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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番外—元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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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弯腰擦着车窗,放在车头上的手机响起,铃声是卢广仲的鱼仔,据余笙说是因为最喜欢的弟弟才设了这首歌,她撩起眼睫瞥了眼。
来电显示是余仔。
余笙将毛巾搭在车顶,微皱起眉思忖着,现在正是高三重要时期,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余笙没想那么多拿起手机接通,染的酒红色长发被剪短到肩头,有些扎,她抬手撩了一下往里头走。
“余勍柃,现在可是高三,你不复习打电话干什么?”
少年清冷淡漠的嗓音传来,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姐,晚上能出来吃个饭吗?”
余笙顿了一下没问为什么,抬手招来唐亿圳,男人指尖撑着台边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她一手捂着听筒说,“晚上和我弟吃饭。”
唐亿圳闻言了然地点点头,把订好的电影票退掉,倚着吧台百无聊赖地摆弄杯子。
余笙笑了笑冲电话说,“行啊,我等你晚上放学在校门口等你。”
电话那边只能听得见呼啦的风声,半晌少年开口。
“嗯好。”
挂断电话后余笙看向唐亿圳,男人穿着休闲长款棉服窝在沙发里无奈地伸手牵她,“小余怎么了?”
余笙摇头,她倚在男友温热的环抱里,“不知道,有点不对劲。”,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坐直身,“不知道殷小姿来不来。”
余笙记得很清,那是个雨夜,雨水淅沥,从她弟弟的脑袋上滴落,清白的指尖被雨水泡的发白,骨节微微发红,他抬起头手垂在两边,背脊弯着,依旧那样笑。
“姐,我追到她了。”,余勍柃抬手捋了一下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是夜。
余勍柃刚刚放学,何时光和李虞安走在他旁边,少年身姿拔群,砂红色连帽卫衣穿在他身上显得肤色更加冷白,外面套着白色棉袄,帽子拉到顶,只露着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颚,眼光瞥到门口站着的余笙,抬手扬了扬。
何时光顺着视线看过去,笑了笑。
“余笙姐晚上好啊。”
余笙靠着车门笑,“晚上好啊,安安你怎么变瘦了?”
李虞安撇嘴哀嚎,“高三简直就是魔鬼的世界啊。”
何时光捞过李虞安脖子,吊儿郎当地站着。
“余仔?我们走了啊?”
“快滚。”
余勍柃拎着书包走到余笙面前,扭头告别何时光和李虞安,抬手捻掉他姐衣服上的一只小虫,扬眉。
“还去老地方?”
余笙点点头往他身后看去,疑惑道。
“殷小姿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出来?”
她踮脚看了看,余勍柃捞过她胳膊进车,靠在窗边,没好气地开口。
“别看了,路上都是雪,我不想英年早逝。”
“行行行。”
余笙还想问他,见他兴致不高便收声。
余勍柃没再吭声,头偏向窗外,车里开着暖气,玻璃上雾蒙蒙的,他指尖抬起抹开雾气,雪花飘扬,有几朵撞上余笙大奔的车窗上,破碎融化,路边昏黄的灯光打在地上,晶莹剔透。
所谓老地方是余笙和唐亿圳买下的废弃工厂,两人花了不少钱将那里改造成一个烧烤宝地,工厂有两层,余勍柃和余笙进门走上二楼,唐亿圳正烤着蒜蓉虾,闻声抬头。
“来了?尝尝这个肉。”,他笑着指了指旁边盘子里的羊肉串。
余勍柃喊了声唐哥,拿起肉串咬,余笙坐在沙发上瘫着,嘴里嚼着羊肉,她抬起手举了个大拇指。
“好吃!”
