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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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生给昏迷的苏晋做检查时，陆琛牵着停止哭泣的苏小博坐在走廊处的休息椅上，耐心等待检查结果。
陆琛从兜里掏出香烟，正要点燃又想起这是医院，想起身去外面，双眼红肿的苏小博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只好颓然地靠向椅背。
“叔叔，爸爸会不会死？就像妈妈一样。”
陆琛难掩震惊地看着埋头蜷缩在椅子里的苏小博，轻轻地将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拉进怀里抱好，语气坚定的安抚道：“你爸爸不会有事，相信叔叔。”
苏小博其实并不懂“死亡”的真正含义，只知道妈妈在大人口中“死”了后，他再也没见过妈妈，再也不能抱着妈妈的腰撒娇，再也没吃过妈妈做的鱼，所以他害怕爸爸也“死”了。
此刻，听见陆琛的保证，苏小博潜意识选择相信，一直惶恐不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慢慢地依着陆琛睡着了。
等米佳从幼儿园赶来，苏小博乖乖地睡在发着低烧昏迷不醒的苏晋身边，怔了下，上前掀开被子，抱起苏小博放到另一张空床上。
陆琛挑眉，米佳似乎有感觉，淡淡道：“小孩子免疫力差，苏晋病因不清不楚，他们两父子分开比较好。”
米佳这番指责，陆琛原先有点恼，后来转念一想，的确是他疏忽了，医生虽然说苏晋没有大碍，先入院观察，等到周一再做详细的检查。不是急病和传染病，但对于小孩子，还是应该慎重对待，所以陆琛笑着直视米佳的怨气，简单交待下，没有多呆就走了。
第二天，陆琛到医院探望苏晋，才知道本应该醒来的苏晋还在昏迷中，经过一晚体温也没降低，持续低烧。以为只是小毛病的米佳这时显得心神不宁，做事慌慌张张。
苏小博在昨天就被米佳送去张家，说好等苏晋醒来就去接他，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在苏小博打电话追问时，找了个理由瞒了过去，只把真实情况告诉给了张父张母。
医生了解到苏晋1年前曾出过一次严重的车祸，初步推断由于车祸的原因，有可能伤及颅脑，造成调节体温的中枢神经受损，尤其是下丘脑的损伤；另外，也可能是由于颅脑出血，刺激了中枢神经，造成苏晋发烧及昏迷。具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排查。
这期间，张父和张母没去医院看望苏晋，不是因为心结，而是他们家的小宝贝闹脾气了，两老一心扑在安抚上，没心思搭理外界。
“小博，你开门啊，你要让外婆担心死吗？”
“小博，快出来，我带你去医院。”
张父话落，就被张母狠狠地扯了一把，张父赶紧用眼神制止张母，张母愣了愣，不再说话，任由张父用糖衣炮弹轰炸苏小博。
苏小博本来就被爸爸的突然昏迷吓到，后来乖乖地跟着米老师回张家，是因为米老师答应爸爸醒了就去接他，他等了一天一夜，什么消息也没等来，打电话给米老师，也被敷衍。
才被陆琛安抚住的情绪因为欺骗出现了裂缝，等张父讲完电话，苏小博要求外公外婆带自己去医院看望爸爸，这是昨天就说好的。
张父张母当然不会同意，苏小博甩手跑回房间反锁，到了吃饭时间也不出去，后来外公在门外答应带他去医院看爸爸，他却不在相信大人们所说的话。
翻出放在书包里的零食，咔咔的吃起来，等吃饱了一头扎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到了周一，苏小博穿戴整齐的表示要去幼儿园上课，张母一直守着门外，见他出来一句埋怨也没有，欢欢喜喜地做了早饭，吃好了再送他上校车。
苏小博从校车上下来，一口气跑到园长办公室，推开房门，熟悉的摆设映入眼帘，明亮的窗边却没了那个爱吃水果的苏园长。
苏小博一手撑着门，头埋得很低，小小的人儿像失了活力般，显得萎靡不振。
“小博，你怎么跑这来了？”
