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陷落》太平洋君

113、第 113 章

　　绿色的铁栅门吱呀一声，开了，地上的湿气重，雾气刚散去，水珠就缀在草叶上，建筑都在石头地基上，有些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怀旧气息，窗户都是关着的，偶尔听到绵羊的叫声。

　　司机把雇主送过来，他站在一旁等着，并不进去，眼睛紧盯着错落有致的台阶，这里很美，也很偏僻。

　　“咳咳……”褚裟想到在这里咳嗽并不会被卫斯听到，有些好笑自己的愚笨，总归是亡夫的孩子，他想让卫斯振作起来。

　　应该是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或者是轮胎碾过草地的声音了，保姆小跑着出来，她看见褚裟微微鞠躬，请人进去，喊了一声，想要让卫斯知道褚裟来了。

　　另一个保姆穿得很漂亮，衣服是名牌，她不屑共事者那样的态度，于是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招待褚裟，对方问起来，还颇为得意地说孩子们都依赖她。

　　“那就好。”褚裟赞扬式地点点头，他见卫斯下楼，对方瘦了很多，病恹恹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过来了？”

　　“你去照照镜子。”

　　卫斯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很不得体，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合作伙伴也付出颇多，可几乎全被妻子跟外人共同毁掉了，所以他没办法说出放过柳芊莹的话，那对方只能坐牢了。

　　“董麒远走高飞，他弟弟却没有，被朱利安拦住了，要见一面吗？”

　　“没必要。”卫斯二十一岁就有自己的事业了，他也是在那一年失去了父亲，娶了自称怀了他孩子的柳芊莹，当时冲动的他想要跟父亲证明自己有担当有能力，万万没想过会有今日。

　　“你要娶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的保姆吗？”

　　借着送茶名义过来偷听的保姆桠枝闻言羞红了脸，她悄悄看一眼卫斯，心里埋怨褚裟长嘴长舌。

　　“什么？”

　　“哦，她摆出女主人的架势招待我，还以为你们要有好消息了。”

　　“没有的事。”

　　“开除她。”

　　“行，听你的，一起散散步，我有些烦。”

　　两人走过草地，看郊外的春天，褚裟穿了一身黑，手指上有枚绿宝石戒指，在早上的日光里闪着干净的光，走过明，就进了矮墙下的阴影，青苔爬上去，巴巴地抬头看东边的太阳。

　　“怎么有空来烦我？”

　　“别人也是好心来看你。”

　　“错了，我真是错得离谱。”

　　“谁没犯过错呢？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比你错得离谱，不是照样好好的？”褚裟有资格说这话，但他却不是浑然不在意过去，否则也不会看着卫斯叹气，“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十七岁，那时我就想，好聪明一小子。”

　　“现在才知道我蠢，是吧？”

　　“别一直这样激我，以前你不是这么不体贴的人。”

　　“我总归是晚辈，心情不好的时候在疼自己的长辈面前闹一闹都不行了？”

　　褚裟想抬手摸摸卫斯的头，对方往前走了一步，他尴尬地收回来，解释自己看别的家长是这么安慰孩子的。

　　“你别勉强自己了。”

　　“没良心。”

　　“你要是有空帮我带带孩子，行吗？”

　　“他们不是我的孩子。”

　　“麻烦了，试试儿孙绕膝。”

　　“听起来真可怕。”
　　褚裟最后还是带着四个孩子离开了，他盘算了一下，朱利安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招聘来临时的儿童保姆，闻香在家，所以他不至于要一个人应付四个娃。

　　一开始孩子们都很拘谨，他们在车上时很安静，到了新地方也很乖巧，只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这群猴子就开始撒泼了。

　　“褚老师，老大要吃可乐鸡翅。”

　　“这里没有垃圾食品。”褚裟顶着被双胞胎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他一只手牵着乖巧安静的老二卫繁云，一手抱着蠕动的老四卫静音，老三卫敬宸挂在他脖子上荡秋千，脸上有不知道谁啃的牙印，“生四个，他们俩真够响应国家政策的……”

