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Chapter_7 ...
-
那人穿了件黑色风衣站在门口,脸上笑意浅淡,他明明就立在灯光下,就在自己眼前,可祁姜却觉得有十万分的不真实。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在看到祁姜满脸震惊后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专门给你带的凤梨酥,现在吃吗?”
“你什么时候来溪江的?吃晚饭了吗?准备待多久?”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就见对方已经不疾不徐地在对面落座了。
“看到我有这么惊讶?”他将凤梨酥从盒子里拿出来摆在桌上,“再说这么多问题,你想先听哪个?”
祁姜亦自觉好笑,摆了摆手,“好吧,那我换一个,程舟,你是因为我才来溪江的吗?”
坐在对面的男人换了个姿势,他双腿交叠似乎无处安放,两手几度交握了又松开。
一句是或不是,考虑了半天都没能给个明确的答案。
“依旧很难回答?那我再换一个,你来溪江有事吗?”
倘若有事在身,那便不是为了她。
如果他回答没事,那就不怪祁姜多想了。
“我只是刚好路过。”他神情如常,说话的时候还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让对方确信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然而祁姜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笑了,这是一种难以自控,不可抑制地带着些讽刺意味的笑。
并非程舟说得多么有趣,只因祁姜一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依旧是这种惯常地闪烁其词。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她明明是一副和多年未见的老友唏嘘感慨的样子,却偏偏能听出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地嘲讽,“不过也对,这才像你。”
“我们好久不见,你倒也不必一上来就呛我吧?”程舟没有生气和不满,仍旧含着浅浅笑意,垂眸看向那盒凤梨酥,“味道怎么样?和以前我们在厦门吃的有什么区别吗?”
“我吃着反正都一个味道,不过多谢了,亏你还记得我喜欢。”她拍了拍残留在手上的酥屑,起身走到吧台前,原本是真的不打算再开咖啡机了。
“喝什么?”好歹人家是带了东西来的,总不能不拿点东西招待他。
程舟跟着走过去看了眼菜单,都是她手写的,还配有可爱的简笔画。
他点了点推荐下面写的卡布奇诺,“就这个吧。”
祁姜点点头转身去秤咖啡豆,等奶泡打发完,她举着杯子思索了一会儿才动手拉花。
程舟接过杯子,只见上面飘着一个丑丑的南瓜头,很明显是她的失败之作。
“我想着说快要万圣节了那就拉个南瓜吧,但是以前没试过所以技术还有待改进,不过也不影响,反正都一样喝的。”祁姜没觉得不好意思或尴尬,又继续给自己拉了朵很简单的花。
两人又重新在窗前落座,空气里一下就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你说刚好路过溪江,所以是打算去哪?”祁姜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有机会和程舟坐下来,一起喝着咖啡聊聊天。
“前两天回去看了看我爸妈,所以能给你带凤梨酥,”他端起杯子啜饮一口,挑挑眉夸了句好喝才又续道,“其实我是去临江参加葬礼的,有个朋友前段时间爬雪山出了意外,你也认识。”
祁姜听到这她的手此刻也变得无处安放起来,只好双手捧着咖啡杯一口接一口,过了半晌才问:“谁?”
“闻屿。”
这是个听着有些熟悉但又不能立刻想起的名字,祁姜确信自己和程舟的共同好友就没几个,其实严格来讲,可能压根就没有共同的朋友。
她常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两人的关系,就像两条平行线,只因执笔人一次的失误才让彼此有了交集。
祁姜的朋友们只知道她有一个固定旅行的伴友,和裴阑远分手后她关掉了咖啡店,没去父母介绍的公司上班,而是自己另找了份工资更高的外企翻译,攒了些钱,一部分留作日后开店资金,另一部分则用来旅行。
认识程舟是在去西北的路上,那是和裴阑远分手后,她处理完一切糟心事后做的决定。
大学四年里也在周末与假期里去过不少地方,和父母、朋友、男友,都是身边的人,去不远的地方。但这次她决定一个人去个远一些的地方,和完全不认识的人同行。
于是她在贴吧上看了好些天,终于等到一个组队去西北的帖子,当时便不假思索地留言报名了。
她落地西安的时候,来接机的正是程舟。
一趟西北之行下来两人也成了朋友,通过交谈,在祁姜印象里,他似乎一年四季都在路上,永远都是每趟旅程的发起人和组织人。
五年来每逢年假,祁姜就会和他们一起出去。不过每次出发,除了程舟,其他人她都不认识。
换个说法就是,程舟的朋友实在太多了,在祁连山脚下的木屋里,祁姜问过他一个问题。
“像你这样的人,最不缺的肯定就是朋友吧?”
