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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上交羊毛坊 ...

  •   在别院住了两天,第三日才各自回去。
      赵灵先到太平园,刚进一楼,大掌柜跟她回复凌保予等了她一天了。赵灵心下有些惴惴,难道穿帮了?
      包厢里,凌保予一见到她,脸鼓得跟河豚似的,“小妹姐,我从昨日到现在等了你整整一天!”
      赵灵端起茶水殷勤地递上:“辛苦了,辛苦了,到底咋了?”
      凌保予傲娇地接过茶水,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开始诉苦:“昨天我从太平园出来去你家找你,谁知道穆姐姐反口就问我‘小妹不是去太平园了吗,你没见到她?’,我当时心都跳出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就赶紧撒了谎,溜出来了,晚上都没回家。”想想自己真是太难了,有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朋友。凌保予对于赵灵把秘密只告诉自己一个人,那是很窝心啦。可是,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善于撒谎的孩子,怀揣着这么大个秘密,真是很考验良心:不说吧,是助纣为虐,对不住赵大哥,穆姐姐;说吧,对不起这么信重的好朋友。哎,真是甜蜜的负担!
      赵灵对凌保予撒谎的技能简直毫无信任,得,回去还得自己圆谎。也怪自己做事不周全,没有提前来太平园绕一圈吩咐一番。当然啦,好友的心意是要领哒!

      还没等赵灵说好话,凌保予就一脸郑重地吩咐纸墨和书砚去外头守着,一看就是要听八卦的节奏,赵灵只好叫连翘也出去。门刚关上,人就拉着椅子坐到赵灵身边,眨巴着蠢萌的大眼睛,用一种既扭捏又好奇地语气问道:“小妹姐,那个,咳——,就是,你这几天是去——”,最后几个字刻意放低声音,“伴驾了吗?”
      赵灵将他的大头稍稍往后推,点点头。
      “啊——”,凌保予深吸一口气,眉毛高高扬起,嘴巴张成“o”字型,“那,那,那,你是不是要入宫当贵人啦”,一副与有荣焉的激动。
      “谁跟你说的?”,赵灵送他一双白眼,“上回在大观音寺不是跟你说了嘛,外室而已”。
      “你——”,凌保予手捧着胸口,“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谁知道你还真敢这么干啦”,偶滴个亲娘祖奶奶诶,居然真敢把陛下当外室啦,这简直是,太大逆不道了,也太刺激啦。但是,不赞同。
      “为什么啊?虽然我不知怎么关心朝堂上的事,也知道陛下并非好色之人,陛下登基后就选过一次秀,这十年,后宫都没有新人进入。上次在大观音寺,我看得出来,陛下很中意你,你不是也心悦陛下嘛,入宫多好啊,我敢肯定,你入宫起码也得是贵嫔位份。你干嘛非要当外室啊”。再说当宫妃可是一件荣耀全族的事情,想当年,甫一得到陛下要选秀的风声,他爹和他娘,素来不和的两个人竟然破天荒地坐到一起,商量着从族里找几个相貌清秀的女娘,准备托关系送入宫去。结果,不说也罢,花了大笔的银钱连上宫中的太监,结果人家说了,此番只要西北大捷功臣家的女儿,啧。

      赵灵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喝了两口,润润嗓子,道:“那又如何,便是皇后又有什么了不起。你想想,一入宫门深似海,入了宫就身不由己了,每天想着法的跟一帮女人争抢一个男人,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地位高些罢了,实则做的事情跟你爹后院原先那些姨娘妾室同房之类有多大区别,要说差别,大概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的东西风之争不大会牵扯人命或者身后的家族,然则,皇室后宫之争往往牵涉朝堂,动辄祸延家族,血流成河,你想想‘永寿之火’,再想想‘建德之乱’,我可只有这一条命!”
      赵灵是现代人的思维,前世只恋爱不结婚,彼此不干涉对方的事业,合则聚不合则散。家里有几个保姆负责她的衣食起居,整个人生轻松上阵,没有家庭的负担,又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上辈子活到了97才寿终正寝。相比之下,她哥就是一个反面教材,继承家族企业,成天的各种应酬,开不完的会,不到五十,头上就地中海了,高血压,冠心病。好不容易回到家,还有各种家庭矛盾等着他,前后两任妻子给他生了四个孩子,偏偏没一个靠谱的。六十出头人就不行了,病床前几个孩子还在为了争家产相互拆台,上眼药。真是人前风光,人后凄凉。
      “也不能这样说吧,咱们大明朝延续到现在已有六朝,也就出现了这两次争储大战,况且陛下是明君,定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再说了,陛下正是鼎盛之年,以后的事还早着呢。”对于元正帝,凌保予那是打心眼里崇敬的,到现在,他老娘还每日一注清香祈祷诸天神佛保佑陛下呢。
      “然后呢,便是不会又怎样,后宫行止坐卧都有规矩,你且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让你吃饭睡觉都有人在身边拿着尺子衡量你,鞭策你,你会开心吗,皇宫虽然华丽堂皇,可是你进去了就一辈子也出不来了,既不能回家,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过日子,看不了太平园的戏,吃不了德福楼的荷包饭,一品楼的大烧鹅,赏不了城外五里坡的漫山杏花,香山寺红头半边天的枫叶,等等等等。每天被人守着,按点起床,按点吃三餐,按点睡觉,这可不是一天,一年,而是一辈子。你觉得有意思吗?”
      凌保予当真试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样的日子,然后,然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对于一个自幼散漫惯了的公子哥,这样的日子除了看起来尊贵好像也不是很令人期待的样子。
      “再者说啦,我现在的日子多好哇,手里有银子,名下有产业,背后有靠山,又没人管着拘着,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我都想好了,待再赚些银钱,我就去游历,看一看大漠孤烟,遛一遛北方草原,赏一赏东海之滨,访一访南粤之地,方不负此生啊”。
      这番眼界高远的畅想直接把凌保予的灵魂拉出了京城,飞向了大明的锦绣山河。是啊,这才是有意义的人生啊,相比之下,做宫妃真是没什么可期待的!
      凌保予忽然意识到方才所想,竟愣住了,深觉自己格局打开了,整个人升华不少。

