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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荒谬 ...

  •   言奚妙到底是没答应邬泽渂的邀约。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潮湿混着燥热,每一寸肌肤都渗透着难受的黏腻感。
      乌云密布,清风徐徐。
      江靳野人还在国外,短时间内无法归航,言奚妙也尽量推掉了其它工作,成天泡在健身房,锻炼,塑形,打算以最完美的状态,下个月进韩静姝的剧组。
      蝉声渐渐,蛙鸣悠悠,七月步入尾声,迎来了八月的开端。
      前些年,公司为言奚妙配过一个私人司机,本以为可以节省时间,谁曾想,那人是言奚妙的黑粉,恨之入骨的那种,迟到,旷班,那都是常有的事,最过分是有一次,言奚妙拍戏出外景,荒郊野岭,手机信号微弱的可怜,那司机简直毫无人性,骗她说车子抛锚,需要维修,将言奚妙忽悠下车后,那司机便开着车子扬长而去,言奚妙与外界失联了二十个小时,林挽到现在仍对此事感到心有余悸,一有时间就亲自来接送,生怕给言奚妙造成二次阴影。
      灼热的阳光焚烧着□□,林挽坐在车里,给言奚妙发去消息:
      [下楼,我在楼下等你。]
      对面很快回:[收拾好就下来。]
      见字,林挽吭嗤一笑,就言奚妙那磨蹭性子,没个十几二十分钟肯定下不来。
      估摸着言奚妙平时出门的时间,一抬头,果然撞见他们的大明星,拎着小巧精致的包包,全副武装,帽子,墨镜,口罩,一样不落,蹦蹦哒哒的跑过来,又蹦蹦哒哒的上了车。
      言奚妙摘下帽子,剪水秋瞳倒映着希冀:“林姐,跟你商量个事呗。”
      听这小心谨慎的语气,林挽太阳穴突突直跳,明知来事不妙,但又不得不接着话往下问:“什么事?”
      修长的手指抚过发梢,言奚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等拍完韩导的电影,我想把这玩意儿给染成金的。”
      话落,言奚妙忍不住美滋滋的幻想自己留着一头金发的画面。
      林挽一时无言,幽沉的目光仿佛是在质问她──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想到言奚妙的合约还有好几年,林挽难免开始担惊受怕自己没法完好如初的活到退休。

      “祖宗!你消停点吧!”

      与此同时,远在郊外高尔夫球场的林潮发出了同样的感慨:“我的邬少爷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更何况,人家言小姐都名花有主了,咱再喜欢也得克制点,你说是吧?”
      说完,林潮还不忘偷瞄一眼身侧散发阴冷气息的男人。
      良久,那人才给出一丝丝动静。
      邬泽渂收了球杆,眼睫下方投出一片阴影:“首先,不是你的邬少爷,其次,我已经很克制了,老子一没插足他俩感情,二没怂恿他俩分手,你还想老子怎样?”
      林潮皮笑肉不笑,小声嘀咕:“可不是嘛,你就差套个麻袋扛着言小姐跑路了。”
      空气僵执半晌。
      邬泽渂一杆进球,语气凌厉:“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怂货。
      云卷云舒,天光明媚。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场合,邬泽渂只随意套了件无袖上衣。
      艳阳肆虐,棱骨分明的额角渡上了一层薄薄细汗,沿着销魂的锁骨流淌而下,滑进令人遐想非非的衣领中:
      “她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
      这个她指的是谁,林潮心知肚明。
      “言小姐一周后会进韩静姝的剧组拍摄电影《名伶》。”
      邬泽渂微微拧眉,又重复了一遍:“韩静姝?”
      果然,他不记得了。
      林潮轻咳一声,提醒道:“我们的大学校友,不过不同系不同级,前些年程其峰组局,她就坐在你旁边,怎么,贵人多忘事,就把人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笑,邬泽渂下意识反问:“我应该记得她吗?”
      “……”林潮无语至极。
      你就念着你的言妹妹好了。
      邬泽渂撩起下衣摆,擦了擦额角的汉渍,语气难得的正儿八经:“你跟韩静姝关系怎么样?”
      一股不好的预感直直涌上心头。
      碍于邬少爷强大的背景支撑,林潮如实答道:“还行吧,偶尔会约着一起吃个饭,唱唱歌。”
      “那你跟她联系一下,就说,她的电影,我愿意全额投资,唯一的要求是──”邬泽渂将手里的球杆递给服务员,语出惊人:“我全程跟组。”
      “……”林潮再度失语。
      哥们,你恋爱脑吧。

