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陷落》太平洋君

123、第 123 章

　　人们愤怒地骂声一片，他们恼火，他们丢石头，在这燥热的天气里，没有好人。

　　女人在昏迷中醒过来，她面黄肌瘦，瘦骨嶙峋，身上是破破烂烂的衣服，抬头往上看的时候，阳光刺得她眼睛疼。

　　这是一个往下凹的大圆柱坑，由光洁的大理石垒成，女人攀附在圆坑中央的钢管上，有毒蛇前后夹击她，一旦她滑下去，就会掉落在距离这根钢管二十米处的地上，□□摔成烂泥。

　　“咬她！咬死她！”

　　“让她摔成肉—泥。”

　　现在观众很不满，他们想看挑战者瑟瑟发抖，想看可怜的人被毒蛇活活勒死，而不是看这女人好好活着。

　　“啊啊啊，她怎么还不死啊！”

　　女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没有力气，头脑发晕，太阳晒得她看不清东西，连带耳朵也听不到声音了。

　　前方的毒蛇吐着信子，它张开红艳艳的嘴巴，将女人视为盘中餐，旁边还有其他毒蛇也都饿着。

　　女人往后退了一点点，扭头看见身后的毒蛇也是贪婪而阴冷地盯着自己，她挪挪麻木的脚，差点失足掉下去，心脏跳得快了，人也精神了一些。
　　她不再犹豫，坚定地往上爬，在前方的毒蛇攻击时，恶狠狠地抓住蛇身往下摔。

　　观众又开始起哄，诅咒女人快去死，恨她还在挣扎。

　　褚裟一路上畅通无阻，但这并没有让他心情好起来，因为这里有很多人，他们又臭又吵闹。
　　听地方管理员说这个斗兽场有毒蛇，他才有兴致过来看看蛇，现在很不高兴。

　　“客人，您看这毒蛇，看得上眼吗？”

　　女人已经爬到了钢管的一端，她贴着滑溜溜的墙面，并不安全，更加站不住脚了，但她没有停下，而是企图往上爬，在石壁上留下血手印。

　　“等等。”褚裟目不转睛盯着女人，他怔住了几秒才开口，“我要她。”

　　“您要这个奴隶啊，她没什么价值，估计养不活。”经理捂着脖子倒下去，鲜血却仍然喷出来。

　　观众席惊呼，褚裟侧身看向拥挤的人群，就像在看待宰的肥猪，他的手指随意在空中一滑，“谁以她取乐，我就要谁的命，都杀了吧。”

　　护卫兵可不管女人是谁的“财产”，少校要什么，他们就负责将其送到他手边能够到的地方。

　　尹沅蹲在地上往嘴里塞食物，她很久没吃东西了，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吃几口素菜和瘦肉就喝些粥。

　　褚裟上前一步，他看尹沅警惕着自己，便知道对方不记得他，“查出来了吗？”

　　内卫部队做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把女人的资料双手奉上，一片空白。

　　对于一向因为相貌被优待的褚裟来说，尹沅的脸说不上多好看，他很难记住一般漂亮的脸，但透过皮相去看内在，女人分明有尹沅身上浓重的毁灭欲。

　　尹沅宛如绝望的化身，她每次出现都必然跟随着生命的凋零，若是世界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她则会带来末日。

　　分开太久了，褚裟已记不得很多事，往日种种，并不能历历在目，他尽可能地回想一些重要的细节。

　　难道这个世界有过多的绝望吗？

　　“你没有记忆？”褚裟见尹沅点头，他很是伤心，有共同经历的人才是他的姐姐。

　　“短短一周，褚裟和他带来的内卫部队又害人了。”

　　月守本来在监督郑淼训练，听到这话便出了场地，他着急地询问有没有白月明的消息。

　　“没有，真是可笑，这里有名门夜家，塔内也有很多哨兵向导，偏偏没有一个敢出头得罪那条毒—蛇。”

　　“不知道她能不能学完……”月守身上的毒还没清，他却不想等了，心中有了决定，眼神也坚定了许多。

　　“累了？”

