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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剧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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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赫延心满意足笑着睡的。
齐清晨是太阳,赫延是月亮。太阳和月亮,一起闪闪发光。
早上5:30,6049寝室仍是一片鼾息声,赫延的生物钟准时醒来。他认为6:00起床刚刚好,奈何那个炼狱般的高中就像在他身体里种下了基因,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赫延自小被管丝竹养成良好的作息,又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干脆起床。
一日之际在于晨,先去图书馆,6:40再跟着学院上早操,7:00和齐清晨一起吃早餐。
一切都是合理的安排。
松大的早操相当变态,引无数学生哀嚎。周一到周五,无论跟着学院,还是跟着社团,从大一要上到大三,不上就扣学分。
早操以班级为单位绕着校园跑,从严正的北门到热闹的西门,再到静谧的东门。
东门有一片白桦林,赫延偏头望了一会儿。
也许是薄雾笼罩了叶子,也许是晨光照射得柔和。
又或者是那片林子比人文楼后面的那片林子偏远,过路人稀少,不论他在哪儿,都可以享受一隅的安静,隐藏心事……
“赫延!”旁边的黎川惊奇地叫了一声。
赫延怔愣了一下,他回过神来,疑惑问:“咋?”
“你看那人蒙着眼睛投篮。”黎川指了指旁边的东篮球场,“你说能投进去吗?”
赫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球网内一群身着黑白篮球服的男生整齐地排成方阵,前方篮球框下,一名系着红发带的男生眼睛蒙着黑布条,站在三分线外。
他举着篮球认真酝酿,几秒后投了进去。
“牛逼!”黎川激动得砸了下拳,但是下一秒他逐渐看呆。只见那男生被7号篮球服男生扬鞭抽得慌忙逃窜。
“我天,这么牛逼了还要挨打。”黎川倒抽一口冷气,“就算是教练,也不能随便打人吧?我最讨厌这种人了,这可是学校。”
黎川又扭头看了看,红发带男生跪在地上,7号狠狠地往他后背抽鞭,而其他球员冷眼旁观,像养成了一种习惯。
“身为一名新闻人,我立志怀揣正义感,向校园暴力say no,但看那群豺狼虎豹,保不齐他自己也是施暴者,自生自灭、自求多福吧。”
赫延转回头,加速脚步。至此,他对东篮球馆的印象彻底好不起来了。
黎川跟上去问:“赫延,你有没有被霸凌过?”
其实这种隐私问题直白地问人不太好,如果人说有,极有可能会揭开伤疤。他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黄毛,解释道:“我是听说你高中放学的时候被人堵过,我还以为你被……”
赫延:“谣言。”
黎川:“……”
松大不但树木多,风也大。围着校园跑的时候,人的皮肤感觉被吹得很紧,皱巴巴的。赫延吃早餐的心情大概和这差不多,因为齐清晨邀了一女生过来。
那女生名字叫苏簌,与齐清晨是一个系的。赫延不知道齐清晨是从失恋中走出来了还是有别的目的,他对那个女生特别殷勤,又是擦桌子,又是端餐盘,绅士得不像他。
赫延埋头吃老汤面,偶尔回女生几个问题,但是这面吃得像是噎在了喉咙。
早课之前,赫延在人文楼贩卖机前“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瓶矿泉水,这种喉咙被堵的感觉也没冲下去。
上午,学院召开大会。
说是大会,其实是一个比赛的通知。
这个比赛叫“松山电影节”,是由施大爷首次向院里提出来的,院里上报给学校后,直接成为了校级活动。
为了维护院里的荣誉,施大爷下了死命令,电影节获奖的前十名必须是本院的作品。
比赛通知规定所有大一至大三的学生必须参加,每个作品的小组人数四到六人,分组名单已经发到他们面对面建的大群。
黎川滑着手机屏幕,暗含窃喜:“赫延,这小组是怎么分的?我竟然跟你一组,以后多多仰仗了啊,系第一,老大。”
“差不了几分。”赫延紧盯五位组员的名字,排在最前面的是组长,他的名字特别扎眼。
一来这个名字这两天出现的频率过高,二来他叫谈迟,那个牛鬼蛇神,那个什么玩意儿。
黎川说:“差得了,差得了。就算高考失利了,你那分数上这学校也是绰绰有余了,为什么不选一个再好点的?滑档了?”
