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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第四章

      第二天整个村的人都在热烈讨论张楠突然恢复正常的事情。

      张秀芹心里可美了,她就从来没认为自己儿子是白痴,在她眼里张楠只不过比同龄的孩子阴沉了些不爱讲话而已,现在儿子大病一场后一扫往日的呆愣,变得跟同龄的孩子一样,她心里又不那么怨恨那个可恨的镇长儿子了。

      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天才朦朦亮就去了村西头的猪肉铺,买肉要赶早,去晚了就只剩下瘦肉了,张秀芹打着招呼,“援朝今天在啊。”

      “张姐来了?”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个子高高的年轻小伙子,看着张秀芹笑出一口白牙,笨拙地摸了摸头,从脸到脚以诡异的速度变红,红得似乎立刻能升腾出一股热气,之前面对村里最漂亮的雪莲的从容劲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白援朝,西里村老村长的三儿子,一听这名字就能看出来老村长的一颗奋勇抗敌、精忠报国的爱国心,三儿子出生的时候还不是村长的白老头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临走的那天给孩子取了这么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指望着老三能保佑他爹在战场发光发热,最好立个军功什么的回来光宗耀祖,没想到一上场刚端起冲锋枪就被炸飞条胳膊,所幸把命捡回来了,上头照顾发了个伤残军人证儿,回到家县里示下镇里,镇里就给了他村长一职,干领分不用去队里干活,这一干就是二十余年。

      老村长上面两个儿子都结婚生了孩子,就还剩下正是好年纪的白援朝,成分好,又是村长的儿子,那时候高考还没恢复,上到高中以后直接被推荐上了大学,是整个镇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不光西里村就是整个东里镇暗恋他的姑娘一抓一大把。

      这还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小伙人长得好,个子高,全身上下跟他的姓一样白白净净的,洋火盒上穿西装抹头油的电影明星虽然帅,也抵不上眼前这个实实在在。

      谁家都没条件隔三差五能吃到猪肉,为了保证家里有荤腥的日子长些再长些,肥猪肉几乎是家家的主妇们去猪肉摊子必抢的好东西。一斤瘦肉炒了顶多吃两顿,这还要大人们不断约束小孩子别吃太猛,一斤肥猪肉,不但可以炼出大半斤的猪油,还附带一小碗的油渣,拿把青菜挖勺猪油,在大锅里一翻炒要多香有多香,也算天天沾着荤腥。

      张秀芹陪着笑脸,“什么时候回来的?毕业了?”

      “刚回来没几天。”白援朝把大块搌布掀开,露出一块块排列整齐的肉块,肥肉白色细腻,瘦肉的部分则是淡淡的红色,看着就很新鲜。

      “一回来就到大哥这帮忙啊,”张秀芹忙着挑合意的,嘴里搭讪着讲话,“你学的医吧?工作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像他这样的大学生毕业以后满可以留在县里的大医院挣钱了。

      白援朝语无伦次道:“吃猪肉好啊,滋养脏腑,滑润肌肤,补中益气,啊?张姐,你刚刚说的什么?”他又挠挠头,一脸傻兮兮的表情。

      旁边买猪肉的都呵呵笑了起来,“援朝哪都好,就是书念得太多了,都成书呆子了。”

      “人家秀芹问你咋一毕业就跑来帮你大哥卖猪肉,工作怎么样了?”

      “还在安排呢。“白援朝含含糊糊的说,脸红得虾子一般,手忙脚乱的拿出刀子,也分不清谁先来的,急急活活一阵忙乱把那拨人打发走了,就剩下张秀芹一个,案板上的肉七七八八只剩下几块瘦连白,白色的肥肉只零星挂着一点。

      他擦了把汗,“张姐,你要哪块?”

      张秀芹哭笑不得,这个白援朝还是跟以前一样,迷迷瞪瞪的,跟他生气也是白较真,为难的看着那几块都不打心里来的肉块,手里的四角钱都攥出了汗,苦笑道:“肥肉多的都被买走了,我就来一斤吧。”

      白援朝才反应过来,看着案板上那些肉也傻了,没几秒又咧开嘴笑:“张姐,你等会儿。”转身风风火火进了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大块肥肉多瘦肉少的肉块,问道“张姐,你是要炼油还是给孩子们吃油渣?”

