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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冰疙瘩 ...

  •   电梯来了之后,齐清晨和苏簌先进门,赫延脑袋一转,去了自动售货机前买水。纯属因为口渴,没有躲着他们的意思。齐清晨自然不会多想,别人就不一定了。
      既然开口叫了嫂子,赫延便不会管苏簌有多少个男朋友,齐清晨当备胎也好,与她真心相爱也罢,和自己八杆子打不着。
      赫延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快速放下一个人去喜欢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他做不到?他走路步伐很快,知道人应该向前看,可他真切怀念聒噪的蝉鸣、画满涂鸦的吉他。
      赫延刷卡进了房门,他咕咚喝了半瓶水,趴到床上给何牧发微信。
      云层:买你件衣服。
      没回。
      赫延把头埋在枕头里,等了两分钟。
      还没回。
      赫延撑着肘子爬起来,扒了衣服去洗澡。

      何牧这个人长得斯文败类,笑起来带着几分邪魅狂狷之气,你不知道他是真心假意,搞不好会反咬一口。赫延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会把衣服卖给自己吗?
      他可以把他的作业包了。
      人家年级第二,也用不着。
      他可以出高价。
      人家穿着名牌,大小也是个富二代。
      他可以把要发表的论文带上他的名字……

      洗完澡,赫延捞起桌上的手机一看,何牧发来了消息。
      牧师兄:哪件?
      云层:上次借的那件。
      牧师兄: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还?
      赫延略显尴尬,那天中午回来后他就自闭了,让本来不咋地的室友关系愈发紧张。他敲着键盘,在聊天框里输入:卖不卖?
      两个人如果同框,可想而知画面有多绷着。
      牧师兄:不卖,你拿去随便穿。那衣服我根本没打算要回来,它在我这没在你那发挥的价值高。

      事实上赫延的人际关系处理得不错。他沉默寡言非常有界限感,但是挡不住他人实在,平常6049集体活动,去楼下超市打印资料、参加活动帮签到、找学委交作业,他一个人能干的事情,旁边人基本可以歇着,通俗来讲,延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咚咚咚。房门响了三声。
      赫延给手机充上电,去开门。
      就见一个女鬼站在他眼前。
      苏簌穿着吊带睡裙,披散着湿长的头发,仰脸问:“我能借吹风机用一下吗?”
      您怎么不叫酒店服务呢?
      赫延没什么表情,关上门去拿吹风机。他自己还没吹,但他的碎短发用毛巾多擦几遍,往灯源下站一会儿就干了,只是不知道苏簌打什么主意,她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赫延递给苏簌吹风机,友好地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房门又响了三声。
      赫延心说真是招鬼了,换上衣服去开门。
      “你方便吗?能不能让我进去?齐清晨把我锁门外了。”苏簌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把吹风机放在小腹前,哆嗦哆嗦地问。
      这么可怜,作为一个男人能让人家在走廊冻着吗?
      赫延敞开房门往后一靠离得八丈远。
      “你们住哪间?”
      苏簌进门没应声,清眸扫视一圈,床上被罩有褶皱,床侧落地柜上衣服叠放整齐,桌上有两瓶矿泉水,男生一张禁欲系的脸,头发还没有沥干,拿上手机出了房门。
      赫延倚在走廊墙上给齐清晨连续打了三个电话,无人接听。
      搞什么?
      快把你女人带走。
      虽然赫延一定不会把她怎样,但是这个女人不安分。
      苏簌站在化妆镜前吹完头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拇指长的香水小瓶,喷在手上往耳后点抹,然后她又拿出一支水蜜桃唇釉。

      赫延出来的急,没把房卡拿出来,思虑三秒,走人。他边等电梯边找别的酒店,到达后出示电子证件,一样睡个安稳觉。结果刚到大厅,齐清晨就回了电话。
      “赫延你人呢?我点了宵夜,咱们三个一起吃啊?”
      听那意思,苏簌可能回去了,但是房卡她拿着。
      当着齐清晨的面她不能不给,如果这样一走了之,倒显得小气了。
      “少吃点。”赫延挂了电话,回房间。

