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 48 章 ...

  •   天牢门口已围堵了许多装甲侍卫,叶寻溪脱下自己衣裳,包裹着她安静的身躯。

      太皇太后戴着斗笠乘坐在那许许多多侍卫中央的一辆凤轿上。

      叶寻溪知道她在笑,因为他眼角有泪。

      太皇太后苍哑的声音传来:“润儿可知,静嫔犯了何罪。”

      叶寻溪抬起头,看着她。

      那里继续吐出声音:“意图——谋反。”

      她二字说的轻巧。

      叶寻溪扯了一个冷笑,谋反——

      他自知道,来天牢前便知,太皇太后传旨皇城,静嫔有孕,欲生下孩子,后与徐家人共谋反。

      他道:“证据何在。”

      太皇太后却道:“反臣徐家之女,腹中有孩子,还需要何证据,难不成,润儿要哀家拿这江山作玩笑?”

      这江山还不够玩笑吗——

      他这皇上还不够玩笑吗——

      可他最后只是平静地道:“让开。”

      太皇太后道:“让开?罪妇的尸体就该拖入乱葬岗喂狗,怎么,润儿心疼了吗。”

      她彷佛好笑了起来:“瞧哀家的好皇孙竟然哭了,你们成家男人不都只爱一个人吗,如何,到你这放下了祖宗先德,又爱上其他女子了。”

      叶寻溪不想与她再纠缠,抱紧怀中人继续走,那些侍卫拦也不是,不拦却更怕太皇太后,还是亮出了刀剑,长矛,也在耳边劝阻,哀喊。

      叶寻溪仿若未见,仿若未闻。

      他只顾带着她离开。

      这时听的太皇太后身边的邱嬷嬷道:“打他的腿!”

      闻言,太皇太后都愣了一瞬,但也未开口阻止,小宇子急道:“你们疯了!赶紧退下,这可是皇......”

      邱嬷嬷又道:“打他的腿!”

      她言辞尖锐,那些侍卫大多也是深深受过邱嬷嬷此人迫害,终究没再犹豫。

      第一棍落下,用的是长矛另外一边的木棒,叶寻溪猛然朝前跪去,他双手依旧牢牢抱着徐静,怕她沾了地。

      第二棍待再落时,小宇子冲了上来护住叶寻溪,几近嘶吼道:“你们这些混账!!不要命了!!”

      他大喝道:“此乃当今天子!!”

      是啊,他是天子,是这座皇城的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天子。

      那些人终于没再动了,面面相觑,邱嬷嬷还欲再喊,小宇子青筋暴起的瞪着她:“邱家已是强弩之末!就劝你这个老妖妇识相点!”