　　“我房间有零食，你们别哭。”闻香刚说完这句，四个孩子就冲去她房间了，“慢点跑啊，别摔了。”

　　老三摔了，还没哭，老四就把他拽起来一起跑。老二被老三的腿打到了脸，她默默地哭泣。老大很有魄力，他教训了老四，安慰了老二，然后打开了门，把闻香的零食分给了弟弟妹妹们。

　　“小闻香，你真厉害。”褚裟看着改头换面的四个孩子，突然听到一声整齐的爷爷，欣慰的笑容凝固了，“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卫斯先生说他要处理公司的事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麻烦褚老师了。”

　　“他妈……”褚裟觉得有点像说脏话，于是改了改，“他的母亲没有时间吗？”

　　“卫女士很忙。”

　　“我也很忙。”

　　“您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忙。”闻香是偷偷吐槽的，但话还是被听到了，“我错了。”

　　袁修的本意是想过来“感激”一下褚裟，最后竟然是照顾起了四只猴子，走的时候同样脚步虚软，但跟之前的原因大不一样。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原因，许漠离悄无声息地进了剧组，他一直都认真工作，尽量回避惹麻烦，但还是不小心跟男主演有了矛盾。

　　“我们家艺人对桃子过敏，就不能换一个水果吗？”

　　“当然可以。”导演笑呵呵的，他知道对方背后的金主是谁，那是惹不起的存在，因此不敢有一丝怠慢。

　　“刚才那一条拍得不好，再来一遍吧。”袁修有演技，但毛病也多，动不动就跟导演编剧提意见，时不时呛声，比如他刚才踹了许漠离一脚，感觉情绪表现得不够好，不贴男主人设。

　　“刚才那条怎么拍得不好了？”经纪人南瓜很护自家艺人，他知道是袁修要求重来一条后，气势就弱了，回头看许漠离。

　　“知道了。”许漠离不想得罪前辈，何况袁修这三年非常红，对方几乎是一夜爆红，热度只升不降。

　　袁修的嚣张气焰几乎能烧到剧组的每个人身上，不过大家都只能憋着，看他趾高气扬地欺辱新人。

　　“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许漠离一直在忍，他挨了三脚，还要挨第四脚，明明按照袁修提出的建议改了，对方还不依不饶地继续找事儿。

　　“下贱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袁修说出了台词，他的眼里有不忍，态度却是高高在上。

　　这是一部古装剧，在罔顾礼法的时代，王行事荒唐，他纳父亲留下的妃子为妾，强抢许给嫡子的正妻为妾，还杀了妹夫，将堂妹留在宫里为他弹琴奏乐……

　　袁修演的男主就是那个被父亲抢了妻子的嫡子，而许漠离演的是他的弟弟，男主为了打消父亲对自己的怀疑，不得不忍痛与手足兄弟决裂。

　　这场戏非常重要，只有演好了，人物才能立起来。

　　开拍之前，袁修不仅看了自己的戏份，还看了其他人的，他发现男四戏份虽少，但是演好了很出彩，男主可能会挨骂，男四却是妥妥的白月光。

　　“兄长，你信我，王要害你。”许漠离不用演表情就很痛苦，因为袁修踹时没收力。

　　演了一天，袁修确实敬业，该下水他也不废话，但是许漠离拍在暴雨中的跪戏时，他非要指点一二，让对方重拍了四五条。

　　“拍得越来越不行……还是用第一条吧。”
　　袁修说出这话后，瞥了一眼许漠离，语气带点欠，“天冷，再感冒了。”

　　“总算是收工了，我们去吃点饭……”南瓜惊讶地看着许漠离的小腹，上面被踹出青痕了，“太过分了，他怎么踹这么狠？”

　　“别声张，没事。”

