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梓童梓童

4、第 4 章

　　等俞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有好几次江临都想打120了，不过按照他这么个造，进ICU也只是迟早的事。
　　“江临？”俞默费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扔到马路上被车碾了一晚上一样，脑袋里也像是被灌满了浆糊，当看到江临在自己卧室的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吼道：“滚出去”
　　江临一言不发，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带上门就出去了。江临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总是带笑的脸此时却面无表情。
　　“都看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俞默也站在了阳台上，指尖那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嗯，看见了。”
　　“是不是特像一变态”俞默猛吸一口烟，炫技似地吐出了一个好看的烟圈，“可我这么些年就靠这些活着了”
　　刚开春的B市有些冷，俞默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站在晚风中，苍白的手臂上新旧伤痕交错，空茫的目光不知道在看着些什么，好像下一秒就会随着这烟雾一起消散了一样。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有好几次我都想从这跳下去，可我又想了想，我还不想死，他们越叫我做的事，我偏不想随他们的愿。况且，我还没想这么早就英年早逝呢。”
　　他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唇边还挂着笑，江临下意识的扣住他的肩膀，俞默直接被他这副紧张的样子给逗笑了，许久不曾出现的纯粹笑意，让江临都有些怔愣，手上不禁松了些力道。
　　“放心，我不会跳的，我要是真的想跳早就跳了。”
　　的确，俞默住在十三层，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直接联系殡仪馆了，想死也不会等到现在。
　　“昨天到底怎么了，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的。”
　　江临随手将手里的烟摁灭，很严肃的问俞默。
　　“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感觉什么都没意思了，不过现在好了。”
　　“只是这样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是因为奚云生吧，我今天把你从地上捞起来的时候你就在人照片底下躺着。”
　　江临对他的鬼话明显不信，俞默可不是这么幼稚的人。因为不爽去酗酒，这种事在江临叛逆期的时候都没干过。
　　“你还真指望醉鬼能找到床上去啊，没在大街上睡就算好的了。”
　　对江临的敏锐俞默一时也有些语塞
　　“行，你就和我在这贫呗，你和那个奚云生到底怎么回事，人就是你那个念念不忘的初恋？”
　　当时俞默分手后的惨状到现在江临想起来都觉得可怕，本来以为现在缓过来了，没想到这还藏得够深的。藏着心思可比宣泄恐怖多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俞默靠在阳台上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手里的烟燃尽，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带着些嘲弄地说：“多大点事啊，就是和人碰见了呗，多大点事儿啊，明明是我做了渣男，怎么弄得自己跟个怨妇似的。”
　　“什么？”
　　江临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一直以为是俞家插手了，或者是俞默被甩了，没想到是这货自己坑自己。
　　“如果你没聋的话，事实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怎么就想着放手了呢，这么喜欢的话。”
　　“是啊，是喜欢，正因为我太喜欢他了，我不想他有一天发现我就这么没了，那到时候他那样的人肯定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想开始新的生活都没有办法。或者是有一天我发现我不知不觉把他给弄没了，我受不了的，江临，我不想伤害他，那种无力的感觉，你该明白的。”
　　“就因为这样？你现在又因为重逢把自己弄的破破烂烂？”
　　江临觉得俞默怕不是有那什么大病，不过俞默的确有病就是了。
