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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市 ...


  •   霓虹闪烁。车辆疾驰。晚风拂耳。
      赫延骑着小电摩匀速向前走,沉默中又带着些坚定。这是一个破旧的小城。将近一个月前,他和齐清晨拖着行李箱第一次来到这里。

      列车到达的时间是傍晚,天色阴沉,空气中带着一丝灰蒙蒙的颗粒感。
      赫延和齐清晨满怀欣喜地坐在松大校车。透过车窗向外看,一群工人和一辆挖土车正在居民楼下做工。
      后来才逐渐意识到,在这样一所小城,修修补补太常见了。

      松大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是本地人很少能拿出手的东西之一。而校外,才是这座城市真实的面貌。

      赫延的后背一颤,有颗脑袋磕在了它上面。
      接着,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轻轻地覆在了他腰前的布料。
      赫延一怔。

      周围车辆紧急鸣笛,赫延握着车把战战兢兢,车轮不由自主地走蛇形。
      谈迟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睛不移手机屏幕,手指抓得更紧了。

      赫延感觉腹前被爪尖挠了一下。不痛,但足够让他恐惧。
      立即,赫延猛然刹住车,撇开谈迟的手。

      谈迟默默念了一声“草”,手机滑摔在坚硬的地面:“赫延,你有病啊?这是立交桥。”
      汽车鸣笛鱼贯而过。
      赫延伏在车把,吸了几口急促的气。

      夜色将高高的立交桥拉开,桥下的河水泛着红色灯光,波纹褶褶点点。从远处看,一辆小电摩和两个男生浓缩成小黑点,轮廓晦暗不清。

      许久后,赫延才逐渐平复情绪。他理性地知道谈迟极有可能是无意的,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悄悄给他记了一账。
      某人逐渐变成赫小气。

      谈迟下了车,一只手搭在围栏,地面是颀长的斜影。
      他纤长手指朝桥下黑压压的一角指去,分享着说:“你看见那边的草丛了吗?我小时候经常从那里下去,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河面结了冰,在上面一边滑冰刀一边打篮球,你们南方人应该没体验过这种乐趣。”

      赫延后背朝着栏杆,看了一眼谈迟侧脸,道:“我北方人。”
      谈迟:“锦西以南都是南方人。”
      赫延:“秦岭淮河是什么?”
      谈迟:“哦,那是八百毫米等降水量分界线。”
      赫延:“。”

      谈迟冲着桥下的河水大喊,举止肆意欢脱。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任何开心的、难过的、失落的情绪都可以在这里宣泄,无人听见,无人知晓。

      赫延不感兴趣,但从谈迟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他应该有一个痛并快乐的童年。至少,他跟母亲的关系很好。

      谈迟转过头扫视一圈,目光轻轻落在赫延的头顶。
      他注视着赫延,忽然问:“赫公子,你来这快一个月了,还适应?”

      赫延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谈迟噙了五分嫌弃,无意隐瞒:“你的破书包里什么都有。”

      其实,赫延的底细他早就去摸了。
      早到东操场那晚赫延说“谢了”。

      谈迟捡起手机走到小电摩旁边,目光落在赫延脸上停留几秒:“起来,我载你。”
      赫延看着他,狐疑:“?”
      就见谈迟伸了伸腿:“腿太长,坐后面不舒服。”
      赫延:我腿短?

      抢过来车把,赫延蹭了一下谈迟肩膀,一条长腿迈上去:“谁让你挑了个这么矮的?”
      还走得慢。
      两分钟前,黎川发消息说他们已经到达夜市了。

      谈迟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了。
      他不是考虑了一下赫延比自己矮么。

      于是,赫延载着谈迟继续上路。

      赫延说:“你别碰我。”
      谈迟愣了一下,塞回耳机,看一眼赫延腰间的布料,挤出俩字:“能死?”
      “能。”
      “……”

      那你死吧。
      谈迟干净利落得把手机塞回口袋。然后,他紧紧搂住了赫延的腰。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
      霎一时,天空电闪雷鸣,宛如霹雳。
      括号弧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反括号弧。

      赫延的血压充上脑门,车子不得不再次停下。
      赫延掰开谈迟的手腕,强抑制住怒气下了车,接着头也不回地下了桥。

      谈迟:“……”
      骑着小电摩跟上去。

      赫延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利落坐到后座,关车门。
      谈迟眼巴巴望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可能有些后悔成分在里面。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开始尬聊:“后面那个是你朋友?”
      赫延冷冰冰否认:“不是。”
      尬聊结束。
      -
      夜市。天空打了一声干雷,距离门口石碑只有一寸处,宋辞也猛刹住车。
      赫延下车到的时候,一群市民围着一辆同款小蓝出租车,探头探脑,吵吵嚷嚷,黎川和李飞站在最前面。

