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玉》南嘉禾

4、再见

　　“娘子，请随我来。”黎叔上前轻唤她，“不管如何，回头再详谈便是。”

　　钱珠玉这才回了回神，又看了看内厅的人，也觉得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扶了扶礼，跟着黎叔向后堂而去。

　　“表哥。”四公主惊讶道，“你不会真的想娶这女子吧？”
　　“有何不可？”严景瑜捏着茶盏，“既然是父亲的决定，自当尊崇，怎能以貌取人。”

　　听得他如此说，在场的所有人便都不再出声。
　　然而，严景瑜明白，等他们出了这个门，全京城即刻便会谣言满天飞。

　　随他们去吧，严景瑜不在乎这些，反正关于他的传言从未停止过。

　　那头，钱珠玉跟着黎叔歇在了一处小院里，叫旖旎园。

　　院子里尽是枯枝落叶和假山怪石，应了这晚秋的景致，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姑娘别看着院子好似满地枯叶无人打扫，其实是王爷不叫打扫。”黎叔边带路边向她解释，“先前这院子没人住，如今娘子住进来，如果觉得不妥，我便派人来收拾干净。”

　　“一叶知秋，难得的景致，秋季本就短暂，这端端像是留住了它的脚步一般，我觉得尚好。”钱珠玉随口说道，“不用刻意打扫了去。”

　　黎叔一怔，“娘子跟我们王爷当真是一家人，说出来的话竟都是一模一样。”

　　钱珠玉一怔，脸又红了。

　　黎叔安顿好她，又派了一个小丫头进来侍候，便去忙了。

　　婢女名叫翠喜，年纪比钱珠玉还长两岁，看着颇为稳重妥帖。

　　钱珠玉虽说在家的时候不愁吃穿的娇养着，到底是比不得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有人时时侍奉在侧，颇有些不习惯。

　　“姐姐不必忙，我并非千金大小姐，没得那么娇气。明日与王爷谈完我便回去了，姐姐全当是陪着我住一夜罢了。”
　　这话钱珠玉对着翠喜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怎奈翠喜道，“娘子不必忧虑，奴婢就是奴婢，您就算只当一个时辰的主子，那便也是主子，奴婢都会尽心侍奉，您就擎等着吧。”

　　钱珠玉无奈，看着她忙进忙出的，便也不再说话。

　　晚饭是厨房送进来的，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虽然觉得饿却是没有胃口，钱珠玉吃得不多。

　　窗外的月亮格外的圆且亮，钱珠玉坐在窗边又想起了爹爹的遗言，可是为何偏偏是婚约呢？她想不明白，怎么从来都没听爹爹提起过呢。

　　月色皎洁，照在她的身上，凉风习习，拂面而来让人愁思万千。

　　不行，不能留下来，明日见了王爷定然要说清楚。她事先并不知道婚约的事情，还是离开得好，如果，他慈悲大发能借给她一些钱财那便更好。

　　如是想着，吹着夜间的冷风，眼泪又落了下来。

　　才几个月的光景，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人生无常，当真是猝不及防。

　　严景瑜送走了宾客，返回的路上路过旖旎园，远远望去，大敞开的窗子里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看不出容貌却知道是她。

　　只是……她又哭了。

　　严景瑜十分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说哭就哭，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往后过日子，岂不是日日要看着她落泪。

　　当真如此，是要让她将这个毛病改一改的。

　　这一夜钱珠玉都没有上床，而是抱着自己的包袱趴在桌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亮，她便起身去了前厅。

　　“王爷一早上朝去了。”前厅的小厮回话，“姑娘可等一等，王爷一般晌午时分能回府。”

　　她又充满了希望，回到旖旎园抱着包袱仍旧等在窗下。

　　“姑娘，当真要这样等下去吗？”翠喜过来劝解她，“听黎叔说今日宫中有宴饮，王爷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姑娘先吃饭吧。”