      皇宫
      下晌,暗卫进来奏事:“启禀主子,今早赵娘子的马车离开后,先是沿着南城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停在一家叫做“惠民药局”的药铺,她的丫鬟连翘进去抓了三副药,后来马车又绕了一圈去了太平园,见了颍川伯凌保予,接着就回赵府了。”
      元正帝皱眉:“抓的什么药?”
      暗位将药单子呈上,常公公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眉心一跳,恭恭敬敬地呈给元正帝,只见上面写着“川芎两钱,当归五钱,红花半钱,。。。。。。”,元正帝虽不知药方的具体作用,然生于宫廷,长于宫廷,该不该知道的药理,多少都会知道一些。从前先帝朝时就曾有后妃以红花给怀有皇嗣的妃嫔下药使其流产。他心中陡然涌起一股燥意,堵在胸口闷得慌,“这药方作何用?”
      暗卫将头低的不能再低,“回主子,是,避子汤!”
      “呵——”,元正帝手指用力,药方瞬间变成皱巴巴的一团,“他简直气笑了。

      也许老天看赵灵日子过得顺遂,故意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刚进入八月,赵灵收到赵林从辽东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信中说因为辽东苦寒,百姓对羊毛制品的需求量大,所以羊毛坊大量从关外各部族那里收购羊毛、羊皮,随之相应的关外部族的日子由此改善。这原本时间好事,却不想,近来有些部族为了增加羊群数量,不惜挑起战火侵占其它部族的草场,已经导致好些死伤。
      赵林原本没觉得这些部族之间的纷争除了日后收购羊毛麻烦些,别的也没什么影响。没想到,驻守辽东的穆昱将他叫进将军府言明厉害。他说羊毛坊收购羊毛原没什么关内关外本就通商,只要不涉及朝廷禁止的铁器之类等就行,但如今引起部族纷争,便是牵涉进了边疆稳定,此事可大可小,要他们心里有数。且此事,不论是辽东大军还是辽东府都会在给陛下的奏章里陈明此事。
      信的最后,赵林万分焦急地让赵灵跟穆辰,永嘉公主尽快拿主意。
      赵灵将信反复细看两遍,方收起来。沉吟半晌,看来这羊毛生意是保不住了。

