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寒食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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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隗也没有卖关子，她看着阿姐和赵子余，笑弯了眼：“公子其实娶了我就足够应付那狄王了。不如，就将阿姐赐给子余公子，这样还能得个礼贤下士的名声。”
这个建议，与小院诸人现阶段为公子积攒声誉的计划不谋而合。这一次，他们看向季隗姐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同。只有叔隗脸色一变，她红着脸嗔怒：“别胡闹。”
季隗这是想让阿姐与心仪之人在一起，但叔隗却不能让阿妹替自己承担这样的责任。姐妹俩同作为求和礼送给重耳，最后不能只有阿妹出嫁。
子余也低咳两声：“这……怕是不合适吧。”
“怎么？”季隗脸色一变，犹豫着问：“子余公子莫非是已经娶了妻？”
若是已经婚娶，那她们绝不会强人所难。
子余摇头：“未有。只是如此，未免太过委屈叔隗姑娘。”
就算被迫嫁人，那也得是嫁给一国公子才行。跟了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谋士算是怎么回事儿。
季隗姐妹却都松了口气儿，季隗眨眨眼，笑着看子余：“反正也是做戏，又不是真的，嫁谁都一样，没什么委屈的。子余公子难道不肯为了成全公子的名声委屈自己吗。”
话说到这里，子余也只能看向重耳，问公子的意思：“公子？”
重耳此刻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季隗姐妹俩能提出如此离经叛道的法子。抛开个人情感而言，这个法子确实挑不出毛病。
小院诸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嘴角噙着笑起哄：“子余你就舍命陪公子吧！”
“人家姐妹俩都能豁得出去，你们俩大老爷们儿还在这儿扭捏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定在下个月初！大家各自准备准备，我也抽空进宫把这‘好消息’报知狄王！邀请他来参加婚礼！”
“就这么定了！春祭之后道路解封，这则喜事也能及时传回晋国！好让那狐姬姐妹知道，咱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作为当事人，子余和重耳脸都红透了。说是要再考虑一下，其实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喝到深夜，诸人几乎连婚宴要用什么菜都定好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叔隗与季隗躺在一张榻上说话。
叔隗对季隗的自作主张是既感动又恼怒，她推了一把季隗的脑袋：“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么能提出这样的法子呢？虽然是做戏，但季隗，不能只有我‘嫁’给自己心仪之人。”
“都说了是做戏，现在嫁给谁不一样呢。”季隗抱着阿姐的腰，使坏：“要是有朝一日能看到阿姐真的嫁给子余公子就好了~”
叔隗无奈，摸着阿妹的头：“这几位公子都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耽于儿女情长。能帮助他们一场，大概已是此生最大的缘分了。季隗，别想太多。”
“万一呢。”季隗不像阿姐一样悲观，她在黑夜里眨着眼，看着自己的阿姐：“我阿姐这么优秀。时间一久啊，难保那子余公子不会动心。”
“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说到这里，叔隗又替自己的阿妹难过了：“要是你也能如愿嫁给先轸公子……”
“嫁什么先轸公子。”季隗难得羞赧：“分明是重耳公子最得我心。”
“重耳？”叔隗心底一动，垂眸看阿妹：“你别是为了哄阿姐放心，才这么说吧？”
季隗摇头，烧红了脸：“以前没见重耳的时候，觉得先轸公子天下无双。后来见到了重耳，又日日教他骑马……阿姐，你不知道他有多倔，我还从未见过那么倔强执着的人。”
季隗打开了话匣子：“明明是一国公子，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虽然话不多，但对先轸他们、对你我，都一直有礼有节。说实话，被那狄王丢到晋人营地的时候，我很害怕。怕咱们姐妹俩受辱，我甚至还做了最坏的打算。”
“没想到，他们待咱们这么好。尤其是重耳醒了之后，这几个人眼睛都没离开过他。今天这事儿虽然是咱们姐妹俩提议的，但换做一般人早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他们不仅没有应，还一心为我们姐妹俩考虑。”