　　“就那样，这都过去多久了。昨天那情况也就是一意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俞默表面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江临只觉得心中一阵火大，只觉得自己的担心都喂了狗了，几乎是强忍着怒气才没让拳头落在这人脸上。
　　“你他妈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大不了你能把人照片贴的满屋子都是？没什么大不了你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一大把药混着酒喝，你能耐了啊，俞默，你到底想不想好了。”
　　“哈”面对江临充满怒气的质问，俞默轻轻笑了一声，脸上又是惯常玩世不恭的笑，“江医生，我没觉着我现在有什么不好，我的病已经稳定了不是吗？还是您觉得真有什么药能治好我？”我的药，早就被我自己亲手丢掉了。
　　这么些年，江临给俞默找了不少药，俞默也听话的喝着，至少看起来还是有点用的，俞默这两年的情况稳定了很多。可心理治疗是需要病人积极配合的，俞默除了配合吃药外，对于有些事总是不愿意多说，再怎么沟通疏导也没用，而且俞默十分明确地拒绝催眠治疗，这也导致一切都到了瓶颈，只能等俞默自己想通，他也一直在寻找治疗俞默的关键。
　　今天虽然收获也不是很多，但江临却看到了俞默挣扎又无望的内心。
　　江临看着俞默，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回到了以往不正经的样子，好像刚刚经历了沉重谈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得了，别弄得人生无望了一样，我今天一天都耗在你这了，你可得请我吃火锅啊，去添件衣服咱们就走呗。”
　　江临猜到俞默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只灌了一肚子的酒，现在估计早都饿了，还有就是刚刚的气氛太压抑了，吃个火锅热闹一下也是好的。
　　晚上九点也不算晚，店家几乎都开着，俞默带着江临去了自己最喜欢的火锅店，定了个包间。出于俞默身体考虑，江临只点了菌汤锅和排骨锅，并且明令不许俞默挨一点辣子和酒。
　　“跟个老妈子似的”
　　听见俞默不满的嘟囔，江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浓郁的锅底咕嘟咕嘟的煮着，发出诱人的气味，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慢慢聊着，倒是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快散场的时候，江临给了俞默一个有力的拥抱，郑重的说：“俞默，我不会放弃你，你也务必要坚持住。”
　　“嗯”
　　俞默知道江临在担心什么，他的那些故事还没写完，不会就这样轻易离开，况且他不忍心让江临经历失去朋友的痛苦。
　　除了前几天的那场小风波外，俞默的日子还想往常一样，没事的时候码码字什么的。对了，他现在有一个新出现的娱乐活动，那就是遛狗和撸猫。
　　根据江临养宠物能够有效分散注意力和治愈人心，俞默就去收容所收养了一只狸花猫和金毛，取名姑娘和小金。名字嘛，好记顺耳就行了。
　　之前江临建议他养，他嫌麻烦，一直没养。其实这次决定领养宠物最关键的原因就是觉得前几天看见的奚云生就像是一只傲娇的猫，平日里却又和金毛一样温柔。就当是没有真人，拿姑娘和小金当儿女养呗，顺便还能通过它们想到它们的另一个爸爸。
　　“姑娘，小金，这就是你们另一个爸爸，是不是贼帅啊。”
　　俞默有事没事就会拿着奚云生的照片在两只面前晃悠，江临有一次看见了都后悔提了这个建议了，这好好的人怎么就傻了呢，不过俞默的确情绪好很多就是了，也不是那副谁都欠他几百万的样子了。
　　相较于俞默这里的自在，奚云生那里就很不一样了。
　　奚云生以身体原因为由请了几天病假，工作狂boss竟然请假了，这消息可比世界末日要魔幻多了，不过更多的是关心boss身体的，毕竟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盛世美颜的滋润，连工作都变得煎熬了呢，一点干劲也没有了。
　　书房里，奚云生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肆意和行云流水两种字体以对话的形式出现，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千秋的真实身份可真令人惊讶呢，奚云生，见到他你难道不高兴吗？]
　　[你早就知道是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切，你以为谁都是阴谋家啊，再说了，我们不是一直都忘了不了他吗，那可是我们的爱人呢，你难道真的不希望见到他吗？]
　　[你最好适可而止]
　　[怎么，恼羞成怒了，别忘了，我就是你，我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如你所愿好了，胆小鬼。]
　　‘奚云生’轻轻勾了勾唇，落下最后一笔后拨通一个电话。
　　“喂，小羊羊，前两天那个叫俞默的，你们公司最近还有什么是要他亲自来的？”
　　“行，你先问。”
