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咒》不识惊也

12、厮守

　　时间不会等人，日子仍在继续。
　　十月二十五日，江靳野结束拍摄，低调回国。
　　三个月不见，江靳野的变化显而易见，皮肤黑了点，头发长了点，就连胳膊也多了两条结实的线条。
　　“难为言大小姐了，让你专门空出一天时间来给我接机，罪过罪过。”
　　江靳野一手推着行李箱，跟在言奚妙身后，一手揣在大衣兜里，走路带风，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打量，莫名眼熟，但又瞧不出个所以然。
　　言奚妙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你不得请我吃顿饭，好好感谢感谢我。”
　　江靳野笑的洒脱：“只要你想，我可以随时请你吃饭。”
　　于他而言，言奚妙是个很有个性的妹妹，他欣赏，并且无条件支持她。
　　言奚妙：“别，千万别，我怕那谁吃醋，以后不要你了。”
　　闻言，江靳野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在工作上，他们是有着共同利益的盟友，在情感上，他们各自为营，互不干扰，没有丁点儿不该有的情愫。
　　或许，这就是他们友谊能够长久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言奚妙开车，她一边扭转方向盘，一边抽神询问：“送你回家还是？”
　　江靳野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声音，他动了动身子，哑声回答：“回家。”
　　车窗外，一棵棵常青树井然有序的向后倒退，江靳野盯着看了一会儿，睡意散了大半，他偏过头，问言奚妙：
　　“听说，你最近和邬家那位走的很近？”
　　言奚妙神情很淡，语气也很淡：“听谁说的？”
　　江靳野反问：“这重要吗？”
　　敞开的车窗灌入猛烈的冷风，言奚妙浑身一颤，不以为意道：“重要。”
　　江靳野眸光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妙妙，我想我有必要跟你提一嘴，你的身份，你的背景，注定了会有很多人关注着你，你要做的，不是回击这些关注，而是适应这些关注。”
　　有些事，无法回击，只能适应。
　　言奚妙神色未变，好似一潭清泉掀不起波澜，可陡然加快的车速暴露了她的惊慌失措。
　　她说：“江靳野，不是所有的共鸣都是为了感情买单。”
　　她还说：“江靳野，你知道的，我不是会重蹈覆辙的人。”

　　得知江靳野回国的，除了言奚妙，还有时刻关注着他动向的邬泽渂。

　　夜黑风高，邬泽渂蹲在言奚妙回家的必经之路的花坛边，烟一支一支的点，跟不要命似的，就连路过的流浪狗都被浑浊的烟味熏的落荒而逃。
　　抬头，是万家灯火，低头，是绿意盎然。
　　他只是想和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
　　为何路途这般坎坷。
　　邬泽渂第一次对自己心生怜悯。

　　圆月高悬，言奚妙走到小区楼下，借着星星点点的路灯，看清了这幅景象。
　　男人伟岸的身躯蜷缩作一团，可怜，无助，周边烟雾缭绕，无形中为他点缀上了几分朦胧不清的萧条。
　　言奚妙不得不承认，她心软了。
　　她见过他的意气风发，也见过他的自甘堕落，唯独这样的邬泽渂，她接受不了。
　　他一个人徘徊在那儿，好像被分割给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孤立他，所有人都抗拒他。
　　言奚妙的心快要被人捏爆炸了。
　　她走近，声音有了罕见的动容：“你怎么在这？”
　　邬泽渂没抬头，不敢，也不想：“他回来了，你就不想再看见我了是吗？”
　　言奚妙在他旁边的空地蹲下，抢过他手里的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唇间，陪着他醉生梦死：“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邬泽渂依旧没看她，目光直视前方，不着亮色：“上去吧，这儿冷。”
　　言奚妙没动，目光低垂，数着地上有几只蚂蚁。
　　两人就这么僵执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谁。
　　秋风横溢，在言奚妙抽完第三支，准备抽第四支时，邬泽渂有了动作，男人修长匀称的五指一把攥住女人纤细白腻的手腕，他似是问自己，又似是问她：“言奚妙，你这是做什么，可怜我吗？”
　　言奚妙摆脱禁锢，将第四支烟点燃，没抽，夹在指尖，晾在一旁儿，干巴巴的燃着：“我不知道。”
　　像是怕对方没听清，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言奚妙又重复了遍：“邬泽渂，我不知道。”
　　原来，陷入挣扎泥潭的，不仅有他，还有她。
　　邬泽渂夺过她手里的烟，转而塞进自己嘴里：“走吧，我送你上去。”
　　这一回，言奚妙没有拒绝。
　　她在前，他在后。
　　她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他凝视着她纤盈的背影。
　　光是这样，便足以让他们彼此感到安心。
　　阖上门的瞬间，她听见他说：“言奚妙，我不会放弃的。”