      第二日,她给永嘉公主下了帖子,与穆辰三人聚在镇北王府。赵灵拿出信给二人看完,说明来意:“事情你们也清楚了,涉及边政不是小事,今天就是商量羊毛坊如何处置的?”
      穆辰与永嘉公主面面相觑,一时也没有主意。赵林信中说的明白,两人自幼在帝都权势核心长大的,也知道事情棘手。
      自家事自家知,永嘉公主身为嫡公主,按照朝廷规制,比照皇子的公主府一座,嫁妆银子20万两,另有田庄铺面若干,虽说元正帝疼爱她,私下贴补了不少银子,但这些都是有数的,轻易动不得。齐侯自然身价不菲,然身在他们的位置,平日的排场自不能落下,既已出嫁,内务府便不再管了,衣食起居样样要花银子。公主的孩子日后是跟着夫家姓的,没有封号和封邑,日后除了嫡长子能继承齐侯的爵位,其余皆是白身,要靠自己奔前程,她自然希望多些银子给儿孙。论起来,她手里如今来银子最多的就是羊毛坊,其余产业相比之下不过平平。倘要舍弃,真跟割肉也差不多。
      穆辰情况还不如永嘉公主。他爹原本是郡王爵,因功晋升为亲王,他跟着水涨船高,日后也有个郡王的爵位。只是,本朝宗室王爵多是安享富贵,并不在朝廷领职。两代帝王信重镇北王府,故而委以军权,如今,他二哥在辽东领兵,他在五城兵马司也有差事,穆怀素知分寸,并未按规制在其成年之时就为兄弟二人请封爵位。他爹私下里说过这个,大约会在临终前给他们请封。说实话,他打心眼里盼着他爹长命百岁,再则,一想到这爵位是他娘的命和大哥的一条腿换来的,心里也没啥期待的。
      镇北王府并未分家,他如今除了差事上每年几百两的俸禄银子,再就是王府里的月钱以及名下几间铺面。他们三房每年收入的大头就靠羊毛坊每季度的分成,才过的滋润。如今他媳妇怀了身孕,两口子早就商量好要生三男一女啦,用银子的地方就多了。
      几人都不吭声,穆辰一个劲儿的瞅永嘉公主,其意不言自明。永嘉公主瞪他一眼,斟酌道:“本宫至多可以向父皇陈情,但辽东的羊毛产业怕是开不得了。穆三,父皇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他素来不喜宗亲仗着权势做违法乱纪之事,不过好在,当初成立羊毛坊父皇是知情的,这些年的账册本宫都有呈给他看过,羊毛坊一向没有逾规之举,此次也是意外。”
      “可不是,谁能想到啊,你们说这些关外的部族也真是的,贪得无厌,目光短浅。”穆辰一听京城羊毛坊大约能保住,心里松快了不少。
      不料赵灵提了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二位可曾想过,倘若御史当朝参奏此事呢?且不说辽东羊毛坊收购皮毛导致边境不稳是不争的事实,就说这些年,京城羊毛坊遭过多少人的觊觎,不过是那些人探清底细,知道羊毛坊背后有镇北王府和公主府撑腰才不敢妄动,私下里的小动作却是不少,幸得咱们羊毛坊里的管事多是出自二位府上,为人忠心,没有背叛,羊毛坊才一路顺遂开到现在。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们焉能错过?届时,舆情之下朝廷必然要有一个说法,羊毛坊未必保得住不说,二位身为股东大约会得到申斥,我和堂兄身为祸首,怕是要被拎出来领罪,说不定赵府也会受到牵连。”
      赵灵所言并非空穴来风,甚至穆辰和永嘉公主随口都能举出几个意图染指羊毛坊的家族。年入几十万两,且是清白产业,谁能不眼馋。受些申斥倒没什么,但若赵灵堂兄妹和赵府因此遭难,绝非两人愿意看到。
      是以,穆辰故作大方道:“那就把羊毛坊都关了吧,嗨,想想当初我只投了5000两,这几年跟着你赚了这么些,也够了。”
      “不错,关就关吧”永嘉公主亦点头。
      “赵灵看向他俩:“你们不觉得比起关掉羊毛坊,其实有更好的选择吗?”
      “更好的选择?”永嘉公主不解。
      “对,”赵灵解释道,“羊毛坊是我们大家的心血,就此关停实在可惜。再说,羊毛坊除了这次不慎涉边,没有任何问题,相反,它给朝廷缴纳赋税,令京城周边上万贫寒百姓受益。还有羊毛坊里七八百号工人,女工们原本多是些日子艰难的女娘或者寡妇,还有那些身有残缺的男工,他们中很多人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兵丁,除了朝廷补给的抚恤银子外,没有挣钱的路子,去码头抗包都没人要,是羊毛坊给了这些人一条出路,倘若羊毛坊就此关停,这些工人以后该何去何从?”
      “这倒是,”镇北王府本身就掌管着五万辽东军,他们府里的家仆管事有不少都是从前跟着穆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当初赵灵提议招收伤残兵丁做工,穆怀很是高兴,还特地帮着找兵部要了资料,又给穆二写信安排人护送辽东军退下来的伤残兵丁到京城做工。想想这些人,穆辰确实不落忍,“那你的意思是?”
      “羊毛坊本身没有错处,唯一的错处就是我等的身份撑不起目前的情势。”赵灵说,“所以,我提议将羊毛坊献给能掌理之人。”
      永嘉公主细细思索,试探道:“你是说我父皇?”
      “对。所谓‘天下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有交给陛下,羊毛坊得保,工人们才不至于失了饭碗,你们说呢?当然,就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看得上这份产业?”
      左右羊毛坊估计也是保不住,与其便宜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还不如交给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穆辰同意,永嘉公主更没意见。赵林信中已经委托赵灵做决定,如今算是全票通过。
      赵灵从身后连翘手里接过两个匣子,一个匣子上面贴着封条,她向两人展示过后拆开,里面是辽东羊毛坊上半年的账册和银票,因着辽东远,当初商定半年分一次账。待二人确认无误签字各自领了银票后,又将另一个匣子打开递给永嘉公主,“殿下,这是京城羊毛坊的一应账册和人员名录,劳您呈与陛下。京城和辽东的账目都是截止六月份的,之后的都在账面上,另外,臣女已经去信给堂兄,令其准备好辽东账册名录以备上呈”。
      永嘉公主接过匣子,打开随意翻了翻,看向赵灵眼下的乌青,感叹道:“昨日收到信,今日就准备地这样齐全,难为你了,怕是做完没休息吧。”
      赵灵笑笑,“此事在朝廷参奏之前处理与参奏之后处理,有本质区别。还请殿下尽快呈与陛下。”
      永嘉公主知道轻重,“放心吧,我待会儿直接进宫”。
      事情基本有了了局,赵灵心中大石落定轻松不少,辞了二人坐上马车回府补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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