“单双学号,两系混合,老带新。”
“………”
黎川的手指比对着最上面一行的班级、姓名、学号,一点点向右滑。
“怎么也没有个联系方式?那么多人,哪个是谈迟?”黎川略带抱怨问,他扭回头,目光向前搜寻。
他们坐在后排角落位置,向前看是下意识的反应。
桔皮似的阳光穿过窗户缝隙,赫延的一双浅棕瞳仁剪秋水,不掺杂任何杂质。
他眼睫微颤,强抑住心底的异样,右耳畔是叽叽喳喳的人声,左手边是灰白色的墙,他困囿于那个荒野盛夏的秘密。
很少有人能够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他埋着头,眉头微蹙,唇角逐渐抿成直线。
直到前座的学长回头指了指,坐在赫延后面的人就是谈迟,赫延才从异样中挣脱出来。
谈迟趴在桌上,后脑勺埋在一本电影杂志里,肩胛轮廓勾勒得甚是好看,他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待到会议结束,学生陆续离座,他仍没醒。
赫延“笃笃”敲了两下桌子。
三秒后,谈迟顶着杂志艰难抬头,他脸庞白皙,线条流畅,M型嘴唇不点而红,像嗜血了一般,迷人危险。
是他。
“你谁?”谈迟搓了一下脸,眼神懵懵的,带着刚睡醒的困倦。
“赫延。”
“………”
谈迟意识逐渐回笼,他顶着一张扑克脸,慢腾腾取下卡在后脖的杂志。
气氛突然降到冰点,黎川在这一瞬间,好像看见了两座冰山相撞。
身为唯一正常人,他迅速伸出手,笑嘻嘻解释道:“谈师兄你好,我叫黎川,我和他都是大一新闻系的,施大爷把我们分成了一组,一起参加电影节。之后一个月,请多多指教。”
谈迟眼也不抬,捡起电影杂志,旁若无人地靠在座椅翻看。
黎川又像是吃了吨海盐,把手在短袖上蹭了两下,找台阶道:“我忘了手心有汗,赫延你记得提醒我上课前去洗手间用凉水狠冲一把啊。”
“哦。”
赫延自然不会提醒他,场面话而已。
谈迟“嘎吱”掀了一页纸,余光瞥赫延一眼,冷漠哼一声。
会议大厅的人基本都走了,黎川尴尬收回手后,四周气氛直接降为南极。
直到一只7号企鹅扑棱翅膀撞门而入。
“迟哥,你叫我?”宋辞也举着一把宣纸扇,朝谈迟脸上铺天盖地扇。
谈迟的狼尾毛竖起一大片,满脸忍耐。
宋辞也这个棒槌合上扇子,才意识到身后站了俩人,他转过身来说:“宋辞也,和迟哥一个班的。”
脑海中划过另外两名组员的名字,黎川暂时遗忘了他的正义,立即伸手迎上去。
“宋师兄你好,我是黎川,他是赫延。”
宋辞也点了下头,朝赫延看过来。
“以后再遇上赵天亮那帮人,直接报我迟哥的名号——松大的迟神,东篮球馆的王,校霸见了都得叫声‘迟哥好’。”
赫延礼貌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从十分厌恶中挤出一丝感激:“谢谢你解围。”
然后,他淡定地看了谈迟一眼,心说用不着。
四个人面对面建了一个小群。
“就差一位了。”黎川略带得意地说,“那个人叫李飞,你们系的,师兄你们认识他吗?”
宋辞也呵呵笑两声,收回嘴角后,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活像个阎罗王。
黎川吓得不行:“我一会就去找他,把他拉进来。”
话音刚落,“叮”一声,李飞就被宋辞也邀请进了那个小群。
李飞:家人们好啊,我是李飞。
万分尴尬之下,黎川挠着黄毛,哭笑不得:“以后大家就是家人了,家人了啊……”
谈迟合上杂志站起来,掏出桌肚里一顶小黑帽,慢吞吞扣在头上。
宋辞也立即吸着肚子让出一条道。
谈迟走到黎川身边,干笑两声。
随后,他扭头看向赫延,冷哼一声:“谁跟你是家人?”
多么讨打的一句话。
他身形比赫延高半头,帽檐下的眼神异常冷酷,赫延望着他,喉咙又噎了一下。
谈迟绕过两人,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走了。
宋辞也夹着尾巴跟在后面,离得十丈远。
黎川深深呼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摁着胸口说:“我刚才吸的是空气吗?那是冰碴子。怎么办?这俩师兄一个是校霸,一个是校霸的爸爸,我怎么这么倒霉?”
他望着门口,思忖片刻:“换组。”
马上换。
黎川拨通施大爷电话号码,开了个免提,眼睛紧盯屏幕,神色期待。
施大爷吼了半天:“换什么换?你一换别人不也跟着换吗?院里的计划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全乱套了……”
黎川对着手机“嗯嗯”点头,施大爷断网式宽慰道:“那孩子有点儿调皮,吓人倒不至于。谁?院长找我,来了啊……”
施大爷急匆匆挂断了电话,黎川生无可恋地捞起手机:听天由命吧。
赫延纳闷儿地点开微信,发现他们的群聊名称被谈迟改为了“拖后腿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