　　希望又落空了，钱珠玉看着那丰盛的菜肴，也罢，吃饱了这一顿下一顿说不定就没着落了。
　　于是，起身净手吃了顿饱饭。

　　饭后为了打发时间，干脆做起了老行当，将顾掌柜给的材料拿出来，又要了纸币，写写画画，将小样定了下来。

　　直到夜幕四合，府中都没有动静，王爷还没回来。

　　一晚上，钱珠玉不知去了前厅多少回，王爷始终没有回来。

　　就着烛灯，她做珠宝的手越来越慢，眼皮开始打架，干脆上床睡觉吧，明日一早再去不迟。

　　连日来的疲乏劳顿侵袭全身，这一夜钱珠玉睡得很好。

　　次日清晨，她又急急跑去前厅，然而却被告知，宫中宴饮据说还没结束，王爷未归。

　　“那王爷何时才能回来呢？”她焦急地询问，小厮蓦然摇摇头，无法作答。

　　拖着失望带着惆怅，钱珠玉又回到了旖旎园。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然当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钱珠玉决定了，既然王爷不回来，那便不见也罢，留下一封书信就走吧。

　　可是这大白天的，王府守卫森严，还有个丫鬟侍候着，没有王爷发话他们定然不会看着她堂而皇之地走出大门去，那便趁着夜间跑。

　　主意打定了，钱珠玉便开始留书信。先是感激了王爷的帮助和不嫌弃，只道自己身份低微行事莽撞，事先并不知道婚约一事，还请王爷大人大量莫要计较，实在没脸打扰，又找不到王爷亲自辞行，草率处置，望王爷莫怪……

　　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纸，复又来回看了看斟酌了词句，这才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压在枕头下。

　　看了看日头还未到时候，便又做起了手工，其间翠喜来送点心换茶水，还不住夸赞她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当真比宫里娘娘戴的都好看呢。

　　钱珠玉便趁着手，做了一对精巧的翡翠耳坠送给了翠喜，权当是对她照顾自己的感谢，小丫头受宠若惊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就戴上，又晃了晃，美的直转圈。

　　吃过了晚饭，钱珠玉惦记着心里的事情，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身子不爽要早早歇下，这才打发了翠喜。

　　守着窗子一边等王爷回来，一边数时辰，她心里盘算好了，子时一到，不管王爷来不来她都要走。

　　王府内入夜都有侍卫换班值守，每两个时辰一次，子时正是刚刚换班，钱珠玉背着包袱瞧瞧摸出房门。

　　下午的时候她长了个心眼，早就把王府的路记熟了，而且是后门的小路，这里植物多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钱珠玉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眼看着小门就在眼前，却一个侍卫都没有，心中正是庆幸，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扑了出去，直直趴到了一个软垫上面。

　　钱珠玉忍着剧痛缓缓坐起来，才发现那软垫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啊……”还没等她发出声音，那人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何止是嘴巴，简直捂住了她半张脸。

　　透过枯树照射下来的月光打在那人脸上，钱珠玉这才看清楚，“王爷？”
　　她在他掌中咕噜噜地发出声音，严景瑜这才看清了是她，松了手。

　　“王爷，怎……怎么在这里？”钱珠玉慌忙起身，向后退了退，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本王……看月亮。”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钱珠玉一愣，他喝醉了。

　　“王爷。”她继续说道，“我……多谢王爷相助，我得告辞了，该说的话给王爷留了信，明日王爷酒醒了一看便知。”

　　说完，她便想走，谁知，却被那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王爷？”钱珠玉回头看着他，万一他不让她走怎么办？千万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却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钱珠玉急红了脸。

　　只见那人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道，“这是本王的婚约，给你。交换回来，算是两清。”

　　钱珠玉一滞，木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婚约就着月光看了一眼，正是一模一样的婚约，只是名字顺序不同罢了。

　　他没喝醉？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她们交换了婚约算是彻底解除了这个令人尴尬的绑定，就此便可放心了。

　　“多谢王爷。”钱珠玉扶礼，想了想，觉得应该叫人来接他回去，刚想开口询问就见那人已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嘴里还咕噜着，“小太子丢了，是我的错……”

　　算了，不管他了，好歹是个王爷，一会侍卫来了会给他抬走的。钱珠玉朝着睡着的人扶了扶礼，转身出了小门，彻底离开了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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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钱珠玉：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