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崽崽在种田综艺爆红了》听冰宵

2、托梦

　　“阳阳拜见西山娘娘。”小小的团子学做大人模样半弯着腰，有模有样地做了一个揖，还没直起腰来，就被慈眉善目的西山娘娘给抱在了怀里。

　　抬眼望去，西山娘娘披散着乌黑长发十分随性，和电视剧里所见戴着华丽珠翠的神仙们并不相同。阳阳转了转眼睛，觉得自己更喜欢这样的神仙，不过又想到，“为什么娘娘要抱着我呢？我应该站在下面才是。”

　　难道，和西山娘娘见面的神仙们在作揖后都会被抱在怀里吗？只是想象了一下朱哥哥一个大男人……阳阳都有些不能接受。

　　“唉哟，还不是阳阳太可爱啦，我简直爱不释手。”西山娘娘捏捏男孩果冻一般软嫩的小脸蛋，忍不住亲亲，然后才想起正事来，“不过这次找你，是有要紧事。你已经知道自己少了什么对么？”

　　阳阳指了指自己不争气的小鼻梁，“朱哥哥说，我没有一个叫‘迟木’的东西，没法成为龙。”

　　“是的，所以你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去把你的尺木找回来，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龙。”说到这里，西山娘娘乌黑的眼珠闪了闪，神色有些严肃，“所以，五日之后，你要去人间一趟，没有了迟木，你与天宫的联系会暂时断开，只有找到了迟木放在鼻梁上，你才能回来，知道么？”

　　“人间！”阳阳眼前闪过了各种片段，从他看的各种话本和影视中，人间是个无与伦比美丽的地方，他早就想去了！但捕捉到后面的关键词，阳阳高涨的情绪降了不少，他紧紧抓住西山娘娘绣了金线的衣袖，“那，要是找不到，我就不能回来了吗？不要……”

　　只是想着要见不到陪伴自己长大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阳阳鼻头一酸，眼睛一红，豆大的泪珠便如珠串一般落了下来，并且逐渐变大。

　　在一旁看着的西山娘娘连忙抱过来晃晃，站在周围的其他神仙们也都纷纷过来安慰，这宝贝一哭就好像哭进他们心坎似的，怎能让神仙不难受？

　　幸好朱魄不在这里，不然两条龙会抱在一起哭个震天响的。抚摸着阳阳脑袋的织女如是想。

　　“阳阳这么聪明，怎么会找不到呢？”西山娘娘连忙找补说，“虽然我们见不到面，但在人间的神仙们会帮助你的，你不要害怕，人间很好玩的。”

　　阳阳打了个哭嗝，他不是害怕困难，只是舍不得这里罢了。揉揉眼睛，团子从西山娘娘的膝盖上跳了下来，决定要勇敢一点。第一步，就是不赖在娘娘的怀里了！

　　于是神仙们就注视着刚到他们膝盖高的小崽一个骨碌滚落在地，然后倔强地翻身而起，挺起小小的胸脯，桃花一样的小嘴抿着，颇有大人的情态，只是两团突出的脸颊肉微微颤抖，暴露了阳阳此刻颇不宁静的心情。

　　“娘娘，窝，窝准备好了！”阳阳攥紧拳头，白馒头一样的小手坚定地举起。

　　“好，我就知道阳阳最勇敢。”西山娘娘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清润的双眼却仍不住弯起，“不过你也不是孤身一人，你还记得，我曾给你看的图谱吗？”

　　阳阳垂下眼睛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东西。那时候看着人间的家庭合欢电视剧，里面的人上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之类的，可把阳阳给羡慕坏了，于是他抱着昆仑镜先去问朱魄哥哥。

　　“你是天地仅有的一条烛龙，还是蛋生的，按道理说，你没有兄弟姐妹，至于你的先辈，他们也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吧？”朱魄小心翼翼地说，看着阳阳撅起的可以挂小油灯的嘴角，于是话语打个滑，变成了问号。

　　阳阳不信，于是又抱着昆仑镜啪嗒啪嗒地跑过去找西山娘娘，这可是神仙宫里最厉害的娘娘，肯定能知道他的……这个叫什么来着，亲人，或者亲戚？

　　乘着柔软的云团跑进碧绿的树林，而在树林的深处，他终于看见了正在修剪花枝的西山娘娘。

　　“你是说，亲人？很可惜，首先你就不是人。”西山娘娘放下剪刀，摸摸阳阳的小龙角，直接地说。

　　“窝不是人……好像有一点点道理。”阳阳的脑袋一时间转不动了，可又觉得自己莫名的凄凉，“朱魄哥哥说，我有，只不过都不在这里。”

　　西山娘娘本来就只想开个玩笑逗逗小孩，可没想到小孩还挺较真，“如果说是你的先辈，他们肯定已经不在了，在你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化为了碎片播撒在世间万物之上。因为这里只能有一条烛龙存在，就像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

　　“但是——你的父母比较特殊，那个时候，只能确定你的母亲是烛龙，却无法确定你的父亲是谁，毕竟那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或许，你的父亲在人间也说不定。”

　　回忆结束，阳阳激动地看向西山娘娘，“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也有亲人，在人间！”

　　西山娘娘含笑点头，阳阳的父系血脉是存在的，只不过年代久远，他们也未仔细查过……毕竟那是的雌烛龙是个强大的女性，后宫无数，这个称得上父亲的物种，也不过是精子稍微强大了一些。现在来看，可能已经被灭族了也说不定。

