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恋爱中[快穿]》晚留

19、从前有头恶龙（二）

　　听雨捂着额头，眼睛微弯。

　　“你凶我。”

　　听雨嗓音本就偏柔，在亲近的人面前更是软和，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撒娇一般——他也的的确确在撒娇就是了。

　　按具体存活的时间来算，身为成年龙族的听雨无疑是比枕风大的，在枕风面前身份暴露之后，一开始听雨也想维持作为年长者沉稳可靠的形象，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性地依赖对方，有时候得不到回应甚至会生闷气。

　　偶尔听雨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好像不大对劲，但他很快就会忘掉这个念头，不去深究。

　　枕风对听雨永远难以冷脸过三秒，他自己早就认命了，无奈叹气，把隐身斗篷收好，转身制药去了。

　　听雨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了。

　　他还话想要说，不过枕风开始制作魔药了，他就闭上嘴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枕风制作魔药，不去打扰枕风。

　　那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在枕风的行云流水般的指挥下，总能在恰当的时候自动投入咕噜咕噜泛着泡泡的紫色药剂里，然后和原本的液体魔药混在一起，搅拌出一圈又一圈漩涡。

　　魔药向来是知识渊博的魔药学者才可以动手制作的，这个人类明明年纪轻，却已经是个老练的魔药制作人了，还有一手高超的法术能力，是“隐者”称号的归属者。所以听雨一直觉得隐者很厉害。

　　制作魔药是一个考验专注的过程。等到结束，枕风手一挥，各种器材自动收拾好自己，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制作好的魔药宛如灵活的水蛇，涌入玻璃瓶中，瓶塞适时飞到瓶口，等魔药全都进去了，一下也跟着蹦进去履行职责。

　　随着各种珍贵材料的加入，魔药的颜色已经从最开始的淡紫色变成了好看的天蓝色。枕风眉目舒张，将它收入秘银戒指中。

　　听雨坐在小木墩上，这时候才一脸愁容地开口：“隐者。”

　　一人一龙现在是相交多年，关系亲近黏糊。但刚开始时，对彼此都抱有戒心，枕风就没告诉听雨他的真名，后来时间久了，再想告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反正他已经不用自己的名字很多年了。他可以是永远的隐者。

　　枕风：“嗯。”

　　隐者的声音温和安定，听雨无处安放的焦虑似乎都缓解了不少，他皱眉：“怎么办啊，隐者，光明神教的那个大教主作出预言，说勇者会杀死恶龙。”

　　“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头龙了啊，”听雨痛苦道，“这和指名道姓有什么区别？”

　　枕风作为隐者，比偶尔还会出去溜达吃点好吃的的听雨消息更不灵通，他的手微微抖了下——这对一个法师兼制药家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会出现的，很快又恢复正常。

　　枕风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听雨拉着他坐下，两个人挤一个小木墩，十分拥挤，个子比听雨还要高些的的隐者完全没地方放腿。听雨干脆直接扑他怀里去，扑完了发现这个姿势枕风是有地方了，但好像略显变扭。

　　具体要他说，也说不上来。

　　枕风惊讶一瞬，双手顺势环住听雨，断了他离开的路。

　　听雨看他，发现隐者笑地温和无害，刚刚隐隐透露出来的不快和阴沉荡然无存，便也卸了力气，由着他。

　　枕风说：“你又不是恶龙。”

　　听雨把脸埋在枕风胸膛里，坚决不让他看出什么异样，心想这还不都是因为你嘛。

　　十三年前，刚刚来到繁华帝都的听雨惨遭诈骗，一下子沦落到身无分文且无家可归的悲惨境遇。

　　暴雨来的猝不及防，听雨又变成了一个落汤鸡。

　　他喜欢雨水，但是人形时雨水会让他身上变得黏糊糊的。听雨没办法，又拉了拉身上宽大的斗篷，鼓足勇气，敲了敲一所教堂模样的建筑的的大门。

　　他大半张脸被宽大的斗篷挡着，只有抬起头时能看到一双好看的、像是映着万里晴空的天蓝色眼眸，眼角圆润，更显乖巧。银色的长发有部分被雨水打湿，凌乱的黏在白瓷一样的侧脸上，像是精美的纹路。

　　任职的神父听了他的来意，一脸惊讶，然后哭笑不得地开口礼貌拒绝：“对不起，先生，这里……”

　　他话说了半截，神色一变，飞快改口：“这里你当然可以暂住。”

　　听雨松了一口气，磕磕绊绊地道谢。

　　神父说：“你要谢的不是我，是这座教堂里的那位大人。”

