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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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对面的东西缓缓靠近，靠近到一掌的距离，那对眼睛似乎弯了起来，脸颊的裂缝也弯了起来——它笑了。
秦七七感觉自己脑子里某根绷得死紧的弦轻轻地“嘣”一声，断了。
她目光涣散，聚焦点不再是正对面的脸，表情舒缓而放松，并且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甜美、乖巧、又欣喜的笑容。
秦七七向前抬起手，柔声道：
“小猫咪，好可爱，你要去哪里？”
面前的红色身影停了下来。它似乎有点困惑。
忽然，回应着秦七七的呼唤，一声猫叫传出，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窜了出来。
秦七七通过面前半透明的红色身影看到了它。她的视线紧紧放在它身上，继续说：“刚刚巷子有点暗，差点被你吓到。你要吃小饼干吗？”
黑猫绿色的猫眼睨了秦七七一眼，又叫了一声，优雅转身向前走。
“！等等我……”秦七七已经无法思考太多，她只知道自己要走，离开这里。她一头撞向前面的红衣，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冻结了，有什么阴冷至极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经过，但她无法顾及，只管跟着前面的黑猫小跑起来。
黑猫轻盈向前窜去，直到出了小巷，夕阳覆盖在秦七七身上，在她被阳光晃了眼睛的时候，黑猫敏捷地跃上围墙，头也不回地离开秦七七的视线。
“走掉了……”秦七七对着围墙喃喃，怔愣片刻，才慢悠悠地走回小区，与背后没有光亮的小巷渐行渐远，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秦七七打开家门，关上，紧锁。
向前迈步的时候脚上一软，直接结结实实摔在玄关。她吃痛，想撑起身来，撑了几次没成功，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抖得不像话。
家里不大，但是安静的近乎死寂。巨大的孤寂和恐惧如同浪潮般无声无息又势不可挡地淹没秦七七。
这个家，实际上也不算她真正的“家”。她也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幽灵。可难道她自己就想做那只“鸠”吗？
她想失声疯狂尖叫，想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
但她现在做不出任何表情，只觉得脸部肌肉僵硬极了，抖着手摸了摸，发现自己仍然保持着那个甜美的笑容。
那是她作为福利院的孩子拥有的“武器”，一个有甜美笑容的小孩总是最能讨大人欢心。由于太过于方便，让她沿用至今，觉得不适的时候也都惯用这个表情敷衍……没想到这种习惯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但凡她能崩溃乱喊一通或是大哭宣泄，心情都可能好一些，可惜始终有一线该死的理智限制着她，让她顾虑重重。
老小区隔音不算好，声音大了邻居是能听得见的。邻居都是好邻居，还被居委会打过招呼会关照一下丧父丧母的秦七七。要是她真的放声哭喊，邻居肯定会担忧地过来问话，打电话给居委会甚至报警。不是不可能，他们可真报过警，因为当时“秦七七”绝食反锁家门。
说是自尊心过强也好，自我意识过盛也好，秦七七本能地不想让人看到她崩溃的样子。
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咽。
但凡她意志脆弱一点，一切都能早早结束，不是死就是疯，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就连秦七七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是个精神这么强大的人，居然还敢于和那些东西负距离接触。
她刚刚切切实实地穿过了那个乱五官女鬼的身体。
想想她脑子就剧痛，伴随着反胃，凭着不想事后清理的强烈意志，她颤抖着跌跌撞撞爬到卫生间吐了。
她大概也离彻底崩溃不远了。现在应该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的路上。
虽然秦七七刚刚埋怨过自己的理智，但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没疯，她觉得还是不要辜负自己的坚韧精神。
——直面那些东西的极度危机她都撑过来了，要是倒在之后的虚无恐怖折磨下的精神崩溃上，她不甘心。
首先她要冷静下来，理顺头脑里面的混沌。秦七七的眼神定在书桌上高级紫封面的练习册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大字占满了她的视线。
她的手还是发软的，但拿起笔还是可以。
这天晚上，秦七七卧室的台灯没有熄灭过。
*
周一。
李若一眼看到小伙伴就吓了一跳：“七七，你怎么啦，脸色好差。”