      最先看见赫延的是黎川,叫了一声“老大”,一副找到救星样子。
      赫延勾了勾包,从人群中不情不愿地挤过去。

      “你们可来了。哎?宋辞也他迟哥呢?”黎川往后看了看,赫延下来的那辆出租车绕路走了。
      赫延绿着脸说:“雷劈死了。”

      黎川面露迟疑,来不及问他下文,便急忙说:“宋辞也要杀人。”
      “?”赫延斜睨车窗,将信将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司机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脱不了关系,回学校一定要记处分。”黎川说。
      听到处分,赫延得去看看。

      围观群众有人拨着手机欲报警,黎川跑过去,双手合十说:“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大家误会了,一点小摩擦而已,我们自己能解决。”

      隔着紧闭的车窗,司机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市民指指点点,这是小摩擦?

      比起黎川的焦急,同来的李飞则淡定极了。姑娘瘦瘦小小的,站在人群里白得发光,看见赫延后有点意外。
      “我见过你。”李飞说。
      这姑娘人如其名,嗖的一下飞过来。

      赫延也见过她。
      她就是人文楼跟在谈迟身后的那个女生,也是黎川的女神。

      那天在音乐厅,李飞为歌手大赛摄像,她没有像今晚似的穿裙子,而是套了一身利落的运动装。
      李飞在那没待多久就被人叫走了,黎川没来得及打招呼,只是匆忙拍下一张照片。
      照片上,李飞大大的眼睛依然可爱,脸上却又添了三分认真,三分冷酷。

      同天下午在篮球馆,黎川相机的SD卡被宋辞也抠走,谈迟在检查卡里的照片时,偶然看见了李飞。

      那时赫延发高烧还在昏睡,谈迟问什么问题,黎川和齐清晨基本都招了。所以早上,谈迟把李飞照片发给了黎川。
      川大侠终究中了美人计。

      “嗯。”赫延点了一下头,保持着礼貌又陌生的距离。
      “迎新晚会,我跟系师姐做现场报道,你入我镜头了,特别抢镜的那种。”李飞稍带抱怨说。

      赫延不是故意的,解释清楚,李飞扑哧笑了一声,不怪他,他的脸太扎眼了。

      赫延看李飞一眼,不知道她眼珠子什么时候收回去?
      李飞遇见帅哥可不逮着看一会儿:“如果真的报警了,你怕被学校评处分吗?”
      赫延:“不会。”
      李飞凑近挪一步,捂着嘴说:“我也不怕,悄悄告诉你,新传院长是我爸。”
      赫延笑笑。
      多么坦诚的姑娘。

      黎川扒着窗户看了一会儿,转头看见赫延正和李飞说悄悄话,心里涌出一丝酸酸的感觉。他小跑过来扯走赫延说:“你想想办法,怎么让宋辞也出来,别真把司机打死了,摊上事就麻烦了。”

      赫延走到车窗前,司机惨叫声凄厉入耳。他伸出两根手指,淡定地敲了三下前车窗:“喂,宋辞也。别吓他了,出来!”

      车里哐啷哐啷,声音如常。

      赫延提了提声音:“你迟哥马上来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谈迟来了可能一起行凶。

      宋辞也坐在副驾驶,转头看见赫延的侧脸。他眯了眯着眼睛,智障似的说:“我迟哥来了。”

      司机的双手被捆绑,他用胳膊蹭了一下脸说:“踏马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能不能给劳资下车?”
      宋辞也比了个嘘的手势,一手将司机的手腕扼制在方向盘,一手握着一把防身刀在方向盘扎下去。
      司机又惨叫一声。

      车窗外,黎川扒着窗户:“怎么办?好像不管用。”
      赫延拉了一下车门把手,一贯镇定。
      砸。

      黎川顺着赫延的视线看过去,谈迟正在旁侧路灯下停放小电摩,像个刚回家等着开饭的老大爷,动作缓慢。

      赫延一脸嫌弃地走过去,中间试图过返回,却被谈迟扯住了胳膊。
      谈迟怯怯松开手,一脸真诚:“赫延,我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碰你了。”

      赫延转过身,抬眸看着他。
      晚风吹起宽松的衣袂,路灯把人影分割出明暗。谈迟站在路灯下,眸子在夜色中显得很深,让人看不清底边的颜色。

      赫延摇了摇头,带着淡淡的无奈。
      他轻轻捧住谈迟的脸,目光柔和。

      周围虽然吵闹,但是眼神集中看向一个人时,整个世界是安静的。谈迟顿时愣住了,心脏猛然骤升。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就见赫延取走了他的黑头盔。然后,他拎着它光速穿过人群,砰一声砸向车窗。