      肥猪肉分两种,一种叫板油,其实就是猪的纯脂肪,另一种叫五花肉,由肉皮、厚厚的脂肪层,连带一层薄薄的粉红的瘦肉组成。炼油是板油好,出的油多,油渣少。吃油渣,还是五花肉口感好,硬硬有嚼劲的肉皮,酥脆的脂肪渣,末尾一点点心仪的瘦肉,三层口感依次第进,吃起来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这个,还是来点五花的吧......”其实她两样都想要,买次肉不容易,家里小瓷坛里的大油不多了,可是这次专门想给孩子们改变一下伙食,还是忍痛舍弃板油吧。

      白援朝搁在案板上一刀下去,一大块称心如意的肉就被漂亮的切了下来,一块板油多的厚厚的五花肉,拿铁钩子勾住一称就拿下来,“这块不错,正好一斤。”

      张秀芹露齿一笑,感激的接了过来,手上沉甸甸的好像不止一斤,不由说:“我要一斤就够。”

      白援朝想不到张秀芹是个这么不爱占便宜的,只得又把肉接了过来重新称了一遍,“没错的,正好一斤多一点点。”

      又有买猪肉的陆陆续续往这边赶,张秀芹忙把四毛钱递上去,再接过猪肉就有点惴惴的,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白援朝张着脖儿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出神,大嫂过来疑惑道:“援朝,咱家特意剩的那块耗油的肥猪肉哪去了,看见没?”原来刚才他大嫂刚洗好搁盆里,出去屋后抱了堆柴火,打算把油耗了,没想到一回来盆就空了。

      白援朝恢复成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一边利索的下刀、称肉,一边扬声道:“没看见。”

      张秀芹回来后把肉泡在淘米水里洗了两遍,张妍听到动静先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帮着妈妈抱来干树枝,把大锅用丝瓜瓤刷干净,点上火。

      张秀芹手巧,就是可惜家里食材不多,好容易手上有了东西,决心着让孩子们瞧瞧当妈的手艺。

      炸油渣也是一个手艺活,炸得火小了,肉里的油没有出干净,浪费;炸得火大了,油渣变糊,一咬什么口感都没有,就是糊巴味儿,根本不能吃。

      首先把肉皮上遗留的猪毛除掉,猪毛拿刀刮不下去,要把锅干烧热了,将猪皮在热锅里转一圈,热炙后猪皮四角微微翘起,上面立刻变得干净溜溜。

      张秀芹把板油切块,五花肉切薄片,瘦肉部分切下来盛在空盘子里,大锅这个时侯正好烧热,从搪瓷盆里用铲子刮出一层乳白色的膏油,把肉丁放入锅中,顿时一股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肉丁在热锅里呲啦作响,她拿铁铲不停的翻搅,不一会刚才还细腻饱满的白色肉丁里开始渗出晶亮金黄的油,慢慢越出越多,而那些肉丁也逐渐缩小成一粒粒金黄的小油渣。

      把油渣捞起放进盘子里,放入盐粒,炼好的油像麦芽糖稀释了一般,她把油装入搪瓷盆,撒把盐,这样就能延长保存期,等过一个晚上,黄亮亮的液体变成了乳白色的固体,就是做饭用到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香味在厨房漫延,很快飘到里屋,把被窝里几个正睡得香的懒虫们馋醒了。

      他们坐在饭桌上,张秀芹正用锅里剩下的油炒青菜,绿色的青菜加了猪油的浸润,格外清新翠绿。
      几个小萝卜头亲热的把油渣夹进他碗里,不停的让张楠多吃。

      新出锅的窝窝头里夹着鲜香肉感十足的油渣,偶尔夹上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品尝到的名叫幸福。

      张楠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琐碎的人生幸福。

      就这样吧,当做已经转世投胎,只是碰巧没喝孟婆汤,反正上辈子的事情他只记了个模模糊糊,一些细节早就随着漫长的沉睡忘了,过一个与之前世界截然不同的人生,倒也不错。

      既然恢复正常了,就得按村里面世世代代的农民步伐往下走,在农村有句俗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以他的岁数应该早顶上半个劳力,虽然短时间内一下子抗不起家中长子的重担,但一些事情就要帮忙家里的弟妹们做了。

      可是真干起来,张楠发现基本上没啥好干的。

      因为岁数不够,地里里的活轮不到他干,最小的两岁多的妹妹张雯一直是三妹张妍看管着,一日三餐也都是这个七岁的小女娃张罗,虽然才七岁,干起活来麻利干净,家里虽然简陋却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只要跟着二弟张彦和四弟张修容去田垅边挖野菜即可。

      老二和老三是一对双生儿,刚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张楠以为见到了一对小姑娘,张秀芹长的格外灵秀,丈夫也是百里挑一的英俊郎,结婚当天人们都说两个人站在一起活像金童玉女,而张彦和张妍就遗传了父母的好相貌,活像长寿老儿左右侍奉的一对娃娃。

      可惜生在这样一个破落的家庭。

      家里的衣服都是大的穿旧了再给小的,张妍现在还是捡他不能穿的或者是张秀芹改小的衣服,不拘男女,能穿就好。

      张楠注意观察过,虽然这个地方普遍贫困,但大多数家庭女孩的衣服也没有自己三妹这么寒酸,总有一两套拿得出手的衣服,但张妍一件也没有。

      张楠皱眉,他好像太低估家里的穷困程度了。

      于是在和两个弟弟去挖野菜的路上,张楠问出疑问:“为什么放着屋后面那一大块荒地白白浪费?”他才知道,张秀芹起早贪黑种的并不是自家的土地,总不能一辈子都要靠劳力种别人家的地吧。

