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行》寻常人

17、途上见闻

　　元琦走出西门外不久，回头看了看自己出生和长大的金陵，发现自己的皇兄还站在墙头，旋即挥挥手，随后跨上马匹，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元琦和元衡怎么也没想到，昨夜彻夜未眠的又何止他们二人？皇宫的玉凤楼城墙之上，皇帝元鸿此刻正站在城墙之上，皇宫禁军远远地列在身后。他就那么站在风中，初春的风吹动着宽大的华服，元鸿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西门的方向，仿佛要透过这万丈距离，再见一面自己心爱的孩子。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的，皇帝忍不住咳了起来，却依旧拒绝了太监回去的劝告，直到陈公公一路急走到跟前，还不待喘口气，就跪下禀告：“回陛下，二殿下今日一早就出西门了，此刻已经走远了。只是……太子殿下在西门外相送，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朕知道了。”皇帝只是挥手让公公下去歇息，“衡儿，父皇没想到，竟会是你啊……”回头对着侍卫说了句：“回去吧。”“是，陛下。”
　　元琦骑马在前，楚辞骑马在后，二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气氛有些奇妙。元琦虽然想不通父皇为何此时让自己出巡，但皇命不可违，事已至此也就随遇而安了。元琦本就是个好动的性子，一路上也试着与楚辞说话，谁料到这个楚辞惜字如金，除了“是，不是。”两句再不说多余的一个字，让元琦颇为无语。走不多时，面前出现一队人马，正是褚兆带领的卫队。褚兆是个标准的武将，性子豪爽，不拘小节，若不是元琦平日里也不在乎小节，他怕不是早就被贬成火头军了。见到元琦过来，他也不知道行礼，就那么乐呵呵地迎上来，牵住了白龙驹，又扶着元琦下马，自顾自地说着：“唉，殿下，您那杆枪可是真不错，老褚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的枪，可惜老褚不会用枪，不然定要和殿下比试比试。”褚兆丝毫不觉得自家殿下这次出行有问题，对他来说，殿下就是他的天，殿下去哪他就去哪，有些傻，却傻得可爱，这也是元琦让他担任自己护卫统领的原因，在诺大的金陵城中，找到这样一个人可不容易。褚兆啰啰嗦嗦说了许多，元琦完全插不上嘴，这时他又看到站在身后的楚辞。“哎，你小子哪里来的？那个位置平日里是老褚我的，你小子怎么敢抢我的位置？来来来，和老褚比划比划。”元琦无奈拉住了他，和他解释了一番，这是大哥担心自己，特地给自己派的护卫。褚兆这才拧着脖子走了回去，嘴里还在嘟囔着这个小白脸看起来就不靠谱，有机会一定要试试他的身手，不然自己不放心，元琦听了又好笑又无奈。
　　楚辞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长年追随在太子的影子里，陡然间站在阳光下有些不适应，更何况太子与二皇子虽然都是陛下所生，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太子平日严谨细致，做事一板一眼，连每步走多少距离都把握地分毫不差，最关键的是太子整日都是温和的笑容，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二皇子却是性子跳脱，喜怒形于色，做事向来随意而为。在楚辞看来，这实在不想是个皇子的言行，倒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
　　元琦拉着还在说个不停的褚兆走到军前，才发现居然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司徒婉。
　　“你怎么在这？”元琦昨夜只记得陈公公说的前半句话，之后脑袋里就已经乱了，也没有注意公公的后半句话，更不知道昨夜陈公公离开二皇子府后又匆匆忙忙地赶去了镇北侯府。“昨天夜里陈公公来传旨，说是今日二皇子将会代天巡守，我也有几年没见到父亲了，正好顺路通行。”司徒婉有些老大不乐意，当然了，任谁半夜被吵醒，今天一大早还要早起在城外等这个“小气鬼”能高兴？不是谁都是褚兆那样没心没肺的。元琦今天倒是没心思与她斗嘴，，穿过她走到了军阵面前，面对着800面容肃穆的军队，元琦大喝了一声：“出发！”
　　刷刷刷——军队调头面西背东分成两列，一路小跑着出发了，百余名骑兵跟在褚兆身后，褚兆脸色一沉，右手提着他那根粗壮的狼牙棒，御马在前方开路，元琦和司徒婉分别骑着一匹白马行在中间，楚辞落后半个马身，跟在元琦左后侧，周围的骑士隐隐约约形成护卫的阵势。行有半日，因并不急着行军，故而只行进了十几里路，沿途的多是来往商人，偶尔有些外出游春的富贵人家，这些人看到一队军马路过，都慌忙退到路边。兵大爷们向来是最不能惹的，乱世之中最值钱的就是人，最不值钱的也是人，若是耽误了这些军大爷的时间，挨一鞭子都是轻的，保不住就被安上一个“贻误军机”的罪名，咔嚓一刀，敢上来议论，咔嚓又是一刀，对于军大爷来说，也就是一刀还是两刀的区别。元琦自然能看到路边行人畏惧的目光，心下当即思量起来。直到傍晚时分，众人寻了一处开阔无人的地方，就地扎下营来埋锅做饭，元琦与几人围在一处火堆旁边，将白日所见与众人说了，司徒婉倒是有所察觉，但向来不是如此吗？做为侯爷的女儿，她虽然不怎么出府，但一旦出行也是有卫兵丫鬟前呼后拥的，在京城里谁遇到她不得乖乖让路？褚兆摸了摸后脑袋，他白天都在关注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接近殿下，对于那些蹲在路边的普通行人倒是没有多关注。楚辞肯定是发现了的，但是看着在讨论的三人，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烤着面饼。“平日里倒是没什么，但你们别忘了，我们此行除了犒劳边军之外，还要顺路巡视沿途郡县。若是沿线百姓都畏我们如虎狼，又怎么能探悉真情？”
　　“哎，殿下这话说的对，老褚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哈哈哈”
　　“百姓看到你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就吓跑了，你能注意到才怪呢！”司徒婉经过这一日倒是个性格相投的褚兆熟稔了，也能开些玩笑了。
　　“司徒小姐着就说得不对了，老褚我这不是怕有歹人趁机接近二殿下才故意装成这样嘛，殿下你可要给我做主，老褚我平日可不这样……”
　　“好了好了，别闹了，楚辞你怎么看？”元琦看着格格不入的楚辞，故意点了他的名。
　　“敢问殿下，你可知道那边那位护卫每日职责为何？”
　　“这……确实不知。”
　　“殿下不知，是因为殿下不是护卫，此人名为孙二，豫州人士，为殿下府中护卫前营百夫长，现负责殿下左翼护卫之责。”楚辞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人的姓名，籍贯，职责，姓名是方才扎营的时候别人叫他时听到的，一嘴的豫州口音，白日就行在自己前方不远。楚辞顿了顿，接着说：“殿下不知，因为殿下不是护卫，自然不知侍卫每日所思所想所做。”
　　“你的意思是……元琦受教了。”元琦何等聪慧，当下怎么会听不出楚辞的意思？也是难为楚辞了，一口气说的话比今天一天的还多。
　　“臣不敢。”楚辞起身弯腰回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也许是因为这是二殿下，是大殿下的弟弟吧，楚辞这么对自己说，既然大殿下让自己“照顾好”二殿下，这些话也算是职责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