　　黎明破晓，秋意渐浓，言奚妙迎来了《名伶》剧组的杀青。
　　换下戏服，卸去妆发，言奚妙望着镜子里不施粉黛、略显憔悴的自己，神情恍惚，眼神呆滞。
　　言奚妙，你糊涂啊。
　　昨晚怎么就一时脑热，对邬泽渂起了恻隐之心呢？
　　光是回想，言奚妙便止不住泛起懊悔的酸水。
　　如果上天能够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选择绕路而行，绝不招惹邬泽渂这个祸害。
　　可惜，时光不能倒回。
　　“妙妙姐，杀青宴快开始了。”阮艺慈推门而入，强行打断了言奚妙的暗自忏悔：“我们收拾收拾，赶紧过去吧。”
　　言奚妙不是会轻易被情绪掌控的人，她收敛好苦恼，胡乱抹了把脸，领着阮艺慈去了杀青宴。
　　自从任维安出事之后，韩静姝肉眼可见的颓靡了很多，眼见言奚妙愈发逼近，她只是小弧度点了点头，没了先前的热络。
　　言奚妙也不自讨没趣，收了花，切了蛋糕，就想带着阮艺慈全身而退。
　　天不遂人愿。
　　“──言奚妙！”
　　一道尖锐的女声从后方传来，扼杀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言奚妙回头，倏然撞上一双写满沧桑的眼。
　　女人抱臂而立，距离言奚妙不过三步之遥：“还记得我吗？”
　　言奚妙只觉得眼前这人眼熟，翻遍回忆，才颇为艰难的叫出了女人的名字：“章、以、萱？”
　　“难为言大明星还记得我这个无名小卒。”章以萱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尖酸刻薄：“在娱乐圈如鱼得水混了这么多年，都快忘了自己刚出道时，是什么落魄样了吧？”
　　闻言，言奚妙微微眯眼，反问道：“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言奚妙无意和章以萱多做交流，可偏偏章以萱不依不饶，不知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见她步步紧逼，颇有一番居高临下的意味：“我呢，就是想告诉你，即使你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也洗不掉你过去的那一身污泥，言奚妙，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无聊，幼稚。
　　这么多年过去了，章以萱的脑子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言奚妙无奈叹息，连个正眼都懒得留给她，丢下句‘随便你，你高兴就好’，便拽着阮艺慈上了专程来接她们的房车。
　　章以萱瞧着扬长而去的房车尾巴，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白雪公主恶毒的后妈，人人见之避而远之。
　　言奚妙，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章以萱跺了跺脚，扭头上了另一辆房车，朝着反方向开去。

　　落叶无声，灯火长明，今晚的京南格外寂静。
　　阮艺慈坐在对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言奚妙怕小姑娘憋坏了，出言询问道：“你想问什么？”
　　“那个……”在言奚妙还算温和的目光下，阮艺慈硬着头皮咬牙道：“妙妙姐，刚才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是谁啊？”
　　言奚妙组织了一番语言，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一个有过矛盾的前辈罢了。”
　　想当初，章以萱可不就是以前辈的身份自居，讽刺言奚妙穿的过于华丽，抢了主角的风头。
　　若是没有这场矛盾，言奚妙可能就搭不上林挽这位盟友。
　　四舍五入一下，她言奚妙还要感谢章以萱的无脑挑衅。
　　听完全过程，阮艺慈双手叉腰，开始为言奚妙打抱不平：“不是，她凭什么啊，自己相貌平平，吸引不了大家的注意力，就跑过来挖苦妙妙姐你，活该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温不火。”
　　真可爱。
　　言奚妙对自己这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助理真是越看越喜欢。
　　“别生气啦，说几句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让她说去吧。”
　　她相信，闲言碎语者，反噬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