他说了什么现已记不清了,总之不是明确的回答,就像刚才祁姜问他是不是为自己而来一样,他永远不会给出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祁姜就以程舟的朋友来称呼他们,而他们也如此指代祁姜,不过是旅途中相伴而行的陌生人,一旦结束就不会再有交集。
跟那些人的关系说是点头之交都已有些夸大了,独独她跟程舟之间有个例外。
“闻屿是那个和女朋友因为拍照吵起来的吗?他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周淼对吗?”祁姜终于想起来这两人就是五年前去西北同行的一对情侣。
他们是半路加入的,其中的前因后果、两人和程舟的关系,这些事情祁姜都一概不知,她没有身份立场去多问,也没有想知道的兴趣。
祁姜对他们唯一的印象只有在鸣沙山上突然爆发的争吵。
当时风很大,周淼拿着景区门口买的红丝巾让闻屿给她拍照,结果闻屿忙着拍风景没有搭理,后来丝巾被风吹走,周淼心心念念的照片没能拍成,两人因此吵了一架。
具体吵了些什么祁姜同样也记不清了,左右与自己无关,她又不想因为旁人而坏了自己的好心情,于是独自走开了。
五年前的闻屿应该和她差不多大,没想到年纪轻轻会遭此意外。
程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他还拿着杯子不放。
“节哀。”祁姜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似乎每次有人遇到亲朋好友的死别,千言万语也不过节哀二字。
光是这两个字,就够包含太多难以言说的沉重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程舟的本意不是要把气氛弄成这样,“你咖啡店准备什么时候开业?我看已经够好了,你也别太追求完美了。”
“也不是追求完美,就是觉得有地方没到位,”祁姜收走他面前的杯子走到水池边,“不过我知道的,等正式开业那天你是没机会来了。”
就暂且信他是偶然顺路,但以祁姜对程舟的了解,她知道对方能有一次路过,下次便不会再发生。
他是这家咖啡店里的第一位非正式客人,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次露面。
程舟没有回答以后是否还会过来,只是从她手里拿过杯子先一步走到水池边上,“我来吧,你去擦冲煮头好了。”
祁姜并不客气,本来咖啡就是为他煮的,这会儿动动手洗个杯子不算过分,何况还是他主动要求的。
“你说万一我店里生意不好怎么办?以前的店到底没能真正开出来,所以没有独自经营的经验,现在开业在即,我每天都会担心。”
尤其是在遇到裴阑远之后,他的一句无心调侃就成了魔咒时时浮现在脑海。记忆常常还会篡改彼时的感受,也许对方压根就是无心之言,可反复咀嚼过后总能品出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她的焦虑不止现实问题,还想着一定要做出点成绩,如此好打裴阑远的脸。
“你们还有联系?”听完祁姜的抱怨和担忧,程舟很是惊讶,“我以为你这辈子都跟他不会再有交集了。”
是啊,她曾经也这么认为,只是谁能想到,分手后无论是在溪江还是东霖都没重逢的两人,竟会在某个国庆假期于杭州相遇。
“大概是孽缘吧。”偏偏是在祁姜认为自己快要释怀和忘记的时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重逢了。
于是她一直记挂到现在,心慌不安,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连工作都变得浮躁起来。
她实在是难以描述这两天的心情,每天的情绪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既有茫然不知所措,也夹杂了丝不愿旁人察觉的期待。
“不过抛开他的影响因素,我也单纯焦虑之后的营业额,万一生意惨淡,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我爸妈。”
她辞去外人眼里体面轻松的工作,非要重蹈覆辙地去折腾被称为创业上大坑之一的咖啡店,怎么不是再度一意孤行呢?
“其实……”程舟正准备说两句鼓励她的话,就听见门上的风铃响了。
两人循声望去,有个女人推着门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她抱歉地笑笑,然后问道:“你好,请问你们是要打烊了吗?”
“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开业呢,”祁姜想不到这个点还会有人进来,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明天应该会试营业,若是不嫌麻烦,可以明天再来。”
程舟等她说完又无缝衔接了一句:“下个月会正式营业,届时非常欢迎您来捧场。”
那女人环顾一眼店内陈设,又笑着应下,“一定,我注意到这家店好一阵子了,之前看到一直在装修,好不容易今天下班路过发现里面有灯,还以为是已经开了。”
“您若是不嫌弃,可以拿一张我们店里的名片。”祁姜走出吧台,双手递上先前印好的名片。
“那下次见。”女人接过之后同她挥挥手,转身离去了。
“你还挺有店主的派头的嘛,再不济也可以当个小店员,”祁姜扭头去看程舟,此刻他正不紧不慢地靠在水池边但笑不语,想到他没说完的话于是接着问,“刚才你说其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