      过道里的地毯印着复古蓝色花纹,在幽暗的光线下像一滩死水,赫延踏着拖鞋走在上面,白色长袖成了唯一的清辉。
      他推开虚掩的门,闻见了关东煮浓郁的香味。
      桌上,齐清晨给他点了福袋、竹轮、魔芋结、墨鱼肠,几乎每样都来了个遍。他的房卡也被放在旁边。
      赫延承认是他小气了。
      他嘴角向上勾了一下,说不上欣快,视线一转,就看见齐清晨跪在床上,睡袍下面压着个粉色吊带裙。
      他像个罐子被人打开,听见了俩人的娇·喘。
      他赶紧拿落地柜上的衣服和书包,趁他俩没发现溜出去。
      特么没有啊?
      没有啊?
      他的东西呢?
      不管了,跑跑跑。
      他弓着背悄悄挪了两步,齐清晨看见一道白影,怔愣了一下,他捏握苏簌的腰用力一顶,兴奋暴跌到零点,羞恼道:“你的萝卜。”
      萝卜萝卜。
      赫延直起身来,径直走到桌前,端起餐盒假装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大脑神经混乱,五官失灵,出门一看,房间在对面。
      你大爷的。
      他就不该回来。
      -
      赫延深呼了一口气,把萝卜搁在前台,顶着寒风出了酒店。
      他像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从头顶砸到脚踝。
      他护着炙热的心脏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好像哪里都能去得了,好像哪里都有两个人纠缠的影子。
      充斥在他的脑海里,甩不开,挥不去,徒留恶心厌烦。
      他在深重的夜色里漫游了许久,找不到一片空白。
      直到天蒙蒙亮,他信步来到一片老小区,抬头看见凌乱的电线,以及撑着阳台的谈迟。

      悄无声息的月亮高悬,谈迟仰着脖子看灰青色的天空,安静地像他脚本里的小人。
      谈迟的黑眸缓慢地动了一下,垂下头来对上赫延的视线。
      仅是一眼,他就察觉到赫延的不对劲。
      他双手离开阳台上的雪,一阵风似的低头钻进了卧室,几秒后站到赫延面前。

      两个人隔着直尺般的距离,呼出的热气彼此可以看到。谈迟的脸比赫延的脸还沉重,他看了一秒,赫延的短发和睫毛上结着薄薄的霜,眼底的落寞比他倚在白桦树上更甚。
      他上前一步,两只手抱住赫延的肩,轻柔不失力量。
      然而他手掌贴在他身上后,感觉像抱了一个冰疙瘩。
      他大概能猜个七、八,不问不宣。
      只有心疼。

      赫延盯着他的空白发呆,全身僵硬。谈迟牵起他的手,左手拇指捻了捻他的手背,凉。第一次感觉这么凉!
      他又捏了捏赫延绻着的骨指,不敢掰,生怕折断。
      赫延迅速抽了手,把视线从谈迟脸上挪开。他选择的结果,打碎骨头得承受,撞了南墙不回头。
      他隐隐觉得谈迟理解。

      谈迟扣住赫延的五指,把他牵进楼,眉宇间宛若沾了碳,嘴唇像扯了死人白。
      他认识的赫延看起来冻人,实际上身体总是暖暖的,如今一个陌生的、冰冷的赫延站在自己面前,他不知道怨谁、恨谁?

      一进门,暖气“轰”扑面而来,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
      谈迟把赫延直往卧室里带。
      赫延看谈迟栽进衣柜,抽出一床加厚羊毛被,扭头就回校。
      下一秒他被谈迟拽回来甩到床上,粗暴地盖上被子,用身体的重量压住自己。
      谈迟心底滋生出恐惧,眼眶红红的,就像溺水之人抓不到仅有的一块浮板,真就是没救了。

      床上保持了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十平米的小屋温温软软。
      赫延感觉周身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手从被子里抬了一下,落在谈迟的肩膀,手臂都没贴他的背,规规矩矩柔声说:“起。”
      谈迟闭着眼睛装聋。
      赫延的手又从谈迟的肩上移到他的后脑勺,带着安抚意味,他一定以为自己快冻死了。

