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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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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呐,露琪亚,我回来了。”木门被推开,发出嘎吱的声响。
温暖的日光流水般泄入屋内,空气中上下飞舞的浮尘就形成了明明暗暗的细小光点。屋内娇小的女子迎着暖意抬起头,唇角若有似无的带着点笑意:“啊。”
一脚踏入的橘发男子却皱起眉来:“怎么又不开窗?”说罢他径自走向屋子一角推开木窗,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意漫进来,原本暗淡如死水一般的小房间也终于有了点生气。
那女子仍是把整张脸浸在阳光里,闭着眼安静的回答着:“我又看不见。”
男子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心咕哝:“你不是早就知道窗子在哪了。”
女子这才回头,依旧是笑笑的,依旧闭着眼:“啊,可是打开了和打不开,对于我来说,是没有区别的呀。”
“怎么会!”男子跳起来,捉住盲女纤细的手腕搁在木桌上:“露琪亚,你摸摸看,这是没有阳光的木头,”他又牵着女子来到窗边,让她感觉窗外制窗台的木,“这是有阳光的木头呀。这才是生命的感觉不是么!”
露琪亚显然是被男子的动作惊着了,沉下声音呼了一声“黑崎先生!”然后便又沉默起来。她能感觉到指尖触到的窗沿本是普通质地,却因为长久以来在阳光下照射而温暖干燥,相比之屋内那阴凉潮湿的木桌,的确是有生命的多了。
许是那一声惊呼来的始料不及,黑崎松开了她的手腕,抬手又揉了揉眉心:“哎,露琪亚,你何必如此生疏呢。”
露琪亚没有收回放在窗沿的手,低低的回应:“露琪亚本就是倚着黑崎先生好心才能生存,要是哪一天真能再一次看见了,也必然是托黑崎先生的福。像黑崎先生这样高尚的人,露琪亚是高攀不上的。”
“哦。”名作黑崎一护的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尴尬的转移话题:“今天病人不多,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也许还能在浦原那吃顿晚饭呐。”
闻言露琪亚心动的转过头,垂下的刘海颤了颤,她小心的咽了咽口水:“又带我去吃铁斋先生煮的饭菜,合…合适么?”
黑崎一护挥挥手:“浦原那奸商那么听夜一小姐的话,夜一小姐又那么喜欢你,逼他们打折啦!”
“噗。”露琪亚嘴角一弯,双眼下凹出几条细小的纹路。黑崎一护揉掉眉心的结,转身满意的踏出屋门。
门吱呀一声虚掩上了。露琪亚蓦地睁开双眼,眼里潋滟着紫色的波动。她盯着那门良久,表情像是迷惘。叹了口气,起身换掉一身白衣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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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黑崎一护从老屋里走出来,等在门外的茶渡凑上去。一护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老屋所处的小苑本是废弃的,半年前盲女露琪亚被一护所收留,许是图清净便要了这块地方。数日来一护让家仆在屋外细致的种了些向阳性温的花花草草,又铺上了条石子的小径,这才减去些许荒凉。
行至苑外的灰墙檐下,一护立住脚:“有消息么?”
茶渡摇头,回答道:“还是没有,穿白衣的刺客实在是太少了。”
一护抬起头看天,眉心又起了一个结:“可是,我就遇着了啊。还把我伤了。什么世道啊!”
茶渡打量一护,简洁的开口:“你的伤?”
“好的差不多啦……黑崎家的男人强壮的很。”一护摆手,满脸不在乎。
“嗯。”
茶渡泰虎是黑崎一护的好友,从小混到大的那一种。小时候街上的老人们总是对着他们两个指指点点——一个橘发一个猛壮这样子的少年组合,长大以后能有什么出息。结果却出乎很多人的意料,黑崎一护居然继承了其父黑崎一心成为了城内最有名的医者,而茶渡也找了份有官粮吃的好差事。
“现在我就是担心他再回来怎么办。”少许一护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的目光穿过门廊望着小苑,眼里竟有点忧郁。
“…很强?”
