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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冬去春来 ...

  •   我不能把大家晾在这,只好克制着奔赴杨珊的冲动,用酒精麻痹自己。

      在员工怂恿下,我一杯接一杯,不皱一下眉。员工以为我只是敞开了和她们喝,殊不知我借酒浇愁。

      在她们看来,我能有什么愁,尤其今天,分明这么快乐,即便水管爆了,我也轻声地哼着歌。

      只有程立若有所思看着我,但并没有阻止一反常态的我。

      酒精作用下,心里的思念未减分毫,只是由躁动变得温顺。已经足够,我适可而止。我不会喝得酩酊大醉,至少要保留着可以独自回家的清醒,只是微醺。

      散场,我对程立说:我们走走吧。

      寒冷的冬夜,他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才点头。也许让他犹豫的,不止是天气,还有我凝重的表情。

      是的,酒壮怂人胆,他预感到我想摊牌了。

      这座城市不下雪,夜里冷得我牙关打颤,海风一吹,酒醒了,头疼着。我们沿着海滨路的石护栏往前走,看着街灯映射下潋滟的海面,都显得心事重重。

      我先开了口,我怕时间会消磨掉今晚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我停下脚步,低着头,说:程立,我们分手吧。

      我的声音有点颤抖,但很坚定。

      我不敢看他,盯着地面,久久没等到他回答。

      我们分手吧,我鼓起勇气重复一次,抬头看他,神色认真。我尽量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有神,以免他认为我只是喝糊涂了,说醉话。

      为什么?他问。他哀伤的眼神几欲打垮我,让我就此打住。我深吸一口气,忍着满腔内疚感,硬着心肠,一口气说完酝酿已久的话。

      我说:原谅我后知后觉,看不清楚爱情的样子,耽误了你两年时间。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喜欢披着爱情的外衣,以此迷惑我。然而就算它伪装得再天衣无缝,它也终究成为不了爱情。程立,我不想让错误继续,明明看清楚真相却还要继续装傻,会让人心力交瘁。我是,你也是,不是吗?

      别人让你看清爱情的模样了?他的语气微愠。

      没有别人。我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我否认。这是我与他之间客观存在的事,犯不着牵扯到别人。

      他不信,他很难过,红着眼看我,试图从我眼里看到一点心虚。他想找到我撒谎的证据,从而揪出那个“别人”。他想给我扣上移情别恋的罪名,不愿承受我不曾爱过他的打击。

      我有罪,罪不在移情别恋,而在于从一开始就不该稀里糊涂和他在一起,糟蹋了他付出的真挚感情。

      分手的话,我说得很诚恳,不留余地,因为是事实。杨珊让我看清这个事实罢了,她什么都没做,我不能把她架在程立的审判桌上。

      此刻程立带着浓浓不甘而审视我的目光,瓦解了我不露声色的愧疚,使我变得更决然。我疲于多作解释,也没有什么需要澄清的,郑重对他说: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他见我心意已决,万念俱灰,冷冷笑了声,像为自己感到不值的自嘲,又像对我失望透顶,头点了又点,说:好。

      得到应允,我如释重负,海浪声远远传来,轻轻柔柔,深夜宁静。

      他不再绅士,把我留在无人的街道,拖着悲痛的脚步离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目送他走远,有抱歉,有感谢,没有留恋。我想,此别,也许不会再见面,若再见,我会点头致意,或几句寒暄。

      轻松之余,有一点伤感,有一点怅然若失。突然卸下一重身份,多少感到不真实,像做了一场梦,怕醒来,发现自己仍在那个壳里面。他走了,他把那个壳带走了,而我还没有习惯轻装上阵的自己。

      我平复了几天,让重获自由的自己踏实下来,才敢找杨珊。我不能太心急,要沉淀一段时间,为了不让自己感觉想要的爱情需要仰仗程立成全,也为了安抚自己内心对他的亏欠。

      总不能他前脚一走,我后脚就奔向杨珊,良心过不去。

      在我沉寂下来调整心情的那段时间里,我很少去店里,有事也是上午过去。我也很少给杨珊传简讯了,除非实在忍不住。她并未因为我的异常而来问候,照旧不主动,不搭理,甚至不露面。

      我问过员工,说她没再来过。我不禁犯了嘀咕,现在是怎样,敌不动,我不动?

      我是敌。

      她也不是全然没主动过,元旦那天,她主动给我传了简讯,仍是简短四个字:节日快乐!