　　听雨懵懵懂懂，在神父的指引下走进这座教堂。

　　与听雨了解的其他教堂不同，这里没有神像，走过长长的走廊，彩色的花窗下是一湖冰冷的泉水。

　　黑发金眸的湖中少年抬眸打量听雨，他皮肤冷白，柔顺的长发散落，在水中如同花一样绽放，雪白的长袍被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如此艳丽的一幕，却丝毫不能给人带来色气感，只有如同被刀剑划过皮肉的锋利感。

　　听雨被他打量，明明能感觉到这个少年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却仍旧感到如芒在背。他低头，避开少年的目光，恐惧生人的毛病又犯了。

　　少年枕风从水中站起来，露出微笑，之前的锋利感就好像错觉一样消融。他走到听雨身边，语气温和：“你怎么和我一样，浑身都湿透啦。”

　　说不上来枕风那一点做对了，反正听雨对他莫名地就没了敌意，不过他还是紧张戒备的，因为这里的两个人都是他不熟悉的。

　　枕风轻飘飘地向神父递了个眼神，神父便退下了。

　　枕风主动和听雨聊天。听雨那时候比现在还不成熟，很紧张就会说话磕绊，他想的应对办法也很直接，干脆非必要情况下就直接闭嘴装哑巴。只能说，交际圈拓展不开来都是有原因的。

　　枕风却相当有耐心，一个人说说这个说说那个，丝毫不嫌弃听雨的一声不吭。等到无声无息软化了听雨的壳后，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开始试探着和听雨聊天，从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意散漫的交谈中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满足自己那点好奇心。

　　也是在那一晚，枕风把隐者这个称号告诉了听雨。对听雨来说，最要隐藏的是身份，名字知道不知道区别不大，所以他就直接把真名告诉了枕风。

　　雨夜过后，听雨也要离开了，心里虽然还没有把枕风当成多好的朋友，却认为枕风标志着他交际能力的里程碑级别的进步，不大舍得枕风。

　　枕风也要离开这座教堂，前往一处鲜为人知的秘地，之后恐怕见不了听雨。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过才挖到自己这个新朋友身上的一点皮毛，知道听雨有死死捂着最核心的秘密没告诉他，好奇极了。

　　两人一拍即合，用信使开始互相送信，虽然见不了面，但感情竟然也慢慢升温，日渐亲昵。

　　枕风身份很多，也活的很累，他厌倦了自己的生活。在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枕风给自己的小笔友写信：我要出逃，你能来帮我吗？可能会有一些麻烦。

　　朋友有难，自己怎么能袖手旁观。听雨摩拳擦掌，放下豪言：没关系，我一定会帮你的！

　　这时候枕风已经知道听雨的身份了，知道听雨不仅是头龙，还是头笨蛋龙，但他并没有对听雨失去兴趣，相反他更期盼见到听雨了，也更想逗弄他，欺负他。

　　这样的心理他不了解，不清楚，却乐意顺从。

　　枕风就坏心眼地给听雨安排了份适合龙做的事情。

　　于是，按照枕风具体到时间地点却没有人物的行动指南，听雨迷茫地飞到了冰冷高塔唯一一扇窗户旁，看到了穿着洁白衣袍，许久未见已经完全长开了的枕风。

　　枕风在笑。

　　他比少年时还要温和可亲，更多了份胜券在握的沉稳。个子也长高了，从前他和听雨差不多高，现在听雨化作人形的话，看他都要微微仰起头。

　　无疑，枕风变化很大，可是听雨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骑着狮鹫的飞行兵飞速赶来，怒吼：“保护公主殿下！保护光明圣女！”

　　地面的士兵也开始用投石等武器试图击中听雨。

　　听雨稀里糊涂，完全不懂为什么他们要喊“公主”“圣女”，他明明只是要来带走自己最好的朋友。

　　枕风还在笑，他对迷茫的龙张开手，温柔的嗓音似乎能蛊惑心智：“带我走。”

　　被迷了心智的龙便张开双翼，穿过云层，带着隐者逃离了高塔，逃离了王国。

　　龙的速度太快，那些狮鹫骑士根本追不上，很快连声音也隐没至不可听闻了。

　　风把枕风的长发吹的胡乱飞舞，衣袍猎猎作响，他却只是温柔抚摸龙莹润的鳞片，通知自己可怜的“好朋友”：“你把他们的公主和圣女抢走了。”

　　总之，那天无数人看到一条银色的龙夺走了枕风，大家津津乐道，时间久了，又经众多加工，听雨就多了个“恶龙”的名头——可怜的孩子到刚刚才得知这件事，他虽然后来好不容易想明白了枕风既是公主也是圣女，但一直也没把这和恶龙联系上，还以为恶龙指的是前代哪条坏龙。

　　不过，听雨撇了一眼枕风，自得地想着这里还有个比自己更不清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