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记录2》寿长生

164、宋陵

　　宋陵其人，算半个宗室，和先帝斗了大半辈子，不是先帝不好，而是太皇太后于其早年的一饭之恩，让他愿为权佞处处掣肘朝堂。

　　临死时，他写了封绝笔信又不敢写陛下亲启，反正陛下也不会看，又烧了。他坐在轮椅上看着跃动的烛火，淡葛色的信纸翩然如枯蝶，顷时只余残烬，好像他这后半生……

　　他这一生少有片刻欢娱，让他把朝堂上的谋算用在后宫上他也不齿。后宫两次大案陛下从未选择信他，觉得他实不算好人，又是老太婆的谋臣，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先疑心他。毕竟皇帝的后宫里还有越小将军那样铁骨铮铮、忠心耿耿又不聪明的“诤友”倒显得他尤为奸滑狡诈可恶了。

　　他也不是非要入宫的，他比皇上年长了二十余岁，既已失势就打算回哪个庄子养老去，是当今天子坐明堂上揶揄道：“爱卿的家乡不就是京城嘛？”死缠烂打非不让他告老还乡的。

　　……　…… ……

　　既已知入宫为玩物，玩他的又从未向着他说一句话，只当他铁石心肠随便伤。他可一点不想矫情，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活后半生，前半生青史上留着的必然是骂名，后半生难道还不能纵情山水恣意乐？闲云野鹤植松梅？他恨，恨不得皇帝死，也恨这是自己选的，常有人骂他弄权是要遭报应的，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

　　宋陵天天在这宫苑里想，想不明白为何落入如此境地，默然良久终于用鸣渊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这柄短剑还是先帝赐的，是他为数不多带进宫里来的物件儿。都说了他处处和先帝作对是为了还太皇太后的一饭之恩，对先皇本人是没多大的意见的，他只是个普通的臣子——他自己以为是。

　　若让外人知道了，大约会感慨风水轮流转，这大奸臣终究是死于被他气吐血的先帝赠予他的利器。

　　那位曾经不可一世、气度高华的左相如今单薄瘦削、静默地窝在轮椅上，看着自己的血流了一地，滴答滴答……

　　人也逐渐变得苍白灰败，连抬眼皮子的力气都不大有了。

　　第一章权臣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