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的奇妙冒险]时之尘埃》冉天音

12、3-1 War

　　3-1

　　那确实不是他。
　　在又一次即将彻底被死亡带来的窒息与迷茫所湮没的时候，迪奥有点自嘲地想着，看着青碧色的天空在自己眼里裂成几片，听见马嘶鸣着倒在木板上摔出钝重的闷响，还有那个瘫子，他听见那家伙喘着粗气爬回了马背上，然后蹄铁击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远去……
　　那确实不是乔乔。然而他自己也不是……

　　……
　　…………

　　“——该起床了，迪奥。”
　　听来爽朗异常的少年声中气十足地在头顶响了起来；迪奥眼前一花，梦里那破碎的死前的天空就换成了他的兄弟乔纳森·乔斯达那双青碧色的眼眸——
　　“史提芬妮不会高兴你又睡懒觉的。你该干活了。”
　　墨蓝发色的少年说着坐在轮椅上把被子一拉，色调温暖的阳光就和他没穿睡袍光着膀子的兄弟来了个亲密接触，“噢，又是这样！”青碧色眼眸的少年看着迪奥太过自然奔放的模样，不赞同地皱起了眉，“最起码你该把睡裤穿好。”
　　……啧，大少爷，他不爱穿衣服睡觉又怎么啦。
　　迪奥看着这个一大早就穿得十分板正的大少爷，感到自己脑袋两侧的穴位开始胀痛起来。他不满地哼哼了一声，十分坦然地把自己的姿势铺得更舒服了些，抽出身下垫着的稻草往上一推，遮住了阳光和乔纳森的脸：“一边儿去。别让我不高兴了用拳头教你学会……呜哇！”他从鼻孔里抽出草茬子捂住鼻一下就弹坐了起来，擦着瞬间憋成了湿漉漉红色的眼眶对着来人，“混蛋乔乔！你干什么……阿嚏！”
　　“叫你起床。”
　　乔纳森说着在对方搭过来之前迅速收回手，自己把破轮椅转了个个儿，只给迪奥留下一个后脑勺就往卧室的门那边移去，“爸爸今天下午会带着收税的北佬回来，你最好把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早点收拾好……比如说那几头猪崽儿还有我们的马和羊，他们看见又得找个名头顺手带走了。皮克和他妻子得去料理家事，我得下地帮着史蒂芬妮摘棉花……”
　　史蒂芬妮是乔纳森的继母，迪奥的亲生母亲。前些时间的风寒险些要了她的命，不过现在人已经好起来了——因此她坚持要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既然就连大病初愈的女主人都下地干活了，那么迪奥这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就更该好好干些活才对，毕竟他吃着也住着乔斯达家的，而现在南方的种植园主们的状况普遍不好，大部分从前的老爷小姐们甚至得饿着肚子打着赤脚，在黑人的小菜田里反复扫荡出一点点老得咬不动的蔬菜做晚餐。
　　“好吧。”
　　迪奥有点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然后他从被抽掉了床垫之后只好只好铺上了稻草的硬邦邦木板床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我做了个梦，乔乔，”金发碧眼面容精致的少年吊儿郎当地把衣服往身上草草一套，“你不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
　　“完全不想。”
　　乔纳森转动着轮子把自己移动到了毒辣阳光之下的院子里，干涩的声音在见到高大强壮的黑人皮克和他拉着的满满的平板车之后变得快活起来，“哦，皮克，看样子你换了不少东西回来呢！”
　　“哎，是呀，乔纳森小主人！”皮克黑得发亮的皮肤上是个分外灿烂的傻笑，一口大白牙闪闪发光，“齐贝林先生帮了皮克不少，他带皮克去找了相熟的商人，还告诉皮克两周后又有一批相对便宜的货会被送过来……”皮克说着搔了搔头。
　　乔纳森笑得更开心了些。在看到里面一些质量上乘的针线和布料时，他甚至真心地为史蒂芬妮感到高兴了，因为之前家里大部分针线都被逃跑的黑奴给顺手偷走了，现在给家里人补衣服用的都是极其粗劣的手搓粗棉线和家纺粗棉布。
　　这份真切的快乐让迪奥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这有什么用。看我们现在过的这日子，齐贝林之前也不过是个小商人而已。你看看他现在，吃得好穿得好，再看看我们。”
　　迪奥说着看一眼自己干裂粗糙的手和身上打满了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本精巧款式的衣服，嘴角浮起了嘲讽的弧线，“我说乔乔，父亲早该允许我去跟着当年那位船长和北佬做生意，现在也不晚。一旦有了钱，我们就能摆脱现在这种生活……”