叔隗也万分感慨：“是啊。都已经被狄王当做求和礼送人了，日后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呢。嫁或者不嫁，对咱们而言还真没什么区别。说是做戏，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能坦然一些罢了。”
季隗突然有些惆怅：“阿姐，你说他们会一直留在狄国吗？”
“不知。”叔隗摸着阿妹的头：“日子还长，不用想那么远。依照他们的为人，不论是走或者留，都会为你我安排好后路的，放心。”
“嗯。”季隗抱着阿姐：“阿姐，我很高兴。”
叔隗：“阿姐也高兴。快睡吧，这段日子肯定很忙。”
这场戏是为了哄狄王高兴，那依照诸人商议，婚礼既不用晋国的方式办，也不用廧咎如的方式办，而是采用狄国的方式。这事儿还属狐偃有经验，于是交由狐偃全权主办。
狄国的婚礼说起来简单，就在草原上设置流水席。接到邀请的亲朋好友和路过的牧民都可以随时加入，为新人送上祝福。新人要做的，就是在专门架设的高台之上接受大家的祝福，并将亲手制作的喜糖送给大家。
其实狄国地广人稀，并不产糖。糖这种稀有物资需要提前去邻国，甚至更远的国家换。用糖作为回礼是狄国的传统。不仅代表将甜情蜜意传递，在草原上，关键时刻更可以救命。因此，每一份喜糖都是狄国最珍贵的希望。
这次婚礼可以算是狄国的举国盛事，不仅狄王会亲自参加，与狄王交好的不少邻国也会前来。重耳一行这次没有带足够的糖，只能想办法换。好在贾佗家的药铺和狐府都有不少储备，就算时间紧张，他们也凑出了足量的喜糖。
架设高台、邀请宾客、设置流水席、准备各种物资，小院诸人分头行动，一个月时间匆匆而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婚礼。
婚礼前一晚，重耳带着之推离开营地，前往宁山。他们在山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按照晋国礼仪祭拜申生。
严格来说，申生新逝不过一年，作为幼弟，重耳当为其守孝。别说办婚事，连宴饮都尽可能不参加。特别是兄弟俩关系这么亲近，重耳理应按照规格最高的仪制为申生守孝。如今，却只能偷偷在深山之中遥寄相思。
重耳找了一块平整的山石，摆了一些申生爱吃的食物，亲手点了三支香。他朝着晋国的方向跪拜，久未起身。
“兄长，明日我就要成亲了。”重耳在心底对申生说：“你一定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做到了你希望我做的事，兄长放心，我也会成为你希望我成为的人。”
“兄长啊，一定是你在保佑我，让我遇到了这么明事理的叔隗姐妹。她们居然提议与我们一同哄骗狄王。真好，这次我不用真正违背自己的心意，在为你守孝的时候举办什么荒唐的婚事。”
“所以啊，兄长你一定要继续保佑我。如果可以，我想为你守一辈子的孝。”
“兄长，我好想你。你在看着我吗？还是……已经去了别的地方……兄长，若是你在，能抱抱我吗……”
重耳跪伏在地，这世间没人能看到他湿润的眼眶，除了山间的泥土。山中的神明不忍看，动了恻隐之心。林间树枝轻晃，送来了一阵温柔的风，在重耳身侧环绕，似极了远行之人的怀抱。
重耳的泪水夺眶而出，呢喃地叫着：“兄长。”
守在不远处的暗卫看着夜色中微弱的香火，也想起了那个他守护了半生的温柔之人。那些与申生在一起的日子，荒诞的像是一场梦境。
都说重耳没有公子架子，对待身边的人真心诚意。只有之推知道，申生才是半点都不像太子。那样尊贵的人，却愿意为了他这样一个一文不值的暗卫牺牲到那种程度。之推看着高悬在树梢的明月，心想：申生这样人，早点儿去了也好。如今这样的乱世，是容不得那样心地良善之人的。
不知过了多久，重耳带着浓重的鼻音叫了声“之推”：“来，祭拜一下兄长吧。”
之推走过去，撩袍跪在了地上，实打实的朝这方简易的祭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看着重耳红肿的眼睛，心想：“这兄弟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心肠软。前途凶险，这可不是什么好性子。”
“不过……”之推又想：“反正有自己和先轸他们在呢，总不会让他有事儿便是。或许申生在天有灵，真的会护佑这个幼弟也说不定。总之，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有惊无险。与在晋国的时候相比，可幸运多了。”
直到了后半夜，俩人才下山回营。明日虽是做戏，但也算得上是大事一桩，要耗费不少心力。重耳不能就这么红着眼成亲。
好在贾佗早有准备，为重耳备了消肿的药膏。
小院诸人虽未与重耳一同上山，但心里也都念着申生。在这样一个悲喜交加的深夜，没人能够安眠。
自打明日开始，他们就算正式在狄国立足了。
作者有话说第90章 寒食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