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当祭品》陶夭灼

13、梦魇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有小厮过来找朱衍回去用午膳，苏济则也一起走了。整个下午，朱洛都昏昏沉沉的，可又不敢睡，怕睡多了，晚上彻底睡不着。

　　话说，这几天，七曜都没有过来。之前明明是天天来，可自从苏济则赖上自己以后，他就再没出现。朱洛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苏济则有没有来的。可转念一想，自己在神殿的事那么快就传到大皇子、六皇子耳朵里，想来七曜应该也有自己的眼线。

　　天黑没多久，朱洛就困得再也忍不住，知会翠红一声，打算上床睡觉。

　　“祭女大人，请稍等一下。”翠红转身出去，没一会儿，端着个托盘进来。盘子上摆着一个碗和一碟果脯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朱洛太困，只觉得眼睛在看，耳朵在听，可脑子却一点也没有运作。

　　“是六皇子下午差人送来的安神方子和果脯。”翠红恭敬回答。之前早就听其他婢女说六皇子待人和气、细心体贴，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不仅有安神汤，连去苦味的点心都一并送来。

　　朱洛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翠红说的什么，大脑缓慢的回想着上午三人喝茶时说的话，忍不住淡笑一下。朱衍倒确实是个温柔的人，若不去深究他那些根深蒂固的皇家观念，或许他真的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对象。

　　朱洛拿过那个盛满棕色汤汁的碗，一饮而尽，嘴巴还没开始犯苦，就赶紧塞入一颗果脯。等到果脯下了肚，才发现嘴里根本没有任何苦味。

　　“这个汤不苦？”朱洛轻声问翠红，若是不苦，为什么还要送果脯。

　　“是六皇子的方子里给开了蜂蜜。”翠红看过方子，知道有蜂蜜这味东西。

　　朱洛顿时感觉心里暖洋洋的，果然不论在哪里，还是有个朋友好啊。带着浓重的困意和好心情，很快沉睡过去。

　　这边的朱洛刚躺下，黑暗中一个人影就迅速离去，悄无声息。那人影穿越过长廊宫室，步伐轻盈得不可思议，最后在一间红墙金顶的大殿门口停下。守在门口的人一见他，立刻进入大殿，快步走到正在桌前看折子的朱衍身边，伏身在他耳边低语。

　　“让他进来吧。”朱颜依旧温柔的声音在这深夜的大殿中回荡，竟有几分鬼魅。

　　一旁的男人弓着身子退了下去，很快，那个黑暗中的人影就领命入内，跪在朱衍身边。

　　“怎么样？”朱衍放下手中文件，转过椅子，俯视眼前这个人。

　　“喝过药，也吃了东西，已经入睡。”一身黑衣的男人低着头，看不见脸，干净利落的小声回答。

　　“是么……”朱衍放心一些，突然想到自己嘱咐御医的事，开口继续问，“没说什么？”

　　“除了说药不苦以外没有其他。”男人答得干脆，可内心却颇为疑惑。主人派自己去监视个小姑娘吃药干什么……

　　“好，”淡淡的笑意爬上朱衍眼角，“你下去吧。”话音刚落，刚刚还跪在他面前的男人就迅速消失。整个大殿又只剩下朱衍一个人，安静得仿佛没有活物。

　　朱衍拿起刚刚放下的折子，打算继续阅读，可思维却被硬生生砍断般，无论如何也接不上。想想这几天与朱洛的接触、自己刚刚的举动，再想想他的计划，他突然烦躁不堪，放下手中的折子，仰靠上椅背，“来人。”

　　门口守着的小厮闻声而入，等待吩咐。

　　“去叫济则过来。”略带疲惫的声音从高座上传来，小厮没有一丝停顿，领命而去。

　　朱衍闭目养神没多久，就听见有人进了大殿。没有通报就进来，而且脚步还一点都没有放轻，这世上除了苏济则，再无第二人有这样的胆子。

　　“你来了。”朱衍依旧闭着眼睛，招呼一声。

　　“怎么了？”苏济则自觉坐下，下意识去端小几上摆着的茶杯，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动作一顿，把茶杯又放了回去，眼神一阵闪烁。

