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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灯灭 ...

  •   割腕之前,郁茧给自己留了一点生机。
      血流得很快,那点生机他没放在心上,毕竟心死如灯灭。
      他只需知道,厉宵一定是爱惨了安皎。
      是他用八年都换不来的。

      郁茧的名字是奶奶取。
      他出生的时候,瘦巴巴的一团,爸妈都嫌弃他,唯有奶奶抱着他,说我们茧茧这是没长开,是一只待破茧成蝶的漂亮蝴蝶,等长大了一定很好看。
      后来他长大了,也确实变得好看,可奶奶却没能等到他长大。

      奶奶是病逝的,那段时间爸妈总是因为奶奶的遗产分割闹矛盾,直到他们听说了奶奶的遗产一分没给他们,全都留给了郁茧,他们这才统一战线,把矛头指向郁茧。
      可惜,两人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很长一段时间里,亲戚们都在说郁茧太冷漠了,父母死了都不伤心,郁奶奶养了个白眼狼,大家都替郁奶奶不值。

      郁茧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奶奶年轻时候是个了不起的女强人,遗产自然也还算可观。他们想通过这种道德舆论的方式逼迫郁茧妥协,继而分出遗产。
      就算不是全部,部分也是可以的啊。

      郁茧没有任何触动。
      如果当他们知道,只管生不管养,甚至把烫水泼到孩子身上时、第一时间觉得是他哭声吵,这样也算父母的话,那么郁茧无话可说。
      没有得到及时救治,郁茧身上留下了这样一道被开水烫过的疤。它在锁骨往下一点的位置,夏天穿短袖T恤,稍微扯一扯衣摆,那道丑陋的疤就会无所遁形。

      就这样,凭着奶奶的遗产,郁茧高考完后离开了当地,去了另一个城市读大学,并且在大三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叫厉宵。

      是男人主动追他的。
      男人追人很有一套,温柔而进退有度,谈吐举止叫人感受不到半分冒犯,哪怕偶尔的强势也让人觉得舒服,于是在下学期,郁茧同意了跟他在一起。

      也是在一起后,郁茧才知道自己是缺爱的。
      但幸好,他年少时自奶奶死后所缺少的温馨与爱,都被男人弥补了回来。

      厉宵喜欢从后面抱住他,再把他脸扭过来与他接吻。
      按照厉宵的说法,这样会进得深一点,他觉得羞,这时候厉宵就会说一点荤话讨他开心。
      郁茧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满足的,因为这样的厉宵只有他见过。

      大概是几个月后吧,学校放暑假,厉宵被他的朋友们叫出去喝酒,那群人闹着要见嫂子。
      虽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但郁茧还是去了。

      厉宵似乎有些怔愣。

      郁茧纵使敏感,但也被厉宵宠出了一点恃宠而骄来,于是故意生气说,难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吗。

      厉宵笑着回了他一句“宝贝瞎想什么呢”。

      后来郁茧不止一次回想,如果这天他没去,事情会不会就是另一种发展。

      那天他不止见到了厉宵的朋友们,还听他们打趣说,宵爷这是打哪找来的小安皎,再戴个眼镜就跟见了本人似的。

      说这话的人被众人一阵炮轰。
      起初他不懂,直到有人解释说安皎已经死了,那时厉宵朝他看过来一眼,郁茧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准确地从厉宵的那个眼神里看出了怀念与隐忍的爱意。

      郁茧像是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几天他不吵不闹,厉宵也没有给他发消息。
      大概又过了几天,他接到厉宵朋友的电话,说厉宵喝醉了,让他接一下。

      郁茧将人接回来,放到床上,他听到厉宵嘴里不停地喊着“阿皎,我好想你,阿皎,你回来吧,好不好……”,郁茧原本转身的动作停止了。

      他在床边坐了一夜。
      这几天的逃避让郁茧心烦意乱。

      天亮后厉宵清醒了,他以为厉宵会给他解释,但没有。
      昨晚那一声声缱绻的“阿皎”犹在耳边,郁茧终于忽视不下去,他问厉宵,阿皎是谁,安皎是谁。
      厉宵依旧没有回答。

      郁茧夺过他手中的相片,比对在自己脸边,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说,这里是不是还差一副眼镜。

      厉宵像很多个日常那样,拿走被郁茧抢走的照片,语气温和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摸了摸郁茧的头,说:“宝贝想配眼镜吗?”

      兴许是这点假意温柔给了他底气,郁茧摔了那张相框,玻璃的裂痕遍布在照片上。
      他终于看到厉宵色变,然后捡起照片慌忙离开。

      那天厉宵走了后,几天都没在出现在郁茧生活里。

      又过了半个月,郁茧渐渐接受了自己是替身的事实。
      主动去找了厉宵,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亲昵地唤他宵哥,会在人前当一个模样乖巧的金丝雀,在人后当一个予取予求的床伴。

      床上的厉宵依然温柔。
      这种温柔随着时间的磨合,助长了郁茧的一丝错觉。
      如果厉宵喜欢这样,他是不是可以用时间来换一点安皎在厉宵心中的地位。

      和厉宵在一起的第五年,他们生活中已经很少会出现安皎这个名字。
      或许是那群朋友也知道再提不妥,又或许他也不主动提,被修复的照片也不知道去哪了。

      错觉变成妄想,郁茧心底开始妄念。
      某次厉宵又喝醉了酒,他去接人,接完人两人无可避免地做了一次,他捏了捏后腰,觉得酸得厉害。

      这么多年了厉宵依然喜欢从后面抱住他这个姿势。
      见厉宵扔了套子,还想再来第二次,郁茧捂着屁股,讨饶似的说,宵哥,能不能从前面来一次,我腰好酸。

      厉宵似乎还没醒酒,可就算这样他也还是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说不行。

      郁茧还想问为什么,接着就被拖入漩涡。
      然后,不用他问了,下面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
      他听见厉宵带着酒意,指腹摩擦着他幼时被开水烫过的地方,断断续续地说,阿皎这里很干净,没有疤……

      在一起的第六年,郁茧不再有任何奢念。

      他以为自己能坚持到九年。
      因为奶奶就是在他九岁那年病逝的。

      直到第八年,网上大片的媒体都在报道厉宵或与某某联姻,订婚仪式将在某海岛举行。

      这八年啊,联姻,安皎,是谁都可以,唯独他永远被排在最末位。

      隔天,厉宵面色如尝地和他吃了早饭,并问他要不要去海岛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郁茧不知道厉宵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邀请的话来的。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笑着说了句:“海岛的事不急,过几天就是中秋了,那天你能不能早点回来,我想跟你过中秋。”

      厉宵有些勉强,但也点头了。

      今年的中秋下了很大的雨,墓园那边被影响到了,大片的泥土被卷入,整个墓园惨淡一片。
      负责人打来电话说,安先生的墓碑上又脏又乱,边角被冲刷着掉了一角,问需不需要修葺。

      厉宵挂了电话,对他说,墓园那边有点事,宝贝乖一点,我过去一趟,等过了今晚,我就带你去海岛好不好?

      郁茧不知道,厉宵是怎么在现在还能说出去海岛这样的话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说,好,等你回来。

      他没有加“我”字。

      赤脚走进浴缸的时候,郁茧没由来地回想自己这小半生。
      想到荒唐的二十岁时,浴缸里的水已经很红很红了,血腥味弥漫进整个空间。

      郁茧后知后觉意识到,手腕好疼啊。

      他在放水时,将手机带进了这里,放到洗手台上。
      于是意志消失的最后那一眼,郁茧将目光放到洗手台上。
      他想,厉宵,你会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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