　　“别提了，迪奥！齐贝林先生和你说的那个人渣可不一样，他是个在北佬眼皮子底下偷偷把物资为大家送进来的让人尊敬的绅士！至于那个文森特，我可听说了，他专门从北佬那里买了东西把它们囤积起来等着物价上涨，然后把我们当成傻瓜一样赚取高额的利润呢。他就是见到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饿得都快不行了，也不会发发好心用稍微合理的价格给孩子的父母一点食物的。”
　　乔纳森说着脸和声音一起冷了下来，“乔斯达家是不会允许家族里出个是无赖的败类的。虽然我们也同样不太赞成3K党的做法，但你要是因为和提包党和无赖来往被他们除掉了的话，我们也同样不会去救你。”
　　迪奥冷哼一声，从皮克车上抓起一个苹果就摔门出去了——
　　那一小袋鲜红的苹果被带得在红土地上咕噜噜滚了一会儿，裹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哇……白兰度少爷这火气可大着呢。”
　　被留在院子里的皮克和乔纳森两人相视片刻，然后那高大憨厚又带点狡黠劲的大黑个子看着小院子那被摔后晃荡个不停的小木门咋舌，“皮克当年就说过了，史蒂芬妮夫人是个好女人，可她儿子却和那个穷白佬父亲一样蔫儿坏蔫儿坏的呢。瞧，他把皮克带回来的苹果给带了一地！我直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丹尼的……”皮克突然噤声，然后他转移了话题，絮絮叨叨地把东西捡起来收拾好了。
　　乔纳森闻此面上不由浮起了一缕淡淡的忧伤。丹尼前不久被个入室抢劫的北佬士兵开枪打死了。可惜那时候他的腿早就坏了，救不了他的大朋友……
　　这有着温柔青碧色眼眸的少年情绪变得低落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一点表现在脸上。
　　“别这么说，迪奥人并不坏，他只是想让日子变得好过点吧。”乔纳森努力使自己脸上表现出点调侃的欢乐，“而且有史蒂芬妮在呢。我们都知道只要她一露出难过又痛心的表情，他就立刻毫无办法地乖乖听话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
　　迪奥确实很爱史蒂芬妮。
　　那位夫人年轻时在被达里奥·布兰多侮辱后因为家道中落而被迫嫁给了那个老混球，在发现自己从妻子身上得不到什么钱自己欠下的赌债也无法偿清之后，他就抛下妻儿人间蒸发了。年轻的史蒂芬妮为此不得不带着儿子四处流离，靠给少爷小姐们做家庭教师为生，但她并不是总能找到工作的，因为自己当年的名声可并不好听。在最困难的时候，她甚至得把从别人厨房得来的一点黑奴们才吃的黑面包全给了迪奥，自己则靠着野草和树皮果腹……
　　史蒂芬妮几乎把自己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儿子，即便她并不爱甚至恨他的父亲。甚至她最终答应了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的老乔斯达先生的求婚，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迪奥已经不小了，而她必须给他提供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老乔斯达先生很敬重她，乔纳森也很喜欢这个善良坚强又很有见地的继母。而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小小的迪奥就跟头小狼一样，一副一旦有任何人要伤害或侮辱他母亲，他就会立即跳起来咬断对方咽喉的模样……
　　真是让人怀念呢。
　　话说起来，父亲和史蒂芬妮结婚也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啊。乔纳森把篮子挂在脖子上，用双手控制着轮椅灵巧又平稳地把它转到了田埂那边，看着车轮上因为轧了草丛而黏上的干枯杆子。他还记得那是在婚礼举行的前个夜晚吧，老乔斯达先生支开仆人在母亲的卧室里找到了自己，然后摸着他的头同他说起了悄悄话——
　　“乔乔，你的继母是个好女人。”
　　那天晚上老乔斯达先生的表情格外感伤，这眼角早已爬上了细纹的男人怔怔地看着儿子那与妻子肖似的面庞，“我仍然爱着你的母亲。但这个家需要一个女主人，而你也需要一个女性长辈来照顾你……她儿子迪奥你也早见过了，那孩子很聪明，他早年过得很苦，你要多照顾别人。”