　　当然，这些是不可能对阳阳说的，不然就又要看到泪乎乎的小人了。留个念想，倒也不错。看着又恢复活力蹦蹦跳跳的崽，西山娘娘想着，然后嘱咐：“迟木为神物下凡，其形为万物形，其声为万物声，它可能是一，也可能为无穷……需要细心感应。”

　　阳阳点点头，而后迷迷糊糊地跟着仙女姐姐回到了住宅，收拾收拾，再和朋友们告别，就打算去人间了。

　　像平时一样洗漱后刷刷微博，感叹一声最近出的剧还是那么糊，作为一个三线小导演的甄蔡把手机放到一旁，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小菜鸡，小菜鸡！”

　　清朗的男声由远及近，甄蔡睁开了眼睛，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

　　“朱大哥，是你么？”

　　遥远的记忆被唤醒，甄蔡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很少有人知道，虽然他现在在繁华的帝都做导演，童年却是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度过。

　　那里群山环绕，村里大多都是老人与孩童，青年人都出去打工了。每次在村里小学上完课，他总能在窗边看到一道身影，隔着满是灰尘的玻璃向他打招呼。

　　后来他们熟知，甄蔡才知道这个比他大一点的男孩叫朱魄，住在最遥远的村尾的一口井旁边。朱魄虽然不识字，却对周围地形极为熟悉，经常带着他四处冒险，探山洞，捉兔子，爬上树顶，或者在小河边捞鱼。每次看到朱大哥徒手抓到鱼露出开朗的笑容，甄蔡不知为何仍不住瑟瑟发抖。

　　而脑袋聪明的他则负责教朱魄识字，看故事书，学习数理化……他们总有一天，也要带着知识走出乡村，完成自己的梦想。看着小小的电视机，甄蔡的梦想在心中暗暗萌芽，他要成为能拍电视剧的人。

　　直到小学六年级结束，他们都一直形影不离，直到一个雨天。

　　甄蔡记得，在七月中旬的一个中午，天气闷热，云团紧凑，坐在矮凳上，身后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直到时针指向12时，一场瓢泼大雨哗啦啦地下起来，雨雾弥漫，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菜鸡，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雨雾中出现一个又大又黑的影子，但甄蔡眼睛像是被糊住一般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脑海里隐隐传过这句话。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下午两点才停下，甄蔡揉了揉眼睛，等待雨汽散开，天边出现一道彩虹。

　　“蔡娃子，你快看院子！”爷爷抱着木桶跑过来，招呼呆呆地看着窗子的甄蔡去外边。

　　讲真的，这可能是甄蔡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震撼的场景……湿溜溜的青石板院子里到处都是冲上来的草鱼小虾螃蟹，青色的水草里甚至还缠着一只慢吞吞的乌龟。由于雨水四散，这些鱼虾蟹都只能傻愣愣地在地上扑腾，无助地等待老人把他们全都装进木桶里。

　　那一个月，甄蔡每天都能喝鱼汤，以至于他现在闻到鱼味儿就不太舒服，但也是从那天起，朱大哥在他的生活里永远地消失了。

　　“蔡娃，还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好大，估计是有妖怪要成仙咯。”蔡爷爷喝点小酒，脸颊红通通的，“这些妖怪们修炼够了，就会现出原形离开，为了不让人发现，就会在中午十二点降下大雨，他们随着河水，就要去海里……”

　　“我们这里是内陆，哪里来的海哟。”甄蔡不信，他爷爷总是喜欢讲故事。

　　“那是神仙的海，和普通的海不一样……”

　　坚信科学唯物主义的甄蔡摇摇头，只不过从那天起，他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好朋友，后来去镇里读高中，再去帝都读大学……小山村的一切，都变成落了灰的记忆了。

　　甄蔡双手抓住了被子，只觉得一阵凉风袭来，他手臂上寒毛立起，周围一片黑暗，那段男声停止后又只剩下一片寂静。

　　被子大法被子大法，被子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妖魔鬼怪都进不来……甄蔡颤抖着嘴唇碎碎念，同时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最近压力太大，他都产生幻觉了。

　　“嘿;-)小菜鸡，怎么还装睡呀？不认识你的大哥了？”

　　声音再次想起，甄蔡惊叫一声掀开被子，刚刚好像有什么巨物压在他身上，摸一摸，是热的。他右手摸索着打开床头灯，面前是一个面容清俊的成年男子，但五官还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三更半夜的，甄蔡缩到床头，战战兢兢道，“朱，朱大哥，你，你是人是鬼呀？我们无冤无仇的……”

　　“我就是想你了，要不你来地下陪陪我？”

　　朱魄悠悠地说，顺便在甄蔡耳旁吹了一阵凉风，这小子，个子变大了，胆子却还是那么小。

　　“不逗你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要拜托你。”

　　“在地下没钱用了还是想家人了，你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愿就告诉我吧。”甄蔡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大胆地上前到处摸摸，说实话，他长这么大，鬼片看了不少，可真鬼却一点没见过。看来，一点也不可怕。

　　“你别乱动。”朱魄抵住甄蔡的脑门，遗憾地看了看对方由于压力而稀疏的头发，“我有个孩子要托付你照顾一下……”

　　朱大哥不是都消失，或者说是死了这么多年吗？哪来的孩子啊？

　　甄蔡疑惑地眯着眼思考，突然冒出一句，“鬼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