      进组那天,是个难得的阴雨天。
      林挽是青云的招牌经纪人,公关手段一流,炒热度方面更不必多说,放在行业内,是极为抢手的存在。
      实力如此雄厚,手底下肯定不止言奚妙这一个艺人,每天焦头难额的,根本没办法全程跟组。
      出于多方面考虑,公司临时给言奚妙招了个助理。
      新来的助理是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女生,叫阮艺慈,圆圆的眼睛,肉肉的鼻头,一身背带裤穿搭,很是可爱。
      选择阮艺慈,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
      她是个实打实的言粉。
      从出道起粉到现在的那种。
      此时此刻,自己的偶像就站在跟前,阮艺慈激动的上蹿下跳,好一番压制,才忍着没表现出来,避免了在偶像面前颜面尽失的丑相。
      “言……言老师,你好,我是你的新助理,我叫阮艺慈,以后就由我来跟进你的日常工作,请多多指教。”
      哭晕。
      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就口吃的毛病。
      阮艺慈无声呐喊着。
      看穿了小助理的彷徨情绪,言奚妙弯唇笑了笑,音调也不受控制的软了几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妙妙姐。”
      天上白掉的馅饼,不捡白不捡。
      阮艺慈想也不想,斩钉截铁道:“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谢谢妙妙姐关照。”
      不愧是她粉了五年的人,人美心善不说,而且还温柔体贴。
      简直是人间宝藏,入股不亏啊。

      开机仪式上,言奚妙撞见了久违的邬泽渂。
      半个月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爽朗,洒脱,大家都在与时间做斗争,恳求上帝多赐予他们一些光阴,只有他在逆向生长。
      两张面容重叠,言奚妙看见轮廓分明的侧脸浮现出十七八岁少年的稚嫩。
      那是十七岁的邬泽渂。
      又在胡思乱想了。
      言奚妙掐断念想,转身朝韩静姝所在的方向走去。

      “韩导。”
      韩静姝正与电影里的男主角谈的津津乐道,被这么一打断,眉眼间闪露过一丝不悦,直到看清来人是言奚妙,韩静姝这才懒懒撤下阴仄,转而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拉着男主冲她介绍道:
      “这是侯淮生的扮演者,任维安。”
      在韩静姝的有意搭桥下,言奚妙说了句:
      “任老师好。”
      任维安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有韩静姝这尊大佛在,他可没有胆量跟异性多表露出半分热忱。
      资本面前,人格尊严也不过是飘渺浮云,必要时刻,抛去,摒弃,明哲保身,实乃上上之策。
      在娱乐圈这顶染缸泡久了,言奚妙身不由己的生出了几分精明,甫一靠近,她便察觉出韩静姝、任维安两人间蕴含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这在圈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毕竟,韩静姝的电影,十部有八部由任维安饰演男主角。
      你要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才最令人目瞪口呆。
      似乎搅乱了二人的好事,言奚妙感到丝丝歉意,丢下句“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便匆匆逃离了案发现场。
      然而,天不遂人愿,不等她抬腿离开,身后蓦然传来了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制止了她的动作。