      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上其实是很沉的,外加一床估计得有十斤的被子,身后还垫有一床,赫延就像那个汉堡包中间的菜叶子,前后被夹击,呼吸比平常重了两倍。
      床上有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心中泛着酸痛,他左眼角无声落下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洇在了被子上。
      卧室和阳台的门紧紧闭着,空气中的暖热气流越来越堵,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谈迟抓住赫延的右颈脖,柔软的唇覆在了左侧。
      赫延心说到底造了什么孽?
      恶心的东西找到他了。
      谈迟亲得温柔体贴,鹅,风情,从白皙的颈侧到微凸的喉结,有时一寸一寸地拨开赫延的衣领用舌尖舔他的锁骨,每一个动作都像在人的心脏上扫过一片羽毛,自然流畅地跟实战演练过一样,就算是柳下惠也酥酥麻麻乱了。
      赫延的手一动不动搭在谈迟的后颈,想吐。
      他慢慢曲起右腿,搂着人位置一转,被子就盖在了谈迟身上。
      谈迟勾着赫延的脖子,弯着唇看他。
      辣么大的美人投怀送抱,赫延看他脸不红心不跳。
      他只想,吐。
      赫延把谈迟的手撤下来,翻身下床,走去了老破小卫生间。
      ………
      他站在水槽边揉了揉纸巾,转头看见钩子上的毛巾和置物架上的牙刷。
      嚯。
      情侣款式。
      如果他猜的没错,接下来几天谈迟费尽心机勾·引他。
      自不量力。

      赫延拉开卫生间的木门,想着回校。
      谈迟不怀好意地斜靠在门框,他舔了一下嘴唇,回味刚才的战绩。
      赫延觑了一眼,谈迟笑得得意,他带着兴趣打量他,浑身上下闪着危险信号。
      “完了?”谈迟问。
      “嗯。”赫延点了点头。
      “你不用下床,我帮你弄就行了。”谈迟说得跟个推销员似的。
      此刻他脑袋里装的黄色废料,然而赫延只是在卫生间吐了几口,理解的是另个宇宙的意思。
      “我不想弄脏你的床。”赫延说。
      “没事,你应该担心……”谈迟把剩下的“我技术好不好”半句话吞咽了下去,他在赫延面前脸比馄饨皮薄。
      他以为赫延不理人,没想到人家能顺着这个话题回一句,如果再聊几句,恐怕会暴露自己。
      但话都说这儿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他硬着头皮问:“你喜欢在哪里?”

      马桶呗。
      赫延见谈迟吞吞吐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这里就挺好。”
      谈迟头顶冒出俩字:我家?
      他心说赫延果然没有情调,但思考周全,就他现在随时能昏过去的状态,的确不适合折腾。
      赫延望着谈迟苍白的脸,倘若追究他啃人的行为,肯定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得,再有下次,赫延一定不会客气。

      赫延一脸“你还有事吗”的表情看着谈迟,请他让路。
      谈迟侧了一下身体,问:“一起吃早餐?”
      赫延晃了晃脑袋,他没胃口。
      赫延朝客厅门走去,谈迟跟在他身后,手臂上搭着一件大棉被似的羽绒服——去年冬天他穿得次数最多的一件。
      走到楼下,谈迟就把衣服给人披上,他害怕赫延再变成冰疙瘩。
      没想到他自己被裹成了粽子。
      “谢谢。”赫延拉上锁链。
      “?”谈迟狐疑。
      谢谈迟没有让赫延自闭。
      -
      回到6049,老二老三老四各披一条被子坐在床铺上打盹儿,见到赫延推门进来,“蹭蹭蹭”掀了被子,从楼梯上跳下来。
      黎川和付嘉住在东侧,公用一个楼梯,因为太着急,脚丫子踩在了一起。何牧在争吵中踏上拖鞋,黎川垂头一看,把付嘉踢回床铺,两步跳下楼梯,冲在何牧前面,对赫延来了个熊抱。
      赫延莫名感动:“你们在等我?”
      三个人一同点头。
      “对。”
      “是。”
      “嗯。”
      黎川气得肝颤:“没有你,付嘉把我锁在门外,我在走廊呆了半宿。”
      何牧立在身侧,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没有你,少了点刺激。”
      付嘉从桌上拿来昨晚没啃完的胡萝卜,咬了一口,发出脆脆的声响,说:“没有你,寝室里没水喝。”
      赫延把黎川搁椅子上,去了水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冰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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