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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棺 ...

  •   东芜,烬原。

      四面环山,峭壁勾连,正中央是皴裂的地面,像是大旱了许多年,了无生气,甚至于枯木横生,无从见绿。

      风卷着细沙和枯枝滚了几下,有半截枯枝撞上了什么,停住了。

      日光沉落,浮在半透明的冰棺上,能隐约看到棺中躺了一个人。

      烬原遍地干裂,本是个极度缺水的地儿,头顶飞过只禽鸟说不准都冒着气,偏生这冰棺能安安稳稳地停放在正中,与周遭的暑热格格不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护着它。

      不过冰棺自己是没法知道为什么的。
      冰棺里的人也不知道。

      医尘雪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就是这两个念头。

      他大抵是在冰棺里躺得太久了,睁开眼的时候还不怎么适应隔着冰面泻下来的天光,便干脆又闭了眼。

      这一闭没了外界的干扰,他脑子就清楚了不少,逐渐意识到了几件事。

      第一件事,他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现在这种情况应该算是诈尸。
      第二件事,他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了。
      第三件事,他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一些事了。

      这几件事不知道哪件对他的打击更大一点,医尘雪就这么闭着眼躺了很久,直到鸦声响在头顶,他才睁了眼,眸光直直地瞥扫过去,看见了悬在头顶上方的灵符。

      是用来镇他的么?
      医尘雪这么想着,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但不过眨眼的功夫,他手指就又动了动。

      他手刚伸过去,都还没挨着灵符的边,那灵符便像是退避三舍般,往后缩了一段距离,活像是被谁欺负了。

      “……”
      来个人作证是符先动的手。

      他手指往前又探了几分,这回那灵符简直如临大敌,退都不退了,就地把自己焚了个干干净净。
      医尘雪:“……”
      有没有人管?

      这变故实在太不寻常,医尘雪手还僵在半空中没个落点,举了会儿便觉得有些酸,蜷了下手指,整只手都给收回来了。

      灵符没了看起来是件好事,可这冰棺要怎么开?

      既然是用来关他的,总不至于能从里面打开。
      他这么想着,顿时便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是应该失落的。他这一觉醒来竟然是躺在棺材里,比金丝笼里的鸟雀还要差些,连个投食的人都没有。

      但他确实又失落不起来。
      相反,他有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就这么躺着,脑子里有些空。

      他盯着冰面里的那张脸,曲着手指碰了下自己的脸。很凉。

      但不只是在冰棺里躺太久的缘故,应该还有别的。

      虽然不知道隔了多久,但他确确实实是死过一次,杀他的人……
      有点多,有些记得,有些只有个模糊的面孔,记不起来名姓了。

      不过这些倒无关紧要,更重要的是他忘了把他塞进这个冰棺的人是谁,让他活过来的人又是谁?

      他只能隐约回想起来一个模糊的身影,身量很高,就站在冰棺前,对着他伸出了手。

      说来也很怪,他记不起来那人的模样,却清楚地记得那人腕间的筋骨匀长,手指的骨节清晰好看,伸过来的时候似是蜷着食指碰了下他的唇。

      对,碰唇。

      这一点医尘雪自己也很奇怪,常理来说碰脸碰头都很正常,但碰唇便让人很难想通缘由。在他的认知里,得是关系亲近的人才能碰唇。至于亲近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确定。
      而在他的记忆里,关系亲近一些的人里好像也没谁碰过他的唇。
      也许有,但他不记得,就先假定为没有吧。

      医尘雪思绪拉得有点远,甚至认认真真地想了会儿有没有人碰过他的唇,但没想起来,也就只能作罢了。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能基本确定的,伸手碰他唇的人与让他死而复生的人是同一个,只是此人目的何为,是要救他还是利用他,眼下他也想不明白。

      他名声算不上太好,和他深交的人记忆里似乎也没有,许是围剿他的人里出了个胆子大的,想将他炼成傀儡也有可能。

      思及此处,医尘雪便将手指举到了眼前来,前前后后转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自说自话地评价道:“还真是……挺白的。”
      和白骨都不相上下了。

      ***
      大约是躺久了,天光有些晃眼的缘故,医尘雪有点想坐起来伸展一下四肢,五指便贴上了头顶的冰面。因着手上本来就没什么温度,触碰过去时也没感受到多大凉意,所以医尘雪还算是镇定。
      但被他指尖抵着的冰面就不太镇定了。

      只听“嗞啦——”一声,沿着他指尖抵着的地方,冰面出现了一条裂纹,接着是更多的裂纹,密密麻麻,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清晰的碎裂声。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医尘雪双手挡在了脸前。他以为碎裂的冰块会砸下来,但没有,他闭了下眼就因为好奇又睁了眼,透过指缝看见了……山?

      虽然这山看起来挺荒的,但应该是山没错。

      先前隔着半透明的冰面,他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一片灰黄,现在却是没有任何阻碍地看到了那些勾连的山脉。

      他有些不信地伸了手,这回指尖没有触碰到冰面,反是感受到了风。

      这多少有些太过不寻常,先是灵符自焚,再是冰面诡异消失,就好像这些东西都不是为了困住他,而只是在等他醒来。

      这种猜想只存在了一瞬就被推翻,灵符绝大可能是那些剿杀他的人布下来为了镇住他的,冰棺也是为了锁住他仅存的一丝残魂,巴不得他死得彻底一些再彻底一些的人,哪里会专门设这些东西等他醒过来。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时间过了太久,这些镇着他的术法不怎么顶用了。
      也不知道是谁布下的,这么脆,连他轻轻碰一下都经不住。

      好在是有件让人高兴点的事,他能踏出这困了他不知多久的冰棺,去外面走一走了。

      但大抵是第一次用这具躯壳,还不太适应,医尘雪走起路来身形总是晃的,不怎么稳。

      不过这磨合的时间没有太久,忽略他身上冲天的病气,他看起来俨然像一个正常人了。

      他从前在东芜也是声名鹊起的傀师,靠一手纸傀之术混得风生水起,得罪人的事没少干,活得潇洒恣意,想不到如今自己反倒成了任人操纵的纸傀,不用众人围剿,当年杀他的人里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该说是因果报应,从前太过张扬,往后便只能处处小心,苟且偷生。

      烬原的路他不认得,哪个方向通向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是随意捡了条道往前走,入目皆是黄沙枯枝。

      要走去哪里呢?
      医尘雪想,他似乎无处可去,也无人可寻。

      正当他茫然地停住脚步时,狂风忽然卷起黄沙,他不得不用衣袖遮住大半张脸,想挡一挡这凛冽的热风。但这幅孱弱病躯到底是不顶用的,他滚倒在脏污的泥尘里,不过一瞬便灰头土脸,与刚才躺在冰棺里一尘不染的人大相径庭。

      医尘雪认命般地摊了一只手,就这么躺在干裂的土地上,另一只手的小臂遮着眼睛。
      他几乎像个穷途末路等死的人了。

      可是等死也是会无聊的。医尘雪微微偏了脸,露出来一只眼睛看向远处——

      沙尘、干热、贫瘠,这些字眼都太过荒凉,因此那株白梅出现在医尘雪视野里的时候,他眼里那些茫然一下子便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以及某些更复杂的东西。

      枯木逢春,大抵便是如此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祝阅读愉快,感谢各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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