      玻璃哗啦破碎,众人目瞪口呆。
      草你大爷的赫延。
      谈迟跟过去,与他大眼瞪小眼。

      李飞看见谈迟后,迈着轻盈步伐走过来。
      “谈师兄,我就知道你没死。”
      “托你的福哈,今晚是复活节。”
      谈迟一直觉得这个师妹挺虎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赫延瞅谈迟一眼,翻他一个白眼珠。
      谈迟还他一个。
      外人眼中,这俩帅哥互看不顺眼。

      头盔搭在倒车镜。
      赫延斜立在车旁,一手拉着车门。
      谈迟弓身探进车内,掐住宋辞也的后脖,将他揪出来,砸向地面八尺深。
      众人惊然。
      为这从天而降的英雄鼓掌。

      宋辞也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迟哥,我只是给他开个玩笑,这么多人在这看着,我哪有那么傻逼?”
      谈迟往衣服上蹭了蹭手:“哦,有进步。”
      众人:“……”
      踏马一伙的。

      车内,司机眉毛向上拉紧,脸部没有明显伤痕。赫延给他松了绑,又取下方向盘的防身刀,悄悄藏进了袖口。
      至此,众人才相信宋辞也的鬼话。

      但事情还没有完,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司机丢了半个魂儿,出租车又被砸……

      公了的话,黎川第一个不同意。
      他着急忙慌说:“宋辞也,你赶紧赔钱。”
      宋辞也摁了摁手指关节,咯吱作响:“你叫我什么?”
      黎川赶紧躲在赫延身后,说:“宋……宋师兄,请你赔钱,我不想跟你进局子。”

      宋辞也撸了撸半袖,露出半个膀子,更来气了:“对你下手轻了,让你还能站着跟我说话。”
      黎川摸了下熊猫眼,转头对赫延说:“你看我说得对吧?这件事跟他有关。”

      “那走公。”赫延摸了摸袖口的小刀。
      黎川坚决拒绝。
      宋辞也指着赫延:“走什么?你说走什么?”
      他身量比他迟哥还高,赫延看着他,脖子疼。
      黎川更疼,他扫视一圈人群,忽然想问宋辞也吃了什么饲料。

      谈迟拍下宋辞也的手指,抬腿给了他一脚。
      “给钱。”声音很冷淡。
      “迟哥,我见义勇为,司机对李飞图谋不轨。”宋辞也捏了下屁股,喊冤叫屈。
      李飞说:“对对对,我先上的车,他色眯眯看着我,还在车上放舞片。”

      司机的脸逐渐扭曲,脸青一阵白一阵。
      “你以为自己长得多好看!你穿成那样,我跟你说话,也不能不看你。”
      李飞无语,捏了捏小拳头想打他:“我不就穿了一条裙子吗?柜子里有的是!你想吃老娘豆腐还反过来pua我,社会败类!”

      谈迟坐进车里翻了行车记录仪,发现没有摄像记录。

      “谁让你进来的?赔我的车。”

      “他打算赔多少?”司机递过来一个二维码,欠欠地说。

      谈迟手机屏幕碎了一道裂纹,但是还能用,掏出来,帮宋辞也赔了一笔精神损失费,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新人吧?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整你,下一次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先卸你的胳膊,再卸你的腿。”

      司机低头寻觅,想捞一件趁手的武器,把谈迟逐出车外。很快,他自己的一只手腕被人扼制住放在自己腰前的肋骨上,越摁越深。
      自己的骨头碰自己的骨头。
      怎么会!那样疼?

      司机惨白着唇惊慌失措,右手反抗了一下,却不想副驾上那人动作一闪,把他另一只手也摁在了腰间肋骨上。

      “啊!啊!放手,我错了,饶命!”司机这辈子可能都没有那么疼过,一心求饶,钱都想还回去了。

      谈迟下颌线绷得紧硬,手上力气也没用太大,训导说:“你是个好人,不应该当混账东西,下一次遇见我,带个本子,把我说得每一句话记下来,知道了吗?”

      司机感觉自己肠子快出来了,每一块骨头都在塌下去,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求你了快放手。”

      谈迟满意了,松开手,冷硬的下颌线还绷着,又给司机补了点医药费。
      司机将头埋在方向盘,干呕了一声,缓了很久的疼,差一点,就差一点,死在车上。

      下了车,谈迟看着赫延背影走过去,往他香肩上探了一颗黑脑袋。

      站在人群前,赫延听见背后有人招了鬼似的说:“赔我的头盔,还有手机——”
      耳朵一阵发麻,全身发痒,赫延的手肘捣了回去:“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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