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盛菀

3、清晰

　　晚自习结束后已经是十点半了。众人决定弄个不醉不归，明天睡他个十几小时。

　　舒子旭迫不及待整理好书包，一套流利的动作后，喊道：“快点快点，刘记烧烤店一点关门！”

　　“急什么啊。”李玮正在抽屉里找钥匙，“烧烤跑不了。”

　　一旁的宋争和许野早已站在班门前等着。两人一人站一个门框，宋争慵懒地靠在门框上，手臂上挂着清中的校服。一举一动都是一副风景。

　　徐任梦有点不满：“你倒是不急，我十二点门禁。”

　　“十二点还能算门禁？”李玮找到钥匙放进裤兜里，“你看李欣桐，每天十一点前必须回去，这才叫门禁。”

　　李欣桐原本在教室呆呆站着等他们，开口道：“莫cue我，我妈同意我今天晚回去。”

　　李玮继续接话：“几点？”

　　李欣桐突然不自在，想掩盖住什么，过了一会，还是说了：“十一点半……”

　　“你玩球啊哈哈哈哈哈！”李玮放声大笑。

　　“少管我！”

　　十几人来到刘记烧烤店，进了一个包厢。

　　许野率先找到一个角落处，把宋争拉过去。

　　“干嘛？”宋争任由他抓自己的手腕，步履轻快地跟在后面。

　　许野回头，摆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过二人世界啊，以前不都这样？”

　　以前吗？宋争怅然。

　　附中的时候，他们经常跟周铭阳一行人吃饭，也是找的包厢。那时候宋争跟许野提了一嘴，说他想在角落坐，清净一点。

　　许野记下了，每次包厢的角落他们是坐到了，但一点都不清净。许野外向的性格让所有人都跟他打成一片，说话基本都围着他来。

　　宋争每次在一旁都是默默无语，要不下次不坐他旁边了。

　　此时，宋争很想说明他们的关系，但他开不了口。他不愿看到许野难过，看到他一个人。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中年人。

　　舒子旭最先问道：“刘叔，今天你怎么在这啊？”

　　刘叔摆了摆手：“今天来店里看看，刚好碰见你们来这聚餐了。”

　　“您来的正好。”舒子旭从书包里翻到试卷和笔记本，“您把这些带给他吧，都是最近考的卷子和上课的笔记，别让他掉太远了。”

　　刘叔一愣，随后十分感激：“有心啦，我替我家那小子好好感谢你们，今晚这餐我请客！”

　　众人一顿欢呼：刘叔大气！

　　欢呼过后，李玮问起了伤情：“柯载怎么样了啊？”

　　刘叔拿出菜单递了过去：“没大事，小腿骨折，养几个月就好了。”

　　许野不明所以，他想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却被书包挡住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坐的那个位置是刘柯载的，他前几个星期被车撞了，现在还在医院养着。”宋争把书包放到了地下，“这人是他爸，店也是他爸开的。”

　　许野轻点头。

　　“你看着我干嘛啊？”许野发现了一道视线。

　　舒子旭摇摇头，一脸无奈：“争哥也就会在你面前说这么多话了。”

　　许野挑眉，面向宋争：“是吗？原来我有特殊待遇啊。”

　　宋争不说话，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舒子旭瞧见，冒着危险夺过他的杯子：“争哥，喝什么水啊？”他看向刘叔，“刘叔，给我们上几箱啤酒！”

　　“哟，你小子可以啊！”刘叔笑笑，“要吃什么你们大胆点，你们这桌我上快点！”

　　包厢里一片热闹，讨论着吃什么，几点回去，回去要不要通宵。

　　烧烤还没有上齐，一行人已经在开瓶盖了。

　　方寻示意大家停下来：“来来来看我，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徒手开瓶盖。”

　　只见方寻抽出两瓶啤酒，用一只手使它们的瓶盖相互咬合在一起。啤酒里细小的气泡微微升起，在一瞬间，他用力垂直下压，随着清脆的响声后，白沫涌出瓶口。

　　方寻靠了几声。

　　一阵热烈的喝彩和掌声随之而来。

　　“土豆牛逼！”李玮呼喊着。

　　方寻在兴奋之余瞪了过去：“靠，能不能别在新同学前掉我底子！”

　　李玮狂笑：“我还以为你习惯了。”

　　方寻长得憨厚，体型偏壮。他擅长运动，经常在太阳底下打篮球，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舒子旭见了便起了一个绰号——土豆。

　　许野听了也捂嘴笑笑。

　　烤串终于上齐了，他们也不再拘谨担心不够分，直接抢了起来。

　　“草，你们几天没吃饭啊？”

　　“这串我的，谁抢我跟谁急！”

　　“大哥们，给女生留点好吗，这样太掉底子了。”

　　“……”

　　饭桌前没有兄弟情，底下一片喧闹。

　　宋争无声地从附近的盘子里拿了一串烤茄子，递给了许野：“他们不怎么抢素的。”

　　许野接过茄子很高兴地啃了起来，又想到了什么：“宋争，我想吃肉。”

　　宋争轻叹口气，将手伸进了战场。

　　“卧槽怎么又多了一只手！”舒子旭警惕起来，打量着四周，发现那只手是宋争的。

　　舒子旭毕恭毕敬，把盘子递过去：“争哥请。”