      当时,我正陪父母看电视,电视里放着烟花,我心里也放着绚丽的烟花,我笑得比烟花灿烂。我抱着手机,思索着要怎么回复杨珊,毕竟我有那么多话想对她说。

      母亲见我笑颜如春,以为是程立找我,便取笑我。她不知道我和程立已经分道扬镳,各自安好,互不打扰,还让我差不多可以着手迈入婚姻了。

      我的笑容逐渐消失,放下手机,不知道要怎么和母亲交代我和程立的事情。迟早要让她知道的,程立是她的学生,这件事瞒不了多久。我盯着一直在我眼帘刷过的电视画面,却不知道放了些什么。

      妈妈,我要是不结婚呢?我小心翼翼试探。

      傻丫头,别人不结婚,那是没有结婚的条件,你和程立感情顺遂,事业稳定,为啥不结婚呀。

      条件?母亲不知道,我和程立缺乏了结婚最基础的条件,那就是爱。我又问:我要是不爱程立呢?

      母亲明显怔了怔,端详我,揣摩我话里几分真假。片刻,她似乎怕我和程立发生什么变故,她不乐见,便说:婚姻就是两个合适的人搭伙过日子,相互陪伴,相互扶持,爱不爱的,没那么重要。程立这个人有担当,可以依靠,是结婚的不二人选。你看我和你爸,结婚时也是奉父母之命,承媒妁之言,一辈子还不是这样相安无事走过来了。

      父亲在一旁但笑不语。

      至此,父母很清晰地摆明了态度,我缄默无言,内心布满沉重的无力感。

      从父母家出来,我驱车回自己的住处,看着道路两旁挂满的红灯笼,才记起尚未回复杨珊的简讯。我把车靠边停下,坐在车里编辑简讯,很长的一条。我顾不上组织语言,凌乱地表达,想说的太多,便想到什么说什么。

      简讯如下:杨珊,第一次收到你主动传来的简讯,我很开心。几天不见,我对你无法掩饰的想念只能靠手中小小的手机传递,它承载不起我全部的心事,泄露在风里...连风都知道我想你。好想和你见一面,我喜欢你眼里的星湖倒映出我的模样,我喜欢你的注视,这样,你就会发现,当我看着你时,唇角荡漾的春风。节日快乐,不是节日也希望你快乐。

      新年伊始,我迫不及待想以全新的姿态面对杨珊,可我还在为上一段关系“守孝”,自欺欺人地认为这种行为可以减轻我对程立的亏欠,只为更自在地投身未来。

      夜深沉,我没有等到杨珊回讯,却等来程立的简讯,内容与杨珊发来的相同。我轻声叹息,删除,不打算回复,不想再有无谓的牵扯。显然,程立还需要时间走出伤痛,藉由节日祝福来窥探我们之间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而我能做的就是像死了一样干脆利落消失在他的世界,薄情寡义到底,不再给他一丁点死灰复燃的念想。

      说来好笑,我时常觉得杨珊冷漠无情,不曾想我比杨珊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设想过无数次,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她再见面,甚至连着装都想好了。我还想过,见到她后,我要表现得含蓄还是奔放,我要如何让她正视我的情意。我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心情避免与她见面,我告诉自己,再久一点,再忍久一点,她就会对我同样想念。

      一直拖到临近春节,我早已泛滥的想念才找到宣泄口,决定出现在她面前。不是什么特别的时间,也并没有万全的准备,仅仅只是受够折磨了,突然强烈地想见她。我在她经过店门口的时候推开门,笑意盈盈走向她,深情款款凝望她。

      激动之余也感怀,隐隐有泪花湿润着我的眼眶。她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可以拖到现在站到这里。她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能矜持地站着,没有扑到她怀里。

      她眼里先是闪过一抹惊诧,紧接着直直看着我,恢复一贯的淡漠,像我递伞给她那天一样。尽管我有所准备,还是不免心生窘迫,手脚也变得拘谨起来。

      这样的杨珊,是我熟悉的杨珊,而我的窘迫在于她未必还熟悉我。我开始后悔,像她这么慢热的人,我根本不该间隔这么久才与她相见。

      她不说话,我一着急,脑子抽了,问她:杨珊,你还认识我吗?

      她肯定很无语,眉宇微微拢了一下,随即无声地笑了。是的,她笑了,淡淡的笑容赫然出现在她冷艳的脸上,把我看愣了。

      第一次看见她笑,竟是在笑我。

      认识,你是那个叫李艾云的傻子。杨珊的笑意尽数收到眼底,回答我。

      我佯怒,撇着嘴,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仰头看她。灯光打在她脸上,我清楚看见她眸里那片星湖波光粼粼,冰面化了。

      春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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