进到屋里,余勍柃就脱掉了棉袄,卫衣袖子被撸到胳膊肘,清白肌肤下包裹着肌肉,线条流畅,乌黑的发丝凌乱,周身蔓延着酒味,他伸手又顶开一瓶啤酒,眼尾微微泛红。
余笙和唐亿圳坐在对面跟鹌鹑一样。
先是唐亿圳看不下去了,抢过余勍柃新开的啤酒走开,站起来时还踢到了少年脚下扔着的啤酒罐,唐亿圳啧了声,从兜里掏出一盒南京煊赫门扔给他。
“别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余笙翘着二郎腿看他,“余仔,你怎么了?”
余勍柃拿起烟盒咬出一根烟,指尖拢着火点燃,又拿下,他有些微醺,仰起脖颈,耳根子泛着红,雾蒙蒙地眼睛看着烟雾,任凭它向上飘。
少年咳了几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二楼楼梯倚着栏杆。
余笙扭头和唐亿圳对视了一眼跟出去。
“余勍柃,你怎么了,跟姐姐说说。”
少年背对着她,看不清楚神情,他伸出手指捻灭火,侧身偏头看了眼余笙,余笙愣住了。
她看见她的弟弟,最喜欢的弟弟,眼睛通红,嘴角勉强的笑意,风呼呼地吹,窗外飘着雪,寒风刺骨凛冽,少年背着光,隐在黑暗中,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消失。
余笙上前一步拉住余勍柃。
“余仔?”
余勍柃彻底转过身来,这次她看清了,他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她捏着袖子抹去,望向高了自己许多的弟弟。
“跟我说说,嗯?”
余勍柃抽着鼻子,声音沉闷。
“姐,我的小鸟飞走了。”
余笙有些愣,伸手怀抱住余勍柃,嗯了一声。
“她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找不到了。”
“她跟妈妈一样,我找不到她了。”,余勍柃语气带着哭意。
余笙抱着他也哭,她知道他有多苦,程妤生余勍柃的那年,余远山出轨了,她看见她叔母哭的撕心裂肺,到最后,眼神麻木。
生下余勍柃的第一年,程妤出国了,只留下刚满一岁的孩子和一个不负责的父亲。
而后她的母亲看不下去,带着这个弟弟回到家里,余笙从此多了一个亲人,弟弟洁白如玉长得极其好看却不爱说话。
余笙便经常拉着他出来晒太阳,荡秋千,滑滑梯,七岁的余勍柃依偎在她旁边,像只雏鸟,他说。
“姐,我妈是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再后来,叔母回了一次国,生下余燮裕,她的弟弟握着她的手,素白的小脸平静地看着屋内的婴儿床。
“姐,他是我弟弟吗?”
“妈妈又走了,是要我养他吗?”
余笙恍然地看着十八岁的余勍柃,少年倚靠着栏杆,重新点燃烟,仰头吐出一口烟雾,指节用力到发白,声音涩味。
“我要是早知道她会走,我就该拿着一根绳子栓住她,不让她乱跑。”
少年漆黑的瞳孔望向天际,雪花打着转儿落在他眼睫上,变得洁白,他眨了眨眼。
余笙扶着栏杆问,“那你等吗?”
少年点头,嘴里吐出白雾,眼前一片白茫茫。
“等啊,姐,我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他低头笑了笑,抹去眼尾泪水。
“不是她,都没意思,我等她,我们站在巅峰或驶向终点,总会见面。”
少年单薄的连帽卫衣被灌风,扬起的发丝,清白的指节,他扭头,仿佛看见了冬至那天的殷姿。
少女依旧那身打扮,发丝随风飘扬触上他手背,恍然如梦,他伸手覆上她脸颊,眼尾又开始泛红,声线颤抖。
“殷小姿,你比我还混蛋。”
今年的第一场雪,元月,余勍柃身边依旧没有殷姿。
余勍柃熄灭烟推着余笙回到屋里重新坐在沙发上,没一会,他下巴一磕,半眯着眼睛,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和烟味萦绕,指尖不经意翘动,像是握住了什么,大抵是梦见了谁,可余笙和唐亿圳谁都不知道。
梦里,氤氲呼吸间的那句我爱你,仿若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