　　方寻大笑起来：“瞧你这点出息！”

　　舒子旭反驳回去：“少说点话，争哥多吃点，以后考试还是看您了。”

　　大考抄不到，但班里的考试舒子旭多多少少找宋争要了点答案，宋争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

　　“谢谢了。”宋争把一盘子的肉递给了许野，“够了吧。”

　　许野稍稍愣住，把想说的话憋回去，点了点头。

　　啤酒一瓶一瓶地空了，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开始说胡话了，只有女生喝着饮料，看热闹一样地听他们吹牛逼。

　　“就那个，叫什么，许野是吧？”方寻又喝了一口，“你一来我就看见你那不服输的劲儿，我方寻，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以后有机会，跟我打场球。”

　　李玮也不落后：“话都给他说了，我跟一个！”说完，也闷了一口。

　　场子一下被热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都这样说了，许野也不能不表示，倒了一杯啤酒，对他们说：“我干了！”

　　“呜呼——”周围的人都起哄。

　　宋争在一边小声提醒：“少喝点。”

　　“我早就想问了，你俩什么关系？”舒子旭拿着烤串摇摇晃晃的，“快说，如实招来。”

　　借着酒劲，舒子旭霸气了一回。

　　许野晕乎乎的，想抢答却被宋争拦住了。

　　宋争看着一群醉鬼，感到心累：“以前附中一个班的。”

　　“哦，老友啊。”舒子旭趴在了桌子上，玩弄着杯子。

　　许野不满。屁，他才不老，他是宋争年轻力壮的男朋友。

　　一群人又吹了一会，决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刚走出来，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指向徐任梦：“哟小姑娘，要不要去叔叔家玩会？”

　　徐任梦听了，惊恐地连退几步。

　　男生们见流氓调戏女同学，瞬间待不住了。

　　方寻上前吼道：“死东西，回去对你妈发情去！”

　　方寻本就强壮，一身肌肉。

　　“你！”中年男子可能觉得真打起来没好果子，灰溜溜地赶紧跑了。

　　李玮不由担心：“我们结伴走吧，特别是女生，男生多跟几个，大晚上保护好自己。”

　　李玮虽然平时看着没心没肺，但细心起来比谁都稳重。

　　最后方寻他们送女生回去，许野已经彻底醉了，宋争负责把他抬回去。

　　现在是十二点，街上却依然是一副热闹景象。灯红酒绿，眼花缭乱。

　　许野被宋争搀扶着，走路摇摇晃晃，还一路高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你家住在公共厕所，我家有电视还有电冰箱，你家只有……”

　　最后一句还未唱出来，宋争一把捂住他的嘴：“唱得真好听，下次别唱了。”

　　“宋争你什么意思啊，嫌我唱得难听是不是。”他快速掏出手机来，“你把录音打开，好好录下我这动人的歌声！”

　　不能跟醉鬼讲道理。宋争安慰自己。

　　接过手机后，宋争问道：“密码？”

　　酒精让许野面色潮红，在各种灯光的映衬下，显得诱人。他的衣领微微敞开，嘴唇也因为烤串的辣而通红起来。

　　宋争入了神。

　　喝完酒后，他声音有点哑哑的：“你生日。”

　　宋争心跳漏了一拍，好一会才输入了1101。

　　手机果真打开了。

　　他忙不迭打开录音，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了。

　　许野清清嗓子：“药药切克闹，你是傻X我知道！”

　　宋争：你妹啊。

　　宋争按停录音，手扶额无奈地说：“你喝多了，我帮你叫张叔。”

　　张叔是许野的私人司机。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坐车出去溜达。张叔也很喜欢宋争，聪明稳重，完全看不出还是个高中生。

　　当他知道两人的事后先是惊讶，之后是一声声叹气。

　　许野摆着手：“不、不要张叔，我要你。”

　　宋争没有反应，许野有点哽咽：“宋争，你回来行不行。我想你了。”

　　许久，宋争才开口：“以后再看吧。”

　　“以后，为什么是以后？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找你花了多大劲，转学花了多大劲？”

　　“我找遍了所有关于你的关键词，你不能就这么忘了我。”许野有点嘶声力竭，他找到一个花坛坐下，试图冷静下来。

　　因为爷爷不能再被打击，因为你家里人一致反对，因为世界太纷扰，因为我们没有能力面对。

　　宋争把所有的阻碍融成了一句话：以后吧。

　　说不定以后他们有了勇气，有了成绩，有了能力，他们可以毫无顾虑地对世界说：“去他妈的，我们是一对儿。”

　　宋争没办法回应许野的期盼，他走上前抱住许野：“阿许，以后情况或许不一样了。”

　　他懂他都懂，只有变强，他们才不会受风雨侵害。

　　少年紧紧地抱住对方，手在背后时不时摩挲着。他们的身后是繁华的街市，他们面前是黑漆漆的小径，只有零零碎碎的灯光照着前方。

　　宋争感到肩头滚烫。一滴一滴的，烫破了他的衣衫，烫伤了他的皮肤，缓缓流进心里。

　　哪怕上天没有给我们选择，我们也要独辟蹊径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