　　郑淼对兰池昌笑笑，这人每次都给她的行为定性，“我完成了，去休息。”

　　“好，完成了好。”兰池昌尴尬极了，等人彻底离开视线才吐槽了两句郑淼的敏感。

　　郑淼动动耳朵，可不是她非要偷听，这俩人不是不知道哨兵五感异于常人的强，却一点儿也不谨慎，给打瞌睡的她递枕头。
　　她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来到离内卫部队有些距离的地方藏进阴影里，随后贴着墙面全神贯注地探听消息。

　　“林委员长可能熬不过这个夏天。”

　　“这话可不能再说。”

　　暗处的郑淼弓着身体，她刚才听到了一个十分有用的秘密，肚子里有些盘算，就是不太想跟那俩人说，怕他们觉得她心机太重。

　　“少校。”

　　“别在这里碍眼。”
　　褚裟在翻来覆去中接受了尹沅不认识自己的现实，这位不是他熟识的姐姐，但仍然是尹沅。

　　即使是拥有诸多记忆的他，旧人出现，恐怕也不会将他视为过去的那一个。

　　尹沅这两天吃饱喝足，但仍然面黄肌瘦，她蹲在角落里，背贴着墙面，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走进来的青年。

　　褚裟伸出干干净净的手，他邀请尹沅离开房间，“你现在什么也不会，所以由我来教你如何保护自己。”

　　“你认识我吗？”

　　“我认识以后的你。”

　　“听不懂。”

　　“不用懂，你只需要懂杀人就行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

　　“买年糕去了。”郑淼将打包盒提高，因此年糕更快被没收了，因为哨兵只能吃最寡淡的食物，年糕不易消化，还太甜了。

　　“她还是个小姑娘，贪玩贪吃很正常，你不要总是凶她。”

　　“可我真的不想让月守独自跟褚裟对战，至少给他训练出不拖后腿的帮手。”

　　郑淼从兜里拿出一小块年糕细细咀嚼，她也隐瞒了自己的肠胃并不脆弱，太多与众不同只会被人盯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要不是她不知道测血能测出黑暗哨兵来，可能一开始测血就做手脚了。

　　“还不够快。”褚裟闪身到了木桩后面，他双手背在身后，“力量太弱。”

　　“再来。”尹沅没有在意身上的伤，她知道饿，知道累，知道困，但能凭借意志强行压下去它们带来的惰性。

　　褚裟亲自训练尹沅，所以他没有时间去招惹是非，便给月守训练郑淼提供了条件。

　　月亮出来的时候，白月明也出来了，他没想过逃跑，因为根本不可能成功。

　　时光倒回三年前，那时白月明还有不屈不挠的品质。

　　“少校，您的月亮正在离开我们所掌控的范围。”巡查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力和视力却都放得很远，他们专攻这一项，战斗力弱了些，所以询问少校是否下令派遣战斗兵过去拿下逃跑的白月明。

　　“让他高兴一会儿好了。”

　　白月明一直跑，即使他累得气喘吁吁，呼吸都疼，也没有停下来，他太专注于逃跑，没有注意到每隔一段距离，身后的树干上都会有一个人影。

　　十六岁的褚裟被家里管得严，哥哥不允许他和男人睡，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惹人烦的管束，瞧上了献身的白月明，因此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调—教对方，衣食住行不假于人手。

　　逃出来了吗？
　　白月明回首看去，空荡荡，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露出就僵住了，因为肩膀上搭了只手。

　　“在锻炼身体吗？”褚裟好似不知道对方逃跑一般，他天真地笑，却成了白月明眼里的魔鬼。

　　“回去吧。”白月明反复逃跑，反复被抓回去，他以为年少的褚裟性情不定，总有一天会对自己失去兴趣，但偏偏在褚裟对他兴致最高的时候，褚家召回了这个孩子。

　　“白少爷。”巡逻的士兵恭敬地对白月明行礼，他们没有一个轻蔑于这位的，能得毒—蛇的喜欢，还苟全性命于这三年大选的关键时刻，到底是有本事的人物。

　　褚裟此时在泡药浴，他无聊地玩弄黑曼巴的尾巴，手机在响，“喂。”

