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非得已》十七郞

4、第 4 章

　　孟乔燃说，“不如你跟我一起进东宫吧？”

　　姜沚：“……”

　　明年太子大婚，除了孟乔燃这个太子妃外，还须定下一嫔两良娣，这是祖制。因着身份高低，不能越了宠去，故而太子妃是明年三月进门，过六个月，即是九月太子嫔进门，再过三个月，即是十二月两个良娣才能入东宫。

　　孟乔燃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永平侯府的几姑娘是为嫔，户部尚书家的几姑娘又是为良娣……这两个都是经圣上和太子殿下首肯过的人选，定下了。

　　现如今还缺一个良娣尚未定下，近来长安城多少贵女见天往她这里送贴子，在人选上太子妃虽则做不了主，但是好歹也能说得上话。

　　姜沚愣了一瞬，急急摇手道，“不，孟姐姐，谢谢你的好意。我实不愿去。”她前世就是因着此事而死，难不成还要重蹈一遍覆辙？

　　孟乔燃好生诧异，若不是亲眼所见，孟乔燃死也不能相信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

　　这姑娘，与富贵有仇么？

　　正此时，窗外一婢女唤道，“姑娘，您要的宣纸拿来啦。”

　　孟乔燃这才回神，道‘拿进来’，果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圆脸婢女手捧着一叠宣纸进得屋来，放在桌上。

　　孟乔燃对姜沚道，“前次太后赞你那花样子绘得好，你再帮我绘一些罢？”

　　姜沚见她不纠结那入东宫之事，心下松出一口气，便问曰，“是做什么的？”

　　“衣裳，腰带，鞋面子都要。”

　　二人画着画着，孟乔燃却停了笔，又端详起姜沚来，见她一心在那花样子上，头也不抬，当真一心一意，描得倾力而专注。

　　原本是那样绝色的小脸，眉眼间俱是风情，眼下正对着纸上的一丛白玉兰使着劲，明明只是在勾花样，被她这么一瞧，全成了在勾搭那白玉兰了。

　　孟乔燃叹息，当真是‘美而不自知，吾以美之更甚’。

　　孟乔燃忽想到一事，来在姜沚耳边，“你可知前次太子殿下还跟我提到你？”

　　这一句，当真犹如那万古的霹雳、晴天的炸雷，姜沚险些直接栽倒在那花样子上。

　　那日在宫中，不是都栽在蝴蝶兰里了么？不是都一脸泥了么？这都行么？

　　姜沚死死扯住孟乔燃袖角，正色道，“孟姐姐，太子殿下说什么？”

　　“问你府上情形，又问你平时是否也这般毛躁。”

　　姜沚心下‘咯噔’一声，“那你怎说？”

　　孟乔燃道，“我自是说‘平素里甚是端淑的’。”

　　姜沚要哭了，“不，我很毛躁的，孟姐姐。你下次见到太子殿下，一定要帮我说清楚好么？我经常打碎碗，有时还?花瓶。对了，我还有心疾，经常犯病的，有时一天犯两次。”

　　孟乔燃从桌上拾起一块枣泥酥，塞进姜沚嘴里，“快休浑说了，哪有人空口白牙这般诅咒自己的。”

　　姜沚咬了咬唇，可怜道，“我一无家世，二无兄弟撑腰，进了东宫也是受人欺负。”

　　孟乔燃不以为然，“怕甚，有我呢，看谁敢。”

　　见说不通，姜沚一狠心道，气势汹汹瞪圆了眼睛，“孟姐姐，其实我原就是个狭隘小气之人，倘若我进了东宫，必是要绞尽脑汁夺夫君的宠，你要想清楚，论争宠你争得过我么？”

　　孟乔燃‘噗’一下笑出了声，捏着她两个气鼓鼓的腮帮子，“就你这吓唬谁呢？自己眼泪快掉出来了知道不？”

　　待到姜沚告辞出来，孟乔燃亲送至府门口，还忍不住笑。姜沚被她笑得好生恼怒，却又不放心，“刚说的可记得了？当真不想去。”

　　孟乔燃强忍下笑意，“知道了。要跟我争宠么？生个儿子来夺嫡么？哈哈，谁给你的自信。”

　　姜沚白她一眼。

　　待到姜沚告辞，孟乔燃送到门口。

　　这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渐近，姜沚一回身，只见镇国公府门口一队高头大马停下，为首一骑上翻身下来一俊朗男子，一身绛紫色圆领袍，头戴金玉冠，面色温润带笑，正朝这边走来。

　　孟乔燃不着痕迹将那木然呆立的姑娘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脆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姜沚全懵了。

　　浑浑噩噩跪在了孟乔燃身后，直到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托住，她也身不由己缓缓站了起来，方才找回了些意识。

　　殷承辉望着眼前这姑娘，当真皎如明月，艳过娇花，只侧了半张脸、一截雪白脖颈，没来由的，便教人心下一颤，随即一股暖流涌上心田，殷承辉嘴角竟不觉勾出笑意。

　　那日在宫中一见，纵她满身泥污、小脸脏得让人不忍直视，然美人在骨不在皮，她那通身的娇媚又岂是尘泥能掩住的？

　　“不知殿下驾到，臣有失远迎，万望殿下恕罪。”镇国公府世子孟绍宸急急自府中奔出，殷承辉这方才觉出失态，松开手，与孟绍宸往国公府内行去。半路忽得停下，回望一眼孟乔燃，温声道，“可安排车驾送姜姑娘回府了？”

　　姜沚回到府中，脑中都还是乱糟糟一团，五脏六腑全被卷成了麻球。

　　这是又入了太子的眼了？可如何是好？

　　“忽的，姜沚想到一个人。

　　就是她二舅舅家的七表兄，秦七社。倘若要她嫁一个人的话，她宁愿嫁给她表兄。

　　前世秦七社便待她好，温柔体贴，无论什么事都依着她，还经常买小玩艺给她，她死的那个晚上，还派了人来救她，想来也不是不欢喜她的罢。

　　前世她娘原还是问过她的，道‘觉得她表兄如何’，只她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总恐无寿数，秦七社又是中了状元的人，大好的前程，她这病秧子实不该厚颜无耻去祸害人家，她便回说‘只拿他当兄长看’。

　　如今想来，后悔不迭。

　　左右要嫁一个人，索性还不如嫁给自家表兄的好。只要她嫁了人，什么太子、楚王全都祸害不成她了。

　　只现在问题是，秦七社要明年开春才能来京会试，这可如何是好？

　　“鸢尾，”门口一声娇喝，将这屋里榻上二人吓得都是一惊，姜沚连忙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翻个身去假装睡觉。

　　海棠一打帘子走了进来，正欲跑回外间的鸢尾被抓了个正着。

　　“你又拉着姑娘半宿不睡，在这里扯闲篇儿是不是？”

　　鸢尾不敢辩驳，只小声嘀咕着“我就来看看姑娘踹被了没有。”红着脸奔回自己榻上。

　　海棠来在姜沚榻前，又替她揶了揶被角，这方才‘哼’的一声，回了自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