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玉》南嘉禾

1、木椟先生

　　一叶知秋，萧瑟凋敝

　　入秋的天气一日凉过一日，气温更是急转直下。秋风打着卷儿带着哨儿，吹得街上的行人裹紧了衣衫加快了脚步。

　　“今儿风是真大。”钱珠玉带着弟弟钱多多好不容易赶到了珍宝堂。

　　珍宝堂坐落在怀京最著名的南市，所谓东路、西巷、北街、南市，各有各的繁华热闹，各有各的特色趣味。

　　南市便是最具繁华的所在，京城里最大的珠宝铺子，最大的酒楼茶馆，最出名的吃食点心也都在这条街上。

　　原想着今日天气不好，这里人不会很多，谁知竟是想错了。

　　珍宝堂是京城内最有名的珠宝铺子，据说是两三代人的经营，听说东家颇有来头，只是为人低调从来无人得见。

　　铺子分三层，一层尽是胭脂水粉，二层是衣裳绸缎，三层才是正儿八经的珠宝头面。钱珠玉提着裙子挤过人群上了三楼，钱多多跟在姐姐身后，这会儿人多，尽是闺阁女眷，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多了份谨慎儒雅的翩翩公子模样。

　　“小娘子稍坐，掌柜的忙完便过来。”三楼跑堂的阿四送来了茶水。
　　“不急，我坐等便是。”钱珠玉微笑着回话。

　　这珍宝堂她是非常熟悉的，自小便常随爹爹来，早已混成了熟人。

　　钱珠玉的父亲钱富贵早些年在宫中司珍坊供职，负责给贵人们做珠宝、头面、束发、腰带等，祖传的手艺是真的绝好，人又老实，颇得赏识。

　　后来不晓得什么原因离开了，因在宫里攒了些钱，便在京郊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宅院，避世而居，还讨了老婆生了女儿钱珠玉，后来还有了儿子钱多多，日子过得宽裕幸福和乐融融。

　　钱珠玉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做珠宝，巧手巧思没几年便超过了父亲的手艺。

　　珍宝堂是钱富贵合作的店家，每每有贵人定制了别致的款式或者名贵的材料寻常匠人不敢下手的，珍宝堂的顾掌柜一准会交给钱家父女，稳稳地，从没教他失望过。

　　前些年老钱眼睛不好使了，钱珠玉便顶了上来，从设计到制作再到送货一应承揽了下来，那手工简直没得说。

　　小姑娘如今刚过及笄，俨然一副行家里手的风范，还给自己起了个雅号“木椟先生”。

　　“多哥，尝尝果子。这可是今日东家特意送来的宴楼最新的样式。”阿四先是奉了茶水，这厢又端了果子送来。

　　“多谢四哥。”钱多多笑着道谢，拿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簪糕便先递给姐姐道，“阿姐最爱吃甜食，快先尝尝。”

　　钱珠玉接过那糕点，放入口中尝了一小口，绵软细滑，入口即化，甜度很盛，配着茶水倒是刚刚好的口感。

　　“听说多哥要参加科考了？可是当真吗？”阿四同钱多多差不多的年纪，自然更投机。

　　钱多多从小就爱读书，没有跟着父亲学手艺却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因为文章好还得了那习文书院李夫子的破格录取。

　　可是突遭变故，爹娘都不在了，家也没了，积蓄银钱都化成灰烬，阿姐已经很辛苦拼命地赚钱了，对他而言上学一下子变成了奢望，他不忍心看着阿姐为了束脩发愁。

　　阿四这一问让多哥红了脸，低下了头。

　　望着弟弟窘迫的模样，钱珠玉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是有这个打算，索性他年纪小，试试也无妨，倘若考不上全当见见世面，回来继续读书。”

　　“多哥好出息。”阿四笑道，“能读书就是好……”
　　“阿四，又跑去哪里偷懒了，快来招呼客人。”一边响起顾掌柜的呼唤声，阿四慌忙高声应答飞快地跑了过去。

　　“阿姐。”钱多多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姐姐，“我不读书，不要阿姐为我奔走发愁。”
　　“别说傻话，还记得爹爹的话吗？多哥只有好好念书阿姐才会真的高兴，束脩的事情你不用管，阿姐自有办法。”钱珠玉笑看着弟弟，语气却不容置疑。