苏小博蓦地抬头，小脸蛋上露出大大的微笑，“米老师，我爸爸呢？”
米佳笑容一滞，柔声道：“张老师看不见你，会很着急，你快回班上去，不要让大家担心。”
苏小博浮现在脸上的笑容迅速黯淡下来，哦了一声，垂着头，拖着脚，往教室走。
身后的米佳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上午，米佳联系完供应商，整理完教学资料，把一天的事都处理完，提着午饭就去了医院，苏晋还是昏迷不醒，让人心焦。
据医生说，如果再昏迷不醒的烧下去，苏晋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这样的诊断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去了趟超市就变成这样？
米佳曾经听人说过，苏晋在临城那份很好的工作，就是因为上次车祸的后遗症丢的，而这次丢的可能是……命。
到了下午，米佳正要去找主治医生询问病情，接到一通来自满天星的电话，听完内容，米佳大惊失色地往外跑。让她这么惊慌的原因——苏小博失踪了。
听张玲玲说，苏小博趁着午休老师犯困的时候，提出要上厕所，大班的孩子不需要老师跟着去厕所，两个老师没多留意，继续迷迷糊糊地打盹，等到了起床时间才发现苏小博一直没回来，找遍整个满天星也没找到人，只好硬着头皮打电话报告给米佳。
这边米佳前脚从大门出去，苏小博后脚从侧门进来，人小鬼大的他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后面混进了病房。
走错了几次才找到苏晋，独自从幼儿园跑到医院的苏小博，在看见苏晋紧闭双眼趟在病床上，委屈的泪水缓缓流出。
边哭边踢掉鞋子，爬上病床，钻进被窝里，把鼻涕擦在苏晋的衣服上，紧紧抱着苏晋胳膊，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苏小博睡得不安稳，有人靠近床边便惊醒，“米……老师。”
米佳快被苏小博这小屁孩气疯了，接到电话连包都来不及收拾就往满天星奔，到了中途接到护工的电话说有个小孩睡在苏晋身边。
一直狂跳的心总算平稳下来，边打电话通知幼儿园边掉头回医院，走进病房看见熟睡的苏小博，米佳气得牙痒痒。
板着脸，二话不说就要抱苏小博下床，苏小博反手抓紧苏晋的胳膊，怎么也不放开。
米佳呵斥：“苏小博！放手！”
苏小博使不上力，眼看就要远离苏晋，干脆放声大哭：“爸爸！爸爸！你快醒来啊！”
米佳头痛，“苏小博！你爸爸生病了，你还这么闹他！”
“呜呜~我不管，我不要离开爸爸，我不要爸爸死！”
苏小博哭闹声太大，引来一些八卦人士探头探脑地在病房门口张望，就连护士都赶过来制止更多人聚集。
米佳软下声音劝：“小博不要闹了，你爸爸过几天就会好了，不会死的，不要胡说。”
“骗人！你是大骗子！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呜呜~”苏小博使劲挣扎，米佳一时没抱稳，吵闹的小屁孩重重地砸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苏晋，发出好大的声响。
“啊！”米佳惊呼，苏小博完全呆了，趴在苏晋胸上不敢动弹，看见这一幕的护士愣在原地。
大家都在想：不会砸出内伤吧？
喧闹的病房一下子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苏小博，你吵死了。”昏迷几天的苏晋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儿子发出声若蚊蝇的抗议。
苏小博也不管他爹脸色有多黑，直接欢喜地扑上去。
“老爸，你终于醒了！”
苏小博这一扑，对于现在的苏晋来说，不亚于泰山压顶，喉头就快要喷出一口心头血，幸好，米佳及时抱走差点提前担任送终任务的小香火。
先前来查看情况的护士这时把医生带来了。
经过医生的检查，苏晋的清醒使得病情好了大半，只要好好休养就能把体温降下来。建议苏晋康复后做个详细检查，把车祸造成的隐患排查清楚。
苏晋笑眯眯地点头答应，转脸到了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也没提检查的事。