      而不仅小宇子明白,这些侍卫也明白,如今皇上和太皇太后相争,短时间内看,依然是太皇太后“胜券在握”,然则,皇上还年轻,朝中有林相把持,如今军中亦有人。

      包括皇上的几位嫔妃,家中都有依仗,她今日胡乱置静嫔有罪,明日朝堂定有人参她,参邱家。

      邱老将军已死,朝中根基断三分,她要谋位,也只有太子成景安这一个筹码。

      所以今日,她先斩后奏,置罪了静嫔,和她腹中的孩子,理由却根本立不住脚。

      大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处境。

      可无论如何,也不是如今太皇太后能随意定罪的局面。

      不会再有叶嫔的事了。

      不会再有,不能再有了。

      她会付出代价的,为今日——

      侍卫们终究还是退了,任凭邱嬷嬷如何再次咆哮。

      叶寻溪慢慢被小宇子扶起来,依然抱着徐静,穿过一层层的铁甲,朝凤栖阁走去。

      -

      草长莺飞三月天,春狩一过,黑衣卫也查清了徐静有孕之事,真有旁人知晓。

      那人便是孟芯儿。

      她常派底下人去凤栖阁打听,事发当日,凤栖阁附近亦有她宫中人松露的身影。

      黑卫衣拷打了松露,确有此事无疑。

      叶寻溪在凤栖阁收捡了徐静的衣物,饰物,封好,而后,赐死了松露。

      至于孟芯儿,他没动,他无法动,他也没理。

      不知如何再面对了。

      而太皇太后,朝堂上将她参的,遵先帝先意,将她封在了自己宫宇。

      永不再出。

      至少叶寻溪在位,不允许。

      他还是动不了她,一个妃子之死,抗衡不了当今太皇太后。

      是皇帝也不行。

      那么,他在离开这个位置前,太皇太后,必须得死。

      -

      今年皇城夏季很热,连天连天的不下雨,除了在青鱼殿批阅折子,他最常去的殿变成了云梦殿。

      李嫔是个很安静的人,她常常做一些消暑的果糕,而后自己便去一边做女红,一同进宫的四个妃子,孟芯儿他已经不常见了,不常到他快要忘了他还需要她,需要她的兄长。

      而后,静嫔离开了,还有一位嫔妃,因着生性胆怯,他每每去,她害怕的一直说不好话,索性,叶寻溪也就不难为她了。

      如今云梦殿成了宫中一时风头无两的存在,这些宫中人自认为。

      而李嫔无论是得宠也罢,无宠也罢,一直安安静静,不争不抢。

      说实在,叶寻溪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心里没有她,他也看得出来,李嫔心里也并无他。

      他不知自己有一天竟会贪恋上这样的感情。

      可不知怎地,他很安心。

      小宇子再次进来通报道:“皇上,孟妃娘娘还在云梦殿门口等着。”

      “让她等便是。”

      他冷冷答道。

      因着孟左常的关系,叶寻溪无法罚她,也无法禁她足,只是不再相见,更莫提,孟芯儿口口声声说她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徐静有孕之事,她拒不承认。

      此刻殿外又传来她尖锐却无望的声音:“皇上!您为什么不信臣妾!臣妾没有害她,没有害她的孩子!”

      “皇上......您就见见我吧,臣妾已有两个多月未曾见到您了。”

      “皇上......臣妾是真的喜欢您,您为什么......来云梦殿都......”

      她顿了一顿,声音有些哽咽:“臣妾真的没有胡说,更没有告诉太皇太后,臣妾怎会告诉太皇太后,臣妾明知太皇太后与皇上之间......”

      她顿了一顿,方才继续哽咽道:“臣妾......臣妾只是嫉妒她有孕......是因为......是因为......因为臣妾爱慕皇上啊......皇上......您就见见臣妾吧......臣妾给您磕头了......”

      她后来开始哭的伤心,也不知这话里,泪里有几分真心,这两月里,隔个几日,她便会前来相求见,语句从开始的请求,变成了哭求,再到如今的哀求。

      她似乎无论如何没想到,如此宠爱过她的人,狠到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李嫔这时道:“臣妾绣完手上这个纹龙香囊,天儿就该转秋了吧。”

      叶寻溪转头看她,李嫔道:“听闻今年各地闹旱灾,仅有的粮食都供军中了。”

      是啊,今年盛夏,大旱三月。

      她接着道:“也知道,边关总不太平,皇上总忧心。”

      叶寻溪慢慢皱起眉,李嫔放下手中活计,轻轻起身替他揉着太阳穴:“臣妾无能,无法替皇上分忧,但愿效仿当年皇上之举,粗茶素衣,体恤百姓与军中战士。”

