好巧竟然和你同班了。”

　　“是很巧。”叶千寻皱着眉，出于对妹妹的偏爱，后来一段时间里，她在班上对吴迟景态度都不太友好。

　　这次生病之后，吴攀不让叶千寻去兼职了，她再三争取，吴攀才同意每周的周五晚上可以去。

　　周末，叶千寻依旧去陈默家里补课。

　　转眼过了立冬，天气越来越冷，和陈默共处一室的叶千寻却热得快要冒汗。

　　陈默长手长脚的，穿着顾枝买的大号儿童睡衣，模样有些可爱和搞笑。

　　可是她欺身亲吻过来的时候，叶千寻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做错了题惩罚是这个，做对了奖励也是这个。

　　在把人惹恼之前，陈默及时踩刹车，“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小叶子，你继续做题，我下楼看看午饭做好了没有。”

　　叶千寻抿了抿发麻的嘴唇，无奈继续做题。

　　没一会儿陈默端个杯子回到房间，“小叶子辛苦了，喝水。”

　　水杯落在桌面，叶千寻稍微侧目，就看到杯身的图案，是自己运动会时举班牌的照片。

　　叶千寻捧起杯子，“你很喜欢在杯子上DIY图案？”

　　“没有，我一共就DIY过两个杯子，意义不一样，我喜欢一喝水就浮现出你的样子。”

　　“……哦。”叶千寻垂眸，嘬着杯沿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

　　中午吃饭时顾枝发现叶千寻安静了很多，像最开始那样拘谨，不会再和陈默谈天说地，也一直明里暗里拒绝陈默的腻歪。

　　“陈默，好好吃饭，你吵到千寻了。”

　　“没有，我一直给她夹菜啊，她前几天生个病，都消瘦了。”

　　吃完饭，陈默提议午休。

　　叶千寻立刻拒绝，“我冬天不睡午觉的。”

　　“为什么呢？”

　　“穿太多了，不好脱。”

　　“我帮你脱。”话一出口陈默联想到现在和她之间的暧昧关系，忽然就尴尬了，“咳……这糟糕的台词，我的意思是……嗯……”

　　叶千寻红了耳根，“我去那边做题，你自己睡吧。”

　　“诶小叶子，过来休息一下，先养足精神才能更好提高效率。”

　　叶千寻拉开椅子坐下，“顾老师的咖啡很提神，我不用休息了。”

　　虽然说是两个女孩子，之前也经常一起睡，但经过了那天晚上之后，总感觉独处一室就会有危险，叶千寻哪里还敢和陈默同床共枕。

　　“哎好吧，那我也做题。”陈默拿出竞赛题，“下个月1号我要去首都参加数学竞赛，如果顺利的话一星期才能回来。”

　　“那不顺利呢？”叶千寻在思考，随口问她。

　　陈默笑笑，“不顺利就当场被淘汰吧，周五晚上出发可能周天晚上就能回来了，首都强者如云，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叶千寻抬头，有些凝重，“今天22号，备赛时间不多了。”

　　陈默贴了贴她的脸，“小叶子要对我有信心。”

　　叶千寻半晌才挣扎开，低头小声说，“快学习吧。”

　　长溪县学风很不错，每届全国青年竞赛都榜上有名。

　　今年由长溪一中牵头组织，数学组带队的是顾枝，除了陈默另外还有四名学生。

　　30号是周五，晚上6点学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大巴车停在一中门口，参赛师生集结点名，前往市里的机场。

　　叶千寻从放学一直陪着陈默，到她上车才离开，然后只身前往海角七号。

　　可能要一星期见不到陈默。

　　刚才陈默一直在撒娇说舍不得自己，叶千寻觉得小题大做，但还是安慰她，现在后知后觉，一些负面的情绪就涌了上来。

　　调酒师姐姐给叶千寻递了一杯橙汁。

　　叶千寻吸了一口，“白朗姆？我没看到你加了酒。”

　　调酒师微微一笑，“冰沙还有冰块，是用朗姆酒冻的。”

　　“很不错，越细品越上头。”叶千寻一口喝下半杯，擦擦嘴上了台，自弹自唱了一首《奇妙能力歌》。

　　“……我拒绝更好更圆的月亮，拒绝未知的疯狂，拒绝声色的张扬，不拒绝你……”

　　她的嗓音澄澈，温和恬淡，歌曲如叙事般娓娓道来。

　　“……我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想要未知的疯狂，想要声色的张扬，我想要你。”

　　40°的朗姆叫嚣着要麻痹她的神经，酒精在血液里奔腾，这样的情况下，叶千寻尚能保持着直线行走下了台。

　　王宪庭今天也来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各有忧愁，两人却不谈情爱，只谈风月。

　　叶千寻一开始对他的感觉特别不好，认真了解后，发现自己和王宪庭根本是一类人。

　　用课本的一句话说，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就在今天上午，校园贴吧顶了一个热帖，两个男生亲吻的照片被大范围曝光，主角正是王宪庭和苏家辉。

　　之前贴吧就有小部分人在磕他们CP，但是没有实锤。

　　长溪一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王宪庭这样一个雌雄莫辨的漂亮男孩子一直被关注着，苏家辉一米九二的身高和硬朗帅气的脸学校里本来就没几个，前不久更是在运动会狂揽四块金牌而刷脸。

　　班主任顾枝要忙竞赛的事情，柔和劝告了两人之后就放过他们了。

　　但是校园里，周遭对两人的指指点点如影随形。

　　苏家辉提议这段时间他们都低调些，先分开一段时间。

　　于是，这个孤独的夜晚，王宪庭独自出现在海角七号。

　　酒吧里有些嘈杂，叶千寻拿了把吉他，带王宪庭上了天台。

　　吴攀找上来的时候，听到两人在唱《友情岁月》，就没有打扰静静在后面听着。

　　一首歌唱完，叶千寻打了个寒颤。

　　王宪庭抬头，“今晚月色真……难看。”根本没有月。

　　“风也凛冽。”

　　两人会心一笑。

　　“打扰一下。”吴攀把外套递给叶千寻，朝王宪庭略微颔首，随即下楼。

　　“哦哟？”

　　“这是我亲妹妹。”

　　“她真好看。”王宪庭由衷赞美。

　　“还很优秀。”叶千寻语气里透着骄傲。

　　“比陈默还优秀吗？”

　　叶千寻诧异，“这有什么好比较，而且我也不了解陈默啊。”

　　“你们都在一起了，还不了解吗？”

　　“没在一起。”

　　“你们不是相爱吗？”

　　“王宪庭，你说什么是爱啊，我们这个十七岁的年纪，能给对方带来什么？说爱会不会太肤浅呢？”

　　“十七岁的爱被称为懵懂，十七岁不必瞻前顾后，想爱就爱了，你顾虑那么多干嘛？”

　　“不敢苟同。”

　　同性恋的压力太大了，叶千寻承认有些喜欢陈默，但这点喜欢，根本不足以让她为之去抵抗全世界。

　　叶千寻畏苦畏疼，于是擅长吸取教训，王宪庭和苏家辉在前面为她演示着这条路的结局，她不敢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