      “韩学姐,好久不见。”
      他们似乎很熟悉,她听见韩静姝捏着音调打趣道:“是好久不见了,久到你连学姐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她指的是高尔夫球场的那件事。
      林潮提及她时,他的迟钝,他的讥诮,事后林潮都事无巨细的转述给了她。
      当时她是怎么回复的?
      哦,她想起来了。
      她说:
      “邬少爷贵人多忘事,见识过的女人,从这里排到法国巴黎,我哪敢惦念着人家大少爷记得我一个无名小卒的名讳呢。”
      说不气馁是假的,但人家背景强大,无从得罪,只能借着玩笑的口吻倾泄而出,以此来纾解心中的郁闷。
      邬泽渂又怎会让她得逞,避重就轻,转移话题道:“几年不见,学姐又变漂亮了。”
      这话简直说到了韩静姝的心坎里,放声大笑,眉眼眯起。
      见气氛不再凝重,邬泽渂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来意,目光下垂,落在了言奚妙苗条的背影上:“言小姐,又见面喽。”
      晦气。
      有外人在场,言奚妙也不好驳了邬泽渂的面子,毕竟,公众人物最忌讳仗势欺人。
      言奚妙咬牙切齿道:“是啊,真是太巧了!”
      两人相识,这是韩静姝万万意想不到的,她瞳孔瞪大,懵懂发问:“邬少爷和奚妙认识?”
      一簇火花在言奚妙思绪里猛烈迸发。
      她望向邬泽渂暗含恶意的清眸,琼首轻摇,脉脉桃眸似是在说──
      别说。
      她是真的一点牵扯都不想和他沾上啊。
      邬泽渂垂头苦笑,眼眶发酸,好半晌才缓过这股劲儿,悻悻开口:“我是言小姐的小迷弟。”
      从十六岁到现在从未终止过的迷恋,将来亦是如此。
      韩静姝顿时大彻大悟,脸上挂着的笑变了意味:“原来如此,那学弟你和奚妙多聊聊,我和维安就不做打扰了,省得讨某人的嫌。”
      这某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韩静姝前脚刚走,言奚妙后脚便打算不告而辞。
      周围人来人往,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拍到她和邬泽渂独处,还不知道外界会颠倒黑白成什么样子。
      未雨绸缪,总归是万无一失的。
      擦肩而过的瞬间,邬泽渂下意识抬手,死死扣住一截纤细的白腕,发狠,用力,硬生生勒出一道道红痕也不肯罢休。
      仿佛言奚妙是他几世的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败俱伤也甘之如饴。
      手腕处传来的刺痛延着神经末梢一路向上,麻痹了整条胳膊。
      言奚妙微微皱眉,脸色不是很好看。
      “邬泽渂,你别胡闹了。”
      她觉得他这是在胡闹。
      闻言,邬泽渂松开了桎梏住她的手,眸光低垂,宛若一头与家人走失的幼兽,可怜,弱小,就连声音也自然而然的缀上了几分呜咽: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分开七年,他们之间寥寥无几的温存也早已经被时间泯灭,冲淡,再见面,顶多算是最熟悉彼此的陌生人。

      言奚妙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有原则。
      烂戏不拍。
      有问题的演员不合作。
      没新意的题材不接。
      这是演员的加分项,也是走的长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当她瞥见邬泽渂神情恹恹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那颗坚如磐石的心有了动摇。
      回头,语气莫名别扭:“跟我来。”

      林园别致,廊腰缦回,民国时期的建筑古色古香,置身其中,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穿梭回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言奚妙将邬泽渂领到一处鲜少有人路过的长亭,目光所及,景色昳丽,言奚妙却无瑕欣赏,单刀直入:
      “我有没有和你再三强调过,跟我保持距离,若是被狗仔偷拍到,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会惹多大的麻烦。”
      邬泽渂嗫嚅半晌,才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
      “你爱他吗?”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了句:
      “你爱江靳野吗?”
      窸窸窣窣的风声湮灭,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也随之沉沦,七年了,愣是改不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恶习,言奚妙喃喃了声“傻子”,然后才神色严肃的回答起这个荒谬的问题:
      “人活在这个世上,相不相爱其实并不重要,尤其是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门当户对远比情投意合要合适。”
      言外之意不必多说。
      “好了,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你了,邬泽渂,既然已经分开七年,就让我们之间的故事停留在那个风华正茂的十八岁,我们彻底终止,别再苦苦纠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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