　　手机那头的人交代了很多事，他的声音带着威严，“必须拿到手。”

　　“我想知道他们吃了三年的汤泡饭有没有变成大肥猪……”

　　“办正事，白月明是选定的继承人，手里肯定有药方。”

　　褚裟从笼子里拿出一只小白鼠丢到地上，小白鼠一落地就开始逃，让他想到白月明，心情好了起来，颇有闲心地帮小白鼠逃窜。

　　黑曼巴已经吃生肉吃饱了，它只是玩弄小白鼠，将这可怜的小鼠当作饭后消遣。
　　等到小鼠一次次逃窜失败后绝望，它便绕着小白鼠，将其团团围住。

　　“嘶~嘶~”

　　小白鼠的眼睛和黑曼巴的信子都是赤红色的，跟血染的一样。

　　蛇信子触碰小白鼠的嘴巴，吓得它一动不动地呆趴着。小白鼠的胆子很小，很容易被吓死，但它再怎么抖也没死。

　　“还挺能活。”

　　显然，散步回来的白月明觉得黑曼巴戏弄小白鼠的样子很刺目，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处境了，原来还是会愤怒。

　　“过来。”褚裟招手，他知道白月明是故意装没看到没听到。

　　“很晚了。”

　　“那就休息吧。”

　　褚裟和他那一百个士兵停在这里已经有两周了，他们屠杀了一个斗兽场，将一个广场炸烂，闹出很大的动静，连普通人的政府都惊动了。

　　“这是文书，您过目。”副官何止一改之前的高傲冷漠，表现出一些礼节来，“那边闭口不谈，是因为有羞于启齿的内情，我们已经查明……”

　　负责人是个能力一般的向导，但他有点政治头脑，便因此获利成了普通人与哨兵向导间的交涉官。

　　眼看着少校目中无人地走了，何止编了个理由找补，他庆幸负责人是个好说话的，所以投桃报李地揽了个活儿。

　　“他没事？”

　　月守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褚家势力大到这个地步，确实让人不敢生出反抗之心来。

　　“即使你把白月明救出来，他的家人还在褚裟手里攥着，到最后他还是想回去，所以我们得先把白家人救出来。”

　　一旁的郑淼想拒绝，她不希望要做的事越来越多，变故会跟着变多，可是眼前的几个人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会因她一个人的心意有所改变，遂装作愿意。

　　“白家人被关在北光监狱，那儿离这里并不远，可月明一直没敢过去看望。”

　　“那监狱等级很高，我们很难混进去，硬闯更是不行，得想想办法。”

　　“明月哥跟那人似乎有点交情，他要是开口说想看自己的家人，也许能给我们提供进去的机会。”郑淼说完就等月守生气，对方果然听不得她这种混账话，可他们都到了这种地步，还不丢了面子里子解决问题，真是够矫情的。

　　旁人虽面露难色，但都认可这个提议，月守低头不言语。

　　“对不起，月守哥，我刚才的话伤害了你和月明哥两个人，实在是抱歉。”郑淼微微鞠了一躬，“等救出月明哥，现在所有的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你说的对。”

　　黑曼巴缠在主人胳膊上撒娇，它开心地吐着信子，尾巴勾着主人的小拇指。

　　“是不是想出去玩？”褚裟这话貌似是跟自己的宝贝蛇说，但白月明坐在对面，也是跟人说。

　　“我想去看看家人，已经三年没见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不行。”褚裟摇头，他有任务在身，可不是单纯出来找情人玩的。

　　白月明从来都不蠢，甚至很有脑子，他能在褚裟带人逼上门时发觉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兴趣，能掂量彼此之间力量的差距后摧眉折腰活下来……
　　他看得出，此刻褚裟心情愉悦，有说动对方的可能。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自杀不失为一种保全名门体面的选择，可他有一大家子人，他们都在等着他，所以他没得选。

　　“不……”褚裟被脱了衣服坐在自己怀里的白月明亲，他并不动容，万一有差错，倒霉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