“啧,倒是也没有强过我啦。”他撇过头看着茶渡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这次还为我跑一趟,茶渡。”
茶渡点点头离开了。
“啊……真是麻烦呐……”一护揉着眉心自言自语。
两月前满月那天,黑崎府邸里闯进了一名刺客。那刺客没有惊动一名家仆直接进了黑崎一护的房间。一护闪躲下还是被割伤了右臂。刺客倒不继续追杀,提剑就消失在月光里了。
一护回忆不起当时刺客的样貌,只记得那一袭白服,衣袂翩翩。但细想来穿白衣的刺客整个世上能有几人,也是他根本只是那一夜被月光晃了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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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先生,出了府门左拐才是去浦原那里最近的路啊。”扯着黑崎一护的袖子,露琪亚闭着眼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边。
“哎?我以为你不喜欢走城里闹腾的路呢。”一护皱眉,“现在往回转也成啊,你饿啦?”
她摇头,攥着一护袖子的手放松了些:“不。往这边走也好。”
两个人就继续安静的往前走。已是晚夏时节天气却还热的发闷,露琪亚感觉到夕阳铺在自己脸上温热,心里却不由的烦躁。
黑崎一护对她很好。
这男人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心却很细,比如此刻。露琪亚很早就发现只要是和她一起走,一护就会走的很慢。
有的时候一护对她太好,让露琪亚忍不住偷偷有了心动。但立刻她又会忆起白哉来,然后胸口就钝钝的开始疼。
最近她甚至开始梦见白哉,梦起他的沉默与冷静,梦见他偶尔惊艳的一个笑,梦见他的责怪。露琪亚时常半夜里从醒过来,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后在惊惶里不安睡去。
要是白哉还在,大概要责她了吧?责怪她面对黑崎一护不时的软弱,责怪她明明有了计划却迟迟不愿意实施。连露琪亚都对自己失望了,更何况是白哉呢。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露琪亚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情况,你又怎么来责我呢。
她细小的动作引来一护的关注。
知道她是看不见的,一护索性把头整个转了过来打量她。
她今天穿了一套淡黄色的衫子,却配了翠色的衣领和腰带。本应该有伪和感的配色在她身上倒很是好看。正好有微风扑面,露琪亚的刘海不安分的动了动。
一护转回头,继续慢慢的走着。夕阳在远处山坡绽放最后的余光,一护眯起眼。
有时候就只是这样安静的领着她到处走,心底里已经觉得很高兴。
太阳终于跳下了山坡,天空很快就暗了下去。露琪亚跟着一护又走了一会,便闻着了属于大厨握菱铁斋特有的菜香味。她松开一护的袖子,熟稔的冲向路边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跑到一半却忽然摔在地上。
“噗哈哈哈!”一护故意仰天长笑。换来露琪亚迎着声音凌空掷来的布鞋。他抓住那只鞋,暗自微笑。
很多时候露琪亚都是认真的安静的,可同时也是悲伤的。偶尔露琪亚和他吵架相互吐槽的时候,他才觉得那是一个真是的女子啊。所以他总是想尽了办法让她生气。开始的时候露琪亚对他那些挑衅总是置之不理,可时间长了难免被一护惯出了易怒的小脾气。
他心底里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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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护总是闭上眼就仿佛能看见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那一次他在城外闲逛得起兴忘了时间,等赶回城中已是华灯初上。抄近道的时候进了一条小巷,便看见了露琪亚。
她蹲坐在墙根下,抱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她身上白色的长衣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头发乱得像草一样。那么瘦弱的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受了惊的白猫在自己舔着伤口。一护忍不住凑过去。
进至她身前一护才发现女子在颤抖。他蹲下身子,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肩。他觉着手心里只握着一块肩胛骨一样,不由得心疼。
“哎,没事吧?”