　　“给……那位打电话吧。”
　　南瓜知道自家艺人不想麻烦金主，但他们也不能一直这么被欺负，接下来的拍摄可能会有更过分的情况。

　　“我说没事。”
　　许漠离冷了脸，他心高气傲，即使无奈攀上金主，也不想多麻烦对方。

　　“老板，查到了。”调查员一号把照片递给褚裟看，“他背后没公司，也没靠山，平时就靠爆料获取关注，接广告很赚钱，那些被拍的人也会花钱换星途安稳。”

　　“很好，看来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人。”褚裟捏着照片，上面是个胡子拉碴的黄毛，“他在哪里？”

　　“您要亲自去？”

　　“对。”
　　褚裟选了与衣服搭配的墨镜戴上，这能遮住他眼角细密的皱纹，攥着照片气势汹汹地走了。

　　“这么大年纪的男人了，居然比小姑娘还爱俏，出门都要戴墨镜。”

　　“这个话千万不要被他听到。”

　　四个调查员长期坐冷板凳，他们难免会靠吃喝来打发时间，因此身材比九年前肥胖，爱聊天，在他们聊得开心时，突然发现了角落里的监控。

　　“我都听到了。”

　　“完蛋。”

　　“让你嘴贱。”

　　褚裟收起手机，下了车，拿着照片走进居民楼，这里空旷得像是鬼片的布景，连环杀人犯也会选择这样的破地方住。

　　什么声音也没有，地上有沙土，四周的墙贴着各种报纸和杂志封面。

　　“冒昧得打扰一下，有人吗？”褚裟清了清嗓子，“至少我是人哦。”

　　这栋自建房有三层，一二楼没人，但是三楼有扇门开了，里面传出来声音，有一个人出来了，他还没说什么，就把褚裟吓了一跳。

　　“你找谁？”

　　褚裟从楼梯口探出头来，他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又看了看照片做对比，自信心十足地站出来，“黄毛，你摊上事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事吗？”

　　“还装，你明明就认识我。”
　　褚裟摘了自己的墨镜，他见对方臭脸，无奈的叹气，“这张脸每天都在杂志上，你不可能不认识。”

　　“猪也能被印在杂志上。”

　　“道歉，为了红不择手段的家伙就别耍嘴皮子了。”

　　“什么？你擅闯别人家门，要我道歉，也太没谱了吧？”

　　“竖起耳朵听，你今天摊上事了。”褚裟看见有来电，不耐烦地接了。

　　“老板，我找到发文章黑你的人了，您是交给我来处理还是来见见？”

　　“可是，我已经在……”褚裟看向皮笑肉不笑的黄毛，他意识到自己找错了，尴尬地掏出包里的现金，“抱歉，我弄错人了，请你喝咖啡。”

　　黄毛收了钱，在褚裟离开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这位叔叔，以后少戴墨镜，免得再认错人。”

　　“好……”褚裟离开烂尾楼的时候，还是回头看了看黄毛，对方跟他摆摆手。

　　另外一边，袁修经常欺负新人演员或者是小糊咖，到时候恶人先告状，给自己整一波热度。

　　虽然许漠离性格上傲气别扭了一点，但他比袁修帅，身材更好，年纪更轻，即使演男四号，人设也更好。

　　这一切让袁修非常不爽，他满肚子火无处发泄，于是给的指导意见越来越多，时不时就磨搓一下许漠离。

　　傲气的许漠离都能三拒金主，甚至曾泼对方一脸茶水，他再忍耐又能忍耐几时，因此他爆发了，不光是袁修鸡蛋里挑骨头，还有之前生活重担带来的压力。

　　朱利安正在谈判，她穿着修身的连衣裙，对面男人的眼神留恋于她性感的黑丝与高跟鞋之间，“你要多少钱？”

　　“他们怎么了？”褚裟没有去见长年蹲守自己的狗仔，南瓜和芹菜都着急联系上他，听说两人艺人打起来了。

　　南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第一个注意到心虚的褚裟，“您要为我们家小离做主啊！”

　　原本要撒泼耍赖的袁修一愣，小小经纪人也想抢风头，他见褚裟没第一时间过来，突然感到委屈，但还是上前关心，“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以后一定要带上保镖，我要担心死了。”

　　“顺路过来看看你……们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