米佳委婉提过一次，被苏晋笑呵呵地含糊掉，就没立场再提。张父张母因为后来听说了苏小博自导自演的那场鸡飞狗跳，对于苏晋使得命根子做出这种让人后怕的事，两老即使有立场也没心情去关心苏晋的健康。
至于闹了这么一出的苏小博，在苏晋弄清来龙去脉后，立刻做出在病房里面壁12个小时，不准吃饭，喝水时间要扣除的决定。
本来很生气的米佳见到泪眼汪汪的苏小博，又觉得这个惩罚太苛刻了。
“你把道理说给小博听，他听的懂。你怎么能不让孩子吃饭？用伤害孩子身体达到教育目的，这种手段最下乘。”
“再不管他，他就得飞天了。”苏晋不想和米佳讨论如何教苏小博，转了话题：“米老师，麻烦你现在帮我办理出院手续。”
米佳知道这次苏小博一个人坐出租车从城南到城北的行为太过胆大包天，一个不好现在苏小博就可能不知道被拐到哪了。事后，也没人管得了他，直到苏晋清醒才算有个让苏小博害怕的人。
如果不是苏晋没有好全和张母护着，苏小博这次可能不只是面壁。
米佳的心情很矛盾，憋着气说：“做了全身检查再出院比较好。”
苏晋微笑：“下次吧。”
米佳看出了拒绝，默然转身去办理手续。
“对了，我出院的消息暂时不用向大家说。”
米佳不解，苏晋笑：“让我安静休养吧。”
她回想前几次老师们来看望苏晋的情形，瞬间明白了苏家的意思，深表赞同的照办了。
等米佳走出病房，苏晋准备收拾随身物品，起身过猛，人一下子产生昏眩倒回床上。
背对病床正在面壁的苏小博听见动静，不敢回头，害怕的喊道：“老爸！”
苏晋忍下痛苦的呻/吟，稳住呼吸，调整声音如常地说：“我没事，你的面壁时间再加一个小时。”
这是苏小博一时间忘记了苏晋的规矩脱口而出“老爸”两字所害，只好缩缩脖子乖乖地继续罚站。
苏晋靠在病床没立刻起来，刚才昏眩的时候脑海里闪过娘亲和大哥的身影，这让他痛彻心扉，力气全失。
苏晋从喜欢看闲书的弟弟那里淘过一本从北宋传下来的孤本游记，那本游记的笔者到过许多地方，不止是地域辽远的宋朝，连海的另一边也去过。上面记载了大量闻所未闻的风土人情，其中有个岛屿，据笔者描述那里有前朝人士居住，那个岛屿是前朝人士用来隐居，经过高人的布阵，船只准进不准出，笔者差点回不到故土，返乡的路花了笔者5年的时间，在一次因缘巧合下找到。
通过笔者的自述，苏晋和弟弟都认为那个岛屿是游记里最为神秘和凶险的所在，很有可能去了那里就在再也回不来。
后来，苏晋在这个世界醒来，对这里的物品、用具、穿着、口音感到惊慌，可一听到“医生”这个前朝称呼，还有那别扭的官话，苏晋脑海里闪过的就是那本游记所描写的神秘岛屿。
他为什么会附在苏晋活过来，想不明白，但他所处的地方就是那个返乡路是有缘人才能找到的前朝人居住的奇怪岛屿。
虽然风土人情和书上描写的不同，但游记的记录时间已经过了几百年，有些改变也是正常。
他便一边学习这里的处事方针，不想让人看出他是异类，一边寻找回家的路。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对这个世界越了解一分内心越害怕一分，渐渐地去书店不敢路过有关历史的书籍；看电视出现古装就换台；遇见和家乡相似的，不敢去查来历；发现没见过的东西，偷偷学会使用方法，心下惶惶然。
就这样逃避了半年，直到那包月饼才让他不得不面对事实——宋朝早已覆灭，他的亲人不复存在，而他所在的地方也不是那个神秘的岛屿。
醒来的第二天，苏晋就用电脑查找了宋朝的资料，了解到行在（临安）是在他所处年代的1-200年后被蒙古鞑子攻下，痛失国家后只能说服自己，亲人至少免受灭国之难。
过后，花了三天的时间将宋朝到近代的历史全部翻阅一遍，还有以前一直模糊的问题，用电脑查了个通透，到了快出院才腾出空处罚苏小博。
但全身检查他却不想做，因为造成这次昏迷如此凶险的原因，不是车祸后遗症，而是当时打击过大，他在昏昏沉沉中有过脱离□□回到亲人身边的想法，然后便被苏小博那一撞拖回身体里。
醒过来后，轻生的念头已经深埋，对亲人的思念也将绝于这个房间里。
苏晋斜靠在床边，凝望不停做着小动作的苏小博，凝望这个仅有的、唯一的牵挂，他微微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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