女子抬起脸来,却不睁开眼睛。她消瘦的脸苍白如纸,干裂的双唇张张合合细细的念叨着意义不明的音节。一护伸手去抚摸女子的发,女子受惊地闪躲。他耐心的再一次伸手。
像是寻找着温暖一般,女子小心翼翼的朝着手靠了过去,随后一点一点的躲进了一护的怀里。
冰凉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一护拥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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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先生!”那一边露琪亚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
“干嘛。”他作势要进了酒馆。
“黑崎先生!鞋啊,鞋!”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没有鞋穿的露琪亚扯高了音调。
一护玩味的坏笑:“鞋怎么了?”
“他妈的黑崎一护你把鞋还给我……”露琪亚终于忍不住的吼了起来。
一护又闲闲地走回露琪亚身旁,把鞋递到她手边后他顺势拍了拍露琪亚的脑袋,心里满足的想当初那个躲在墙根瑟瑟发抖的姑娘终于有点人气儿了。
露琪亚却狠狠地把他的手打开,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踏入酒馆。
酒馆内藏了多时的浦原喜助终于摇着小折扇走出来,恻恻的对露琪亚阴笑:“呦…小情侣总是吵架真不好啊…要不要喝点本店特殊酿制的小酒来消消愁啊,一壶只要一两银子哦~!”
跟在后面的一护把浦原推开:“管好你自己家的老板娘先,边儿去。”
浦原摇了摇折扇,波澜不惊的向一护吐槽:“哎呦一护你还是一样的无情啊。”
“我跟你不熟。”一护学浦原波澜不惊的吐槽,边说还边斜着眼珠以奇怪的目光上下瞟了瞟奸商。
露琪亚懒得理两个斗起来其乐无穷的男人,径自唤过店里的小雨窃窃私语:“呐…我还是要以前爱吃的那些菜啊,对对对就是那个和那个……”
小雨听话的点头,正欲转身走掉的时候却又被拉住,回身就是露琪亚冷笑得很高兴的脸:“哦!小雨小雨…帮我个忙呗……”
小雨的内心世界里露琪亚的形象忽然长出了条狐狸的尾巴。
返家的路上。
天色早已暗了,繁星满天,却见不着月亮。各家都点上了油灯,让整座城里的街道都亮的灯火通明。
露琪亚吃的很享受,兴致满满的跟着一护。
“呀,一护先生,你怎么走的这么慢啊~!是不是吃的太饱了走不动了?哎呀我们可以歇一歇的嘛……”她想象自己有一把小折扇掩在唇边,也学浦原的样子阴测测的絮絮叨叨。
听见露琪亚的称呼是“一护先生”的黑崎一护挑了挑眉尾——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叫自己黑崎先生,偶尔怒火攻心了可能爆发一句黑崎一护。“一护先生”的话,是不是说她愿意抽离对他的疏远了?
他的沉默引来她的不安:“你生气啦?”
大手用力拍在她的头上:“我好歹也是给你吃给你住的人,没有报恩也就算了,还故意在我的食物里面加了那么多辣,我还不许生气啦。”黑崎一护他活了一辈子没怕过什么,就是怕辣。方才他的菜上桌后他吃了一口就差点没被呛死。
“不许拍我!”她习惯性的打掉她头上的手。
“切。”一护其实没真生气,但还是表达了一下对露琪亚这种小人做法的不屑。
露琪亚还是有一点点愧疚的,她摇了摇一护的袖子:“对不起啦。”
“……算了。”一护侧过脸看她破天荒撒娇的样子,莫名的很开心。
他开始希望能够一直保护着跟在他身后窃笑的小女人,把她应当有的那些可爱的小脾气都惯出来,让她至少有一个快乐的后半辈子。
一护抚平了微皱的眉头,心里想着像他此刻这种心情,该不会就是喜欢了吧。
桔色的街灯灯跳着,两个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