      而叶寻溪未答,只是轻轻点头。

      关于半个月后,皇上晚上要来晗露殿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座皇城。

      人人都道,孟妃娘娘哭软了皇上的心。

      人人也道,将士都吃不起饭了,还在前线苦战,皇上为了笼络孟将军,复宠孟妃。

      人人总知道,今夜孟妃再次势起了。

      卷耳自然也知道——

      这次孟芯儿大张旗鼓的从早到晚,从叶寻溪让小宇子传旨要来晗露殿开始,便开始大肆采买,宫里宫外一天下来流水似的送绫罗绸缎,玉食珍馐。

      她更让手下宫人一处一处的呐喊,作福,嚷着勿出宫门,扰圣架清净。

      卷耳身为曾经的宠妃,哪怕身在冷宫,也被拉着结结实实挨了一顿。

      如今太皇太后被禁,皇后已故,燕妃照顾太子,几乎不出宫门。

      宫中自然是孟芯儿说了算,她哪管谁下过令,不准和卷耳攀谈,凉凉秋风里,硬是打开宫门,让卷耳跪了两个时辰听讯。

      她捂着肚子,简直好笑的看着耀武扬威的晗露殿中人,连她一个冷宫弃妇都不放过,可见心胸多狭窄。

      连她一个弃妇都不放过,也可见,她是多么在乎......多么在乎叶寻溪。

      那,叶寻溪在乎她吗。

      她不及思考,两个时辰说快也快,她一个人在这度过这些岁月,两个时辰,并不长。

      等人散去,脉脉哭着跑进来扶起她,也是托孟芯儿的福,卷耳和脉脉可以相见,可以切实拥抱。

      脉脉哭着道:“卷耳你没事吧......我听说......我听说李嫔跪了一天了......”

      “皇上不管么。”

      她听见自己问,声线凉凉。

      脉脉道:“有宫人说前线又打起来了,朝中无粮无钱,皇上现下怕是没时间理会......”

      卷耳看着晗露殿宫人们离去的身影,还有连宫人都穿的不菲的衣物,戴着金钗玉镯,心道,没钱么。

      至于脉脉说的没时间理会。

      今日后,叶寻溪连宿了十五日晗露殿,而在第十六日,孟芯儿封至贵妃。

      卷耳像是没听闻一样,依旧捂着腹部,等着日子过去,等着夜晚来临,等着影。

      影依旧每夜都来,每夜都不说话,每夜回应她一声敲门声,直到天亮才响起离开的脚步。

      脚步却是,越来越沉。

      或许......之于如今,影和脉脉,是她毕生无数黑暗里,仅有不多的光亮了。

      至于他人,她不知道,她恐惧未知,更恐惧明了。

      -

      叶寻溪滚下粉红床闱的时候,脑子还是恍惚的,他只记得,昨日半夜朝臣议事,如今旱灾已波及七八个大省,前线又战事未平,处处要钱,要粮。

      他们请求叶寻溪低头求一求太皇太后,而所求之人,实则为太皇太后儿时的一位私塾同窗。

      此人家族世代经商,家有累世财富,此人也一直广为好施,只是连年战乱,他所捐已极多,再强行索取,会伤了朝廷颜面,也不好开口。

      他们让叶寻溪开口。

      叶寻溪怎愿意放她,他不愿。

      二人僵持了数日,看着日日邸报,百姓饥苦,战士无粮。

      叶寻溪低头了,他去跪了祠堂,跪了太皇太后。

      而后。

      他怎么在这——

      他抬起头,在一片粉色旖旎中看清了自己,和身边的......三个赤体女子......

      他猛然起身,却浑身没有力气,昨夜下跪的膝盖处也是红肿不堪,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痕迹。

      而下一刻,脖子被轻轻却紧紧缠上。

      一股奇异的香气涌入大脑,他耳边传来那三名女子中,其中一人的声音。

      “皇上......太皇太后说了,皇上万金之躯,一金可救一处战士,灾民,万金~”

      她说着便笑起来,叶寻溪胃里突然滚的难受,而他却依然,周身无力,脑子里香气却越来越浓。

      而她身侧的两名女子也早已醒来,粉色帷幔不知被谁扯了一下,铺落在众人身前。

      在意识彻底迷失前,叶寻溪听见了殿外似乎有人在笑,有人在窥。

      而后,是他一个人的,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