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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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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谁在外面......”
“是......”
是脉脉吗?还是......
无人应答,周遭的“怪物”听见铜锁门环声,走远了些,卷耳也贴紧了大门:“是......是影吗?”
依然无人应答,她有些害怕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是影吗......是你吗......是......是吗......”
四周静悄悄的,好似只有她的声音,也静悄悄的,断断续续的。
“是有人在外面是吗......是影吗......皇上让你在这......对吗......你......你能回答一下吗......我......我......”
我有些害怕,我非常......害怕。
其实,她和这位黑衣卫,也并不熟识,不是吗。
门内门外都变得静悄悄起来,而后,好似是万籁俱寂,卷耳听见一声轻轻,却重在她心里的门环叩门声。
有人。
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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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一晃就入了夏,皇城近日花开得好,晨起小宇子送了一束百合去到凤栖阁,又告知了静嫔,晚些时候,皇上过来用膳。
这几月,宫中断断续续的又再添了三位宫妃。
也都赐了嫔的位份。
只不过皇上最常来的还是凤栖阁,要么就是去邵阳殿看小太子和皇后。
只是燕妃娘娘每每在邵阳殿,都难得与皇上搭上话。
当然,最常陪伴的,还是黑夜里,宫灯下的公务。
叶寻溪到凤栖阁宫门口时候,已然睡着了,他平日睡眠时间本不多,特别和以往不同的是,除了很忙外,他要花时间,去各个宫里。
他记起从前读话本子的时候,偶尔还和师兄们插科打诨,戏说,说皇帝的日子真好过。
妃子,金银,那么多。
他只是戏说,不艳羡。
他其实看过的话本子也没那么多,仅有的几个,也只是聊以山中乏味的日子。
那会儿日子很长,练功习字,总觉得一天大部分时光,去日苦多。
哪料得到,如今日子,一天天,才是,真长啊。
徐静依然出来迎接了他,叶寻溪也依然牵着她的手,一同入了殿内。
相处许久,徐静在他身侧也并不再似最初般拘束,他们会像平常夫妻一般,晚饭后会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夏日天长,等回来后,叶寻溪会继续批阅奏折,徐静就在他身边研墨,或者自己翻翻书,再闲的时候,她会拉着叶寻溪一起研制古方香料,用以好闻,也用以驱赶夏日蚊虫。
也是相处这许久,他才知,这位来自江南的姑娘,不喜欢吃甜食。
也是有一日,叶寻溪把印章落在了凤栖阁,左右也是忙,不差这一刻,他从青鱼殿,走到都云殿,而后,再走到了凤栖阁。
一进殿门,便看到宫人慌张的神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声张。
而后,便看到一桌子的川味辣菜,徐静辣的满额头的汗,动作却还是斯斯文的在啃着一只麻辣兔腿。
叶寻溪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的确笑了出来,很久没笑过了,他竟突的又有些难过。
此时徐静猛的一回头,嘴上还有丝丝红油,她怔了片刻,手上的兔腿慢慢放在了桌上,而后朝他下跪,行礼。
“参见......皇上。”
叶寻溪道:“日后,吃自己想吃的。”
徐静抬眼看着他,叶寻溪依然走近扶起她:“别怕,朕也吃自己想吃的。”
“那皇上......想吃什么,臣妾......臣妾可以学着做。”
“茶团。”他慢慢的回答。
又道:“但勿须你动手,一切交给小宇子。”
“那臣妾可以知道,茶团是......”
“是朕最喜爱的食物。”
叶寻溪拿了桌上备好的锦帕,替她擦拭了嘴边的红油:“就......和你最喜爱的川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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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里,边关战事又起,和从前不同的是,这次朝中有将。
叶寻溪点了孙家的小将军,孙牧,为副将,这也是......是卷耳名义上的家人。
而赴边关的大将,他点了晗露殿,孟嫔的家兄。
孟左常。
这是一员猛将,入营短短几年,声名鹊起,比之邱老爷子当年,不遑多让,他手下更有许多,当年被邱氏排挤过的好战将,包括也收用了许多徐氏子弟。
这次叶寻溪破格提拔他,也是遭众多非议,孟家在朝堂上,不算多大的家族,甚至不算皇城人眼中入流的家族,所有声名,都靠这个孟左常打出来。
此人对待部将,重情重义,亦赏罚分明,对于敌人,则是好勇,好杀,无论——男女老少。
这也是此人用兵打战以来最大的弊端。
他本也不想启用,可他想胜。
他真的想胜。
做这个决定后,叶寻溪去了晗露殿,孟嫔和静嫔不同,她很明媚,活泼,甚至有些爱闹。
他平日去凤栖阁中多些,孟嫔便会在他跟前使些气,他也会哄的,只是有时候,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虽入了秋,还有些闷热,孟嫔见他来,也没搭件薄衫,只是把白嫩的手臂伸来,有些用力抱住了他,语气也有些嗔怪:“皇上三天没来看臣妾了......”
叶寻溪唤她小字:“是吗,朕以后会抽空多来看芯儿。”
孟芯儿这才笑起来,依然把手臂搭在他肩上:“皇上......臣妾让人冰镇了西瓜,今夜用完膳,一同用些可好?”