      张彦怕大哥大病初愈身上没力气,柳条编成的两个筐他和张修容一人背一个,里面放着一副扁担和两个桶,他们要去的地方正好是全村唯一一口潭水附近,那里土壤常年被潭水滋润,不仅庄稼长得好,田垅间的野菜也是种类繁多,特别的叶茂茎肥。

      这时一边走一边说:“大哥你忘了?爸爸还在的时候和妈开垦过,试着种了很多作物,就是不发芽,村长说那片荒地土质太差,以前很多人都试过就是不行。”
      张楠只关心一个问题:“那片地现在归谁所有?”

      “当然是归国家,归队里。”

      “那村子里谁的土地最多?”

      张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咱们村民是没有土地的,土地都是国家的。”

      “......”

      张楠才知道,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到底有多糟糕。

      等他们到了那处水潭边上,看到那处潭水时,张楠不由失望,所谓潭水不过是一眼泉,和井口差不多大小,只是没有用青砖垒起,泉水淙淙,周围长满杂草,只有半米宽的地方是光秃秃的,延伸出一条小路,想来是人们经常来打水,久而久之踩成了一条小路。

      原野上放眼一片耀眼的阳光,周围布满了植物的香气,绿油油的水稻长势良好,远方是一大片面积广阔的森林,针阔混交林,高大的松树和挺拔的白桦林共存生长,绵延至群山脚下并向上顺势而走,连成一气。

      再放眼向高处望去,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巍峨群山,最高的几处山峰上顶部有皑皑白雪,经年不化,群山气势巍峨让人油然而生几分人类如此渺小之感。

      张彦放下桶开始汲水,张修容此刻乖乖的拿出小镰刀割地上的黑心菜,这种菜呈片状紧紧贴扶在地面,中间呈紫色,向四周外伸展慢慢变成土黄色,这种菜一眼看过去像是枯萎了的,其实只是保护色,打回去后拿热水一焯立刻变得翠绿欲滴,最适合凉拌或者剁碎掺上肉末包饺子。

      张楠望着那片森林和高山沉思,人家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的宝贝数也数不清,最不济也能靠打猎获取野味,比在村里挖野菜苦哈哈的种地要强上许多啊。

      “我们去那片森林转转怎么样?”张楠提议,先勘探形势才好做规划。

      没想到张彦一脸骇然:“那里去不得的,那里面有吃人的野兽和妖怪!好多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

      妖怪?这个世界里难道也有妖怪?

      张彦接着说:“只有秋末的时候全村每家每户出来一个壮丁跟着有经验的猎户组成一个队伍,带上干粮和猎枪,在外围地区进行为期半个月的打猎,打回来的野味会储存起来留着过冬。”

      这个地方一年四季分明,春夏炎热并短暂,冬天极漫长,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大半年都处在寒冷季节里。

      “那我们家怎么办?”他们家根本没有壮丁,妇孺倒是一抓一大把。

      张彦满脸黯然:“爸爸死了之后,这两年我们都是靠村长家接济......”好在这两年是暖冬,加上自家养的鸡鸭鹅等禽类,勉勉强强过了冬。

      但今天的形势就格外严峻了,家里只有张秀芹挣工分,只能发下来一个人的口粮,往年积攒下来的存粮也宣告殆罄,能不能熬过今年的冬天已经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了。

      张楠皱眉,是他想的太乐观,每天喝粥吃窝头已经是他的极限,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能不能不被活下去还是个严峻的问题。

      他向来喜欢享受,让他一辈子过这样清苦的日子简直能要他的命,既然父母无力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他就靠自己改变生活。

      胸腹间微一吸气,体内气息微弱,不由失望。

      或许做任何事都能投机取巧,但武功不能。

      做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并不容易,最基本的是要有适宜练武的体质,在适当的年纪有一个给予启蒙的好老师,还要持之以恒的刻苦坚持。

      所以当他发现这具身体不适宜练武时,不免有些沮丧,而且年岁也已经过了练武的黄金期,只能再等上几年,把这具身体调理调理,虽然不能拥有惊世高绝的武功,最起码依靠心决能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身手也会比普通人好一些,到时候进到森林最起码能做到自保。

      一直埋头打菜没出声的张修容此刻抬起头来,眼睛贼亮贼亮:“大哥,我不怕妖怪!只要你说去,我就敢跟!”

      张楠笑了,这个小子是个有种的。

      “不着急,让我慢慢想想。”

      当务之急,似乎该找某人算笔帐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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