　　钱多多也不再多言，他知道姐姐的脾气。

　　姐弟俩在一旁等待着，钱珠玉看着满屋子的贵女心里琢磨今儿是什么日子，竟然这么多人冒着大风也要跑来置办珠宝头面。

　　一眼望去竟没有一个是空着手的，大大小小的妆奁匣子捧在手里，兴高采烈。

　　“木椟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将钱珠玉的思绪拉回，转头看见顾掌柜朝这边过来，钱珠玉慌忙起身行礼，“顾掌柜。”

　　“不必客气，今日人太多，随我到内间吧。”
　　钱珠玉道好，便拿着带来的东西跟了过去，钱多多也起身跟在姐姐身边。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个头已然超过了阿姐，走在身边宛如一个小保镖。

　　从小到大钱珠玉每次出来交货钱多多都要跟着保护阿姐，因为他知道自家阿姐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性格又格外娇弱软糯，没吃过苦头没受过欺负，钱多多是真不放心阿姐独自一人进城，故而，只要他在家中必然要跟着钱珠玉跑一趟。

　　内间清静了许多，钱珠玉放下手中的匣子，小心地打开，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花蝶纹玉耳挖簪、金累丝灯笼簪、百合嵌宝石蝴蝶金钗、一对花卉样式金簪，还有一套嵌宝石金头面六件套，个个精致典雅，别具匠心。

　　顾掌柜一样一样拿在手中仔细看着，脸上的笑越来越大，“不错，不错，当真是构思奇巧，手艺精湛，这套东西也只有木椟先生可以完成了。”

　　“掌柜过奖了。”钱珠玉被夸得面色绯红。

　　“你是不知，今日我这店里的东西险些都要不够卖了。”顾掌柜坐在对面的案桌旁，一边收拾着钱珠玉拿来的东西，一边在账本上记录，“托了百胜将军的福咯，自打他凯旋归来京城的贵女们便再也坐不住了。听说这位襄王爷素来有‘冷面杀神’的称号，骁勇善战杀伐果决，令敌人闻风丧胆。可样貌却是出奇的好，这不，贵女们都忙着买脂粉做衣裳置办头面，希望能够得王爷青睐。”

　　钱珠玉缓缓点头，“所以这几日人都多？”

　　“可不是嘛。”顾掌柜在算盘上一阵噼里啪啦响，“一钗三簪一共二十九两，一套六件套头面二十两，一共四十九两，我算的可对吗？”

　　“对的，没错。”钱珠玉又羞红了脸，笑着回话，“我也听说这位襄王爷十二岁上便带兵出征，可谓少年英雄呢。”

　　“正是，当年战事告急，小王爷自告奋勇，可谓英勇无匹。”顾掌柜开了锁拉开抽屉，点了银票交到钱珠玉手上，“也都是听得传闻，咱们小老百姓谁也没见过，不过我们念着他的好，他这一回来，我们的生意着实好了不少。”

　　一句玩笑话逗得姐弟俩都笑了。

　　“这套东西东家必定满意。”顾掌柜笑道，“我知道你们家出事了，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如今你的手艺无人能及，多哥念书又那样出息，千万打起精神来，好日子在后头呢。”

　　“是，多谢掌柜的相助。”钱珠玉红着脸道，“这些年承蒙掌柜看中，着实帮了我们不少。”

　　“相互帮助，应当的。”顾掌柜笑的开怀，“我手里还有一些尚好的材料，主家没说清楚款式，只道是看着做，都是送给贵妇主母的生辰贺礼，你可有兴趣看看，给的报酬可不少呢。”

　　“多谢掌柜帮衬，姐姐的手艺您尽管放心。”一旁的钱多多朗声道，“您是没瞧见我阿姐在家里绘制的那些纹样图示，当真是绝佳的样式，保证不会让您后悔。”

　　“好，好。”顾掌柜转身出去，不多时便进门，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掀开丝绒盖布，钱珠玉瞧见一块金子，一块尚好的玉石，还有一些碧玺、东珠、翡翠、玛瑙等。

　　“只说想要一枚别致的金簪，你瞧瞧可有想法。”顾掌柜也不多话，将托盘放在钱珠玉面前的茶几上，便坐到了一旁。

　　“可以试试。”钱珠玉几乎想都没想便回答。
　　“好。”顾掌柜一拍大腿站起来，“做好了这枚金簪价五十两，是市面上的六倍价格。”

　　“好，多谢掌柜。”钱珠玉按捺住心中的兴奋，施礼道谢。

　　珍宝堂里客人络绎不绝，钱珠玉不多打扰，聊完了事情起身告辞。

　　手里握着银票，钱珠玉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爹爹，多哥能继续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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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官，开坑开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