其实最近很忙,因为边关战事,但叶寻溪还是点了头:“好。”
她便含着笑,叶寻溪也轻轻伸出手,替她搭起散落的薄衫。
一连数天,他几乎都宿在晗露殿,等邵阳殿传来皇后不适的消息,已是皇城的深秋。
其实,林徽徽身子不好已不是一日两日,自从生下孩子,她便一直这样,身体每况愈下,人也郁郁寡欢,成雨燕常陪在侧,还有孩子,可总也不见好。
他赶到的时候,成雨燕正抱着孩子,见他来,眼神有些哀怨,更有些无措。
太医院几位太医都在,都挨个儿跪着,神色惶恐,继而低下头。
叶寻溪已然明了,他嘱小宇子立刻召林相入宫,小宇子急忙退下,而他走到床前看着林徽徽,初见时美丽冷傲的姑娘,如今像朵开败的花,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
她也见到了他,他听见她低声道:“他......一直不愿见我。”
叶寻溪轻轻皱起了眉,默了片刻道:“朕现在让他进宫。”
即便也已来不及,远在洛阳。
林徽徽却也明了,无奈笑起来:“他不会来......他自知对不住你,也......”
她偏过头看向孩子:“也对不住孩子......”
最终是含了泪道:“孩子的乳名让我来取吧,就叫......烨儿,光辉灿烂之意,他一定......会是个好孩子。”
也会是一位好太子,叶寻溪点点头,孩子的名早已入了宗庙。
——成景安。
这天下,他会还给成家人。
林徽徽说完慢慢仰了仰脸看向成雨燕,二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望,成雨燕早已泪如雨下,声音哽咽。
“姐姐......姐姐你别走,你别留下我一个人,姐姐......”
林徽徽道:“好妹妹,有烨儿陪着你,姐姐......姐姐......”
她说完回头看了叶寻溪一眼:“有烨儿,有......姐姐放心。”
她终究,是闭上眼喃喃道:“......我......我会一直扶着你......你莫怕,我......我......其实是我害怕,是我......害怕......”
“姐姐!!——”
随着这一声,屋内又变得静谧,所有人都没再,没敢开口,只有床前的成雨燕,和她怀中的成景安,像是感应最亲近的人离开,伊呀伊的伸手。
而然,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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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岁末,追封了先皇后林徽徽,正式册立了成景安为太子。
这年岁末,孟左常胜了三场,败了一场,风头一时压过邱家,孟芯儿封了孟妃。
这年岁末,雪下的极大极大,天空黑压压的压的极低极低,太医告诉叶寻溪,他不能再服用所谓断子孙的药了,怕伤了根本。
这年岁末,爆竹响起,迎来新春,孟妃成为了很久以前的燕妃,在宫中横行霸道,叶寻溪看在眼里。
也只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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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脉今天来送饭的时候,透过小窗,卷耳看到了她脸颊是红肿的,但她没问。
因为不会回答。
没人和她说话,包括脉脉,卷耳接过饭菜,脉脉没和以往一样离开,而是在门外坐着,这小窗只有脉脉有钥匙,卷耳没有,是以,她看着窗外的模样,一时间竟开口道:“下月该开春了吧,都有叶子......抽绿了。”
脉脉一怔,卷耳也怔了,她没再开口,准备朝里殿走去,脉脉突然低声道:“卷耳......”
卷耳回头。
“我被欺负了......”
“脉脉......”
“卷耳......她们欺负我......”
她说说边哭了起来,卷耳皱起眉:“别哭......脉脉你别哭......”
她放下餐盒,捂着腹部上前,把手伸出小窗,脉脉也一下冲过来,紧紧拉扯着她,眼泪汪汪的道:“她们......她们推我饭盒,半夜抢我的被褥......她们......她们还动手......”
“脉脉......”
卷耳心疼地看着她,含情......含情和脉脉,自小便是上等丫头,后来进了东宫,除了特殊时期挨了饿,哪里,哪里受过这些。
卷耳道:“你去找......去找皇上了没......”
脉脉道:“我去过,可是孟妃娘娘宫里的丫头认得我,认得我是以前,以前叶嫔身边的人,她唤人把我轰了出去,还......还警告我,再敢来打断我的腿......呜......”
“孟......妃......”
卷耳怔了一怔,捂着腹部的手也那么轻轻颤了一颤。
脉脉继续道:“她真......真敢,宫里人都知道她敢......她甚至还打过其他宫妃耳光......我......我怕......呜......”
其他宫妃,卷耳有些不忍再听下去,她盯着脉脉的脸,半晌,心疼的开口道:“我这......有药,你等着我。”
是夜。
脉脉在太阳下山前离开了,这座冷清的宫殿,又只有她一人了。
也许,也不......
等天很黑了,卷耳依然靠在了门口,慢慢的,听到黑靴擦地声,不知为何,她觉得门外脚步声越来越沉了。
这座宫殿一到夜里,是一座被禁锢的冥宫。
好似周遭没有活物,只有黑漆漆的枯木花草,还有她这个没有生气的,不知道希望在哪的“死人”。
活死人罢——
门外依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他到了。
卷耳靠在门廊,什么都没说,回以了轻轻的叩门声。
而后便是和以往一样的,他们就在这里坐着。
只是今天不同了一些,卷耳再次叩了叩,她道:“影,你在吗?”
片刻,门外的人,回以了熟悉的动作,铜锁碰着门,轻轻响起。
卷耳再次道:“影,你在吗?”
片刻,依旧。
“你在吗......影。”
依旧。
她说了很多遍,回以了一遍遍。
一遍又一遍。
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是他的举手之劳,却是她的唯一解药。
最后,她也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他是不是......忘记我了。”
是不是——
这次,门外没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