　　“过两天要选主演啊，还有后续的编剧也是他啊，行，我知道了，爱你啊小羊羊。”
　　“没什么事，就问问，挂了啊，拜拜。”
　　啊，这可真好，以后有的接触了。
　　“若梦，小云酱现在出现的挺频繁的，这几天云生请假就是怕出什么岔子，明明是次人格，却比云生还像主人格。”
　　之前小云酱虽然是调皮了一点，但好在懂事，一般白天不会怎么出来，现在倒好，不间断没有规律的出现，奚云生那里应该也有问题。
　　沈炀靠在吧台上，一脸苦笑的看着江若梦。
　　“俞默……，这个人你查过没？”
　　江若梦摩挲着手机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折射出好看的光点。
　　“就一出名的网络写手，别的就没有了，再说云生那边也不让查。”沈炀有些烦躁的将已经空了的酒杯用力搁在桌上，侧身问江若梦，“你那边有什么进展没，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云生可能就真的要这样没了。”
　　江若梦垂下眼，想起前不久小云酱和他说的话，轻声说：“快了，现在还在找办法，进展很大了。”
　　“那就好，辛苦你了。”
　　沈炀长舒一口气，放松的笑了笑。而后又有些惆怅，一时眉眼间也有犹豫不定。
　　“其实吧，我也不是讨厌小云酱，可云生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只要一想到云生可能会被另一个人格吞噬，我就没办法放心。”
　　“我明白”
　　小云酱的确是个很招人疼的孩子，四年不间断的相处，的确是有些难以割舍和愧疚，但云生是他们二十多年的兄弟，虽然很现实，但人性就是这么自私，孰轻孰重立马就高下立见。
　　“唉，不说了，为我们即将的胜利干杯。”
　　沈炀的笑有些沉重，江若梦知道，他一直是这么个重情义的人，心里对小云酱的愧疚让沈炀平日神采飞扬的俊颜笼上了一层暗淡。
　　. “嗯”
　　酒过三巡后，沈炀的神智有些模糊，借着酒劲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说你们怎么一个个的这么脆弱，老子分手了也没，嗝，分裂出个什么玩意儿啊，是老子不够喜欢吗？屁，老子也难受得要死了，若梦，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心肠硬的不行啊。嘿嘿嘿，两个若梦，怎么在动，别动啊。”
　　“走吧，该回家了。”
　　江若梦伸手想扶住摇摇晃晃的人，可不料下一秒就被拍开了。
　　“我不，烦不烦啊。”
　　沈炀醉醺醺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的说来说去，最后只模糊不清的喃喃地叫着一个名字，江若梦静静的陪着他，目光有些遥远的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
　　在见到俞默后小云酱出来过一次后，晚上有在奚云生不知道的时候又出来了一次，不过什么也没干，就只是给江若梦打了个电话，而后还谨慎的把通讯记录删了，聊的内容大概就是和奚云生和他这个人格。
　　“梦梦，这几年你想尽办法治疗我们，我们都很感激你。”
　　明明只要治疗成功他就会消失，却还是说着感激的话，江若梦觉得小云酱有时候单纯善良的紧。
　　“但是现在可不可以答应我暂时停止，并且不要告诉沈炀和奚云生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过不能告诉你们，但是我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害奚云生的事的。”
　　“你一定发现了吧，我才不是什么人格分裂的产物，我就是另一个奚云生，是他把我创造出来的。”
　　“他就是一个胆小鬼，让我去做他想做不敢做的事，承受他不愿意承认的感情，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事，我也很累的哎好不好。”
　　“他表面上烦我，想摆脱我，可事实上，他是最舍不得我的。”
　　“我能感受到他真实的内心，所以这件事我非做不可，等做完这件事我可能就彻底离开了。到时候你记得告诉他，我最讨厌他了，才不愿意和他待在同一个身体里呢，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想摆脱他。”
　　“梦梦，答应我好不好，求你了。”
　　“谢谢你，梦梦，爱你呦。”
　　听到江若梦答应后，小云酱送了他一个甜甜的么么哒后就挂掉了电话。
　　小云酱的确是爱奚云生的，他想让奚云生能够面对自己的心，不要活在伪装的躯壳里，奚云生的脆弱与无助只有他看的最清楚。
　　虽然说次人格的话不能信，他可能是想反扑主人格，但江若梦认为小云酱应该没有这么多心思，他是个很纯粹，很单纯的人格，江若梦觉得可以相信，不过如果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的话，自己绝对饶不了他就是了。
　　江若梦将刚刚浏览的文件关掉，只见泛着冷光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强制治疗’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