　　“你倒是爱喝茶了。”朱衍看见他的动作，心里明白，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呵，茶没以前难喝了，为什么不喝。”苏济则避开朱衍质询的眼神，脑中闪过一阵混乱的图片，可又被他强压下去，故意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朱衍不去拆穿他，喜欢喝朱洛的茶本身没什么，可他现在这样闭口不谈，反倒让人更能看出异样。

　　“你怎么看她。”朱洛没有解释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苏济则不语，手指轻轻抚摸着没有茶水的茶杯，许久，才缓声道，“不坏。”

　　不坏？呵，朱衍笑起来，却忍不住一阵莫名失落。济则啊济则……还真会挑词。

　　“听说你最近经常去她那儿。”朱衍状似无意的问，靠着椅背的身体倾回桌沿，借摆弄桌子上成堆的折子掩饰自己的关注。

　　“是。”苏济则知道自己根本没必要隐瞒，这宫中的一举一动早已有人汇报给阿衍。

　　“舍不得了？”话刚出口，朱衍就察觉自己的语气有失愠怒。默默深吸几口气，不想屈服于自己突然的情绪波动。

　　苏济则听出了朱衍的异样，他知道自己应该赶快回答他没有以打消他的怀疑，可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回去。一想到那张端着桂花茶，一脸笑意的脸，他就说不出口。

　　见他不否认，朱衍本就压抑的情绪更加汹涌，捏着折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指尖已经开始泛白，可他丝毫没有意识到。

　　“一切照旧，”苏济则突然出声，抬头望向朱衍，淡色的眼睛布满平静的沉闷，“只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了……？朱衍愣住，抓着折子的手突然松懈，失去了支撑的折子“啪”的一声落回桌面，引得朱衍回头巡视。

　　“阿衍，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是觉得这样的朋友，难得。至少在……那之前，好好对她吧。”苏济则不知道自己是在对朱衍说，还是对自己说。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天说孔回自找时，朱洛的回答。沉重的情绪突然轻松少许，在她眼里，自己是个没有人情味儿的人吧。现在看来，她说的对，自己确实如此。即使舍不得她，该做的，还是会做。或许这种“没有人情味儿”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难得？……朱衍默叹一口气，自嘲一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责怪济则，自己还不是一样又送方子又送果脯。越是明白结局不会改变，越觉得她难得，也越想在那之前的时间里对她好些，简直就像在弥补……朱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像个妇人般心生不忍，妄图用这种杯水车薪的办法弥补……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任凭刺人的沉默在这空荡的大殿窜流。

　　朱洛以为自己喝了安神汤，一定能安安稳稳睡到天亮。可刚舒服了一小会儿，那片看不清、摸不着的黑暗就又来了。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来。

　　“你是谁？”她可以感觉得出自己在前进，四周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可她就是感觉得出自己在前进。她终于不堪忍受这样沉默的折磨，大声询问，声音却像被吸进了海绵一般，很快就消散无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恐惧，用正常对话的音量继续说，“我知道你在那儿，你是谁？我只是想看看你。”她说的是实话，她真的只想看一眼这个让自己睡不安慰的“人”，让她确信这一切不是自己的神经过敏就好。

　　周围依旧死寂，可朱洛却感觉身后有人来了，她快速回身，果然捕捉到一个之前没有过的气息。她其实根本就看不到他，却能够感觉得到他在靠近自己，甚至像自己一样充满疑惑。

　　“你在那对吗？”她放低声音，主动开口，希望能打破两人之间的戒备。话刚出口，那个慢慢靠近自己的气息好像停了下来，立在自己面前。

　　“能让我看看你么？”朱洛请求的说，她现在真的很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那个气息骤然静止，消失一般。可朱洛还是耐心等待着，连呼吸都有意放慢。就在她想再次请求时，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出现在这片没有边际的黑暗中。朱洛看得愣住了，这双眼睛，她绝对没有见过。它们的颜色很浅、很纯，像清澈的湖水一样，却没有一丝生气。

　　“你是谁。”一个和这对眼睛一样冰蓝的声音从近处飘来，直逼她神经。朱洛下意识后退一步，那对眼睛也立刻凑近一步。朱洛莫名恐慌，用力闭上自己眼睛，不去看那双近在咫尺的冰蓝，在心中拼命重复：醒来！醒来！醒来！

　　“啊……”朱洛挣扎着睁开眼睛，眼睑阵阵酸痛，短暂的晕眩之后，映入视线的是熟悉的床帏和……七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