　　当时的小乔纳森只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理所当然地答应了——母亲早逝的男孩子其实在这方面是比常人要更早熟些的。父亲说的道理他都明白，而他也希望那个在自己家住下后总是防备心很强的同龄人能稍微对自己敞开心扉些……毕竟在佐治亚这个地方他的同龄朋友也不多啊。在那之后两个人虽然还是常常起些小冲突，但那段日子毕竟是很美好的。史蒂芬妮也把这个家打理得很好，她甚至很快就赢得了邻居们的敬重……
　　是啊，那段日子是多么美好啊。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
　　乔纳森转动着轮椅，在毒辣阳光下的棉花地里抱着篮子仰起了头，感到眼睛被刺得落出了泪来。
　　一转眼，战争就来了。
　　他的腿被别家逃窜的黑奴打坏了，年迈的父亲在去往前线后也因伤不得不离开部队在家里守着庄园，回家的时候顺手把迪奥强硬地从自卫队里拽了回来。然后生活开始变得糟糕起来，亚特兰大失守了，佐治亚也一样——
　　自从李将军被换下来后，南方就开始节节败退，最终彻底落入了不可挽回的败局……因此现在的他们只能在北佬手底下讨生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乔乔！”
　　金发碧眼的中年妇人在大太阳底下从田地的另一端抱着篮子跑了过来，她身畔跟的是皮克的妻子塞西莉，“现在太晒了，你的脸都晒红了，是不是？怎么不戴帽子呢？”史蒂芬妮满面担忧地说着，长满了茧子的粗粝的手摸上了乔纳森的额头，“要不行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一下。迪奥那臭小子也不懂来搭把手……”
　　“不了，史蒂芬妮，越快把棉花摘完越好不是吗？迪奥被我叫去把东西都藏起来了。”
　　乔纳森被晒得只能艰难地眯着眼看她，他看见史蒂芬妮那头金发被晒得像褪色了一样，脸上也被晒出了密密麻麻的雀斑，“我们一起动作快点吧，赶在正午还没那么晒之前。我可是很能干的！”
　　他笑着挥了挥手里半满的篮子，额头上全是汗。
　　塞西莉闻此不由先笑了。
　　这皮肤黑亮的女人动手解起了头上的草帽，在帽子摘下来的一瞬间，她的脸反光得更厉害了。
　　“乔纳森小主人确实很能干！夫人，我把我的帽子给小少爷吧，”塞西莉说着，怜爱地看了乔纳森一眼，“我不怕晒，大不了这一会儿就回去拿个帽子……”
　　傻瓜。
　　……一群傻瓜。
　　金发碧眼的少年站在树荫底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许久，终于发着狠似地狂奔回住宅后头养牲畜的地方，抽打着哀哀直叫的母羊和小牛，把它们从牛圈里弄出来，往沼泽地和树林赶去——
　　真是蠢得要死，怎么会有这种人——
　　还一整家都是，包括自己的亲生母亲！
　　有着好日子不过，硬是要做个饥一顿饱一顿连自己的产业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的所谓南方的老派上等人。乔纳森和他父亲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的母亲也这样呢？她明明是明白的，只是从北佬的口袋里掏钱而已，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友好而已，只是……
　　迪奥又甩出一鞭子，嗅着自己身上酸臭的汗味，饱含愤怒和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难道他的一生以后就要被淹没在这些猪牛羊和棉花地里，像每一个无知无识的穷黑奴似的每天顶着日头想着要喂几头畜生除多少草，连让自己的母亲过得像个悠闲的贵妇人那样都做不到——就这样毫无乐趣和尊严地度过一生吗？
　　——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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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证明自己有在码番外咯~等全码完还会继续修文的w
番外只会在网上放一小部分，其它收录进本子里——
没错，这个文要出本啦~
已经找好一个专业商插的萌妹子，我自己也会画一点插图，然后本子CP15见~等封面好了我就放个天窗地址上来XDDD超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