“……昨晚失眠了。”秦七七有气无力。
李若看她眼下发青的黑眼圈和眼里休息不好出现的红血丝，整个人苍白了一个度，憔悴极了，轻声担忧道：“不然你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吧？这状态看着真的不行。”
秦七七其实不困。通宵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反而没有困意，就是头脑有些反应迟钝。她慢慢回道：“没事，我眯一会就行。”
李若劝不动她，只好道：“不舒服和我说，陪你去医务室。”
“好。”
周一早上第一节是班会，何老师支撑着腰进来了。
秦七七半阖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腹部。
一开始网球大的血胚胎，已经到篮球大小了，内里的东西已经能够看清楚手指和毛发，脸也能看清楚了，就是全身都是皱纹。她看不出男女，不过这个大小大概有六七个月了。
和人类胚胎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血胎的眼睛是睁开的。
褐黄色的，满布血丝，在胚胎里面滴溜溜地转。虽然在动，但眼里没有丝毫情绪和光芒，像尸体的眼睛在乱动。
何老师的气色也不太好，脸色蜡黄。似乎觉得腰腹部不适，总是下意识扶腰。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上课，从台上下来站在学生桌椅过道旁边的时候，血胎死死盯着面前的一个女同学。
秦七七心里毫无波澜，只想着还好自己没有坐在前排。
这个成长速度，过两天还是没有解决的话，她就要休学避开了。
正好她有现成的休学理由不是吗？父母死亡打击过大，试图回归生活发现还是不行什么的。何老师和校长会理解她，居委会的人们也会帮助她。
秦七七不期然对上何老师的视线，何老师鼓励地笑着点头，她也腼腆虚弱地笑了笑。
今天是难得的阴天，天气沉沉，然而因为在闷着雨，气温又湿又热，让人浑身难受。下午，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时分，乌云却翻滚着下压，光照像是晚上七八点，酝酿着巨大的暴雨。
这个天气让那些东西相对活跃起来，一个课间，李若上厕所回来之后便带来一个小尾巴。
秦七七经历过周日的惊心动魄之后，心里有了点质变，这些“普通”的鬼再也不能掀起她内心的波澜。
所以她目不斜视，完美无缺地无视了它。
然而，可能是因为她曾经和那个红衣鬼亲密接触，染上了什么阴气，那个鬼魂对她很感兴趣，不跟着李若，改成跟她了。
秦七七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鬼魂在身边，她打了个呵欠准备在它的注视下小睡。
上课铃响，她余光发现它还没走，直愣愣站在她课桌旁边，身上血流滴滴答答。不过不是滴到她身上或者课桌上就行，管它的。
秦七七专心上课。
又是一个课间，秦七七低头刷着刚刚物理课上派发的卷子，忽然，原本安分站在她旁边的鬼魂弯下腰来靠近她。
秦七七终于蹙眉。
——这家伙，脸上的血要滴到她的卷子上了。
她睡眠不足，本就不耐烦，不知是突如其来地恶从胆边生还是别的什么，她抽出课桌上的垫板，用力扇风。
应该说外人看来，秦七七在扇风，可实际上她就是照着那滴血鬼魂的脸去拍的。虽然那垫板都穿过了它无法造成实际伤害，但它似乎被唬住，向后退了。
“热死啦！！”班上同学抱怨，“快下雨吧，真受不了。”
“哇靠，好多蚊子啊，好痒！”“谢谢兄弟把蚊子都吸引过去了。”“滚！”
秦七七抬眸，从座椅下面抽出紫外线灭蚊仪：“蚊子多了，我开灭蚊仪咯。”
“好好好！班长！最棒了！SUKI！”
“哪个二刺猿冒出来了……班长YYDS！”
于是秦七七开启了开关。不一会，随着蚊子被电之后的噼啪声，那烦人的鬼魂也跑了。
秦七七淡定地把灭蚊仪放回椅子下方，继续写卷子。
她没有注意到课室外面一个像混混一样的金发青年一直看着她。
……
快放学了，兼任化学课代表的秦七七到化学老师的办公室里领取了化学卷子作业，正要回班里派发。
外面的雨终于下出来了，暴雨倾泻，秦七七站在教师的办公楼跟教学楼之间的过道往外看了看，心想虽然她带了伞，但是这雨势看起来有伞也没用。
希望放学之前雨能小一点。
“雨好大啊，回去怕不是浑身都要湿透了。”
男人的声音蓦然响起，秦七七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她没有回应，连看都没往声音的方向看。只是又静立了几秒，转身继续向教室走去。
“哎……等等，这位班长！”身后男人连忙叫道，“有正事想跟你说一下，正事……！”
还没说完，秦七七听到身后“呲溜”一声，然后是某种七八十公斤的重物摔到地上的声音，以及一声响亮的“焯！”
秦七七：……
鬼应该不会摔跤吧。
但是她没停下。她刚刚余光就看到对方的金发，染的。如果不是鬼魂，那也不会是学校的教职工或学生。陌生的校外人士更需要警惕。
孟秋看着对方无慈悲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道：“哎哎，我真不是鬼，也不是坏人……我是来解决你们学校旧校舍的问题的！”
秦七七瞳孔微缩，终于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