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萤火虫》方三远

43、山顶

　　出发之前，许雁栖有提过此次要去的地方，是在一座山顶上面。

　　据探测器传回来的消息，上面有玄鸟活动的痕迹。

　　他们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玄鸟的巢穴，再进一步的话，希望可以记录一些玄鸟的生活习性，为后续研究玄鸟提供更详实的数据资料。

　　同时，这也是星球试住员的工作之一。

　　尽量多得走遍试住星球的每一寸土地，哪怕翻山跨海，也在所不辞。

　　只是大部分人思维定势，以为还跟地球一样，就是费点力爬座山而已，辛苦一下就好了。

　　没想到走到半山腰，前路突然断了，就留个光秃秃的悬崖峭壁，仿佛既是嘲笑，也是告诫，让他们别不自量力。

　　许雁栖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往往就容易导致这样的情况出现。

　　可他们并非不自量力。

　　许雁栖是做足了准备，才选择走这条路。不过他没有预料到，临了给他阻碍的，居然会是他的队友。

　　回忆起李哲刚才的言论，他不敢再细想下去了，赶紧做好准备。

　　只要早点上去，就能早点脱离这个令他后脊越来越凉的地方。

　　伸缩绳索已就位，许雁栖拿出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征服了这座高山，只是临近山顶时，一只手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很熟悉，以至于许雁栖一下子就猜出了手的主人，根本来不及害怕。

　　比他意识更快的，是他的动作。

　　等到许雁栖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了这只手，并且借着拉扯的力道，两三下跨到了山顶。

　　平稳落地后，同他一起站立的，是拉他上来的祁默。

　　所有恐惧在这一刻，尽数散去，许雁栖想起那天在鬼屋里，也是祁默在，才让他不再害怕。

　　念及此，他抿了下唇瓣，松手，去解开伸缩绳索，全程没有正眼看过祁默。

　　祁默也一反常态，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凑到他跟前。

　　几下收好伸缩绳索，许雁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驻足片刻，随后头微微偏向祁默，留下一句：“谢谢。”才抬腿走了。

　　祁默再一次满血复活。

　　他猛地一挺直腰板，跟在许雁栖身后，距离他几步远，一前一后和其他人汇合。

　　……

　　山顶谓之山顶，却不是一个山尖，而是一片广阔的平地，从上面估摸整体，不乏看出这座山形似圆柱体。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行至半山腰，会突然没了路。

　　除了此地无人把路走出来以外，还和山体的形状有关。

　　不过地平也有地平的好处，至少他们栖息地变得好找起来，一连几天，他们已经换了两处栖息地了。

　　当抵达第三处栖息地，安置好一切，每晚照例的围炉夜话上，王新冬捡了根棍子，假装面前是真实的火堆场景，他拿着棍子作烧火棍使，来回搅和。

　　尽管只搅和到了空气，他也乐此不疲。

　　“许老师，咱都上来这么久了，真能见着玄鸟吗？”文筱筠坐在角落里，双手环膝，头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只眼睛，望向许雁栖的方向，有气无力道。

　　接连几天，见的都是差不多的景色，文筱筠跟吃了相同天数的绿叶蔬菜一样，脸泛菜色。

　　此时她急需换一换口味，比如说见一点荤腥，就算不能吃，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

　　“可能会。”许雁栖本来正注视着王新冬手里的烧火棍，默数着王新冬捣鼓着棍子，和空气接触了多少下，突然间听见文筱筠叫他，他愣了一下，却维持姿势不变，就这样回答文筱筠。

　　如果他要抬头看向文筱筠，按照座位的顺序，势必会扫到她旁边的祁默，倘若他的视线从另外一边绕过去，又跟脱裤子放屁似的，没这个必要。

　　“啊？”文筱筠当即皱着一张脸，“那我们这几天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许雁栖收回目光，盯着火堆，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语气坚定道：“星球试住员踏出的每一步，都不会白费。”

　　星球试住员工作期间，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在零的基础上进行累积，就算此行的目的没有达成，也不会完全没有收获。

　　这种时不时就会有正向反馈的工作，也是众多星球试住员们能够坚持下来的动力之一。

　　“许老师说得对，光我们爬上这座山，看到山顶上的风景，就不算是白费力气。”宋彬笑呵呵道，“就像之前的拱树、羽蛇一样，能遇见是我们的幸运，遇不见，又怎么能说我们毫无收获呢。”

　　一旁的李哲点头附和：“没错，没爬这座山顶，我们怎么会知道这山顶居然这么平，就跟我高中教导主任的头顶似的。”

　　宋彬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尤其是听见李哲提到头顶的话题，他更不想加入其中，然而，李哲却不想放过他，继续追问。

　　“对了，宋哥，当初到达ZG004星球的第一天，咱们聊起脱发的问题，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头发明明看起来挺多的，为什么还会担心脱发呀？”

　　那个时段许雁栖不在场，事后也没见他们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刚好完美错过。此刻听见李哲提起，他也来了好奇，状似不经意地对宋彬的头顶进行扫描。

　　可他演技实在不行，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宋彬眼见是躲不过了，只好如实道：“因为我们娱乐界有一项神器。”

　　说着，在非娱乐界人士的越来越好奇的眼神里，宋彬从头顶上取下来一样东西，就着火光高举，展示给他们看：“就是这个——假发片。”

　　秘密就此公之于众，宋彬心里的包袱顿时卸下，他起身走到李哲身边，弯腰在李哲面前晃了晃：“看见没，这就是让你苦思冥想而不得的秀发神器。”

　　“我去！”李哲接过假发片，认真地观察，还用要钱的手势搓了几下，感受一下手感，“这不仅看着像头发，手感也怪像的。”

　　“那不然呢。”眼看假发片都搓炸毛了，宋彬一把夺回来，再一缕一缕地理好，面露心疼道：“看你毛手毛脚的，别给我搓坏了，我可没带多少存货。”

　　李哲赔着笑道歉。

　　一阵玩闹过后，苏荷率先起身，她带着明显困意，却依旧温柔的嗓音道：“时间不早了，都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呢。”

　　活动了下久坐的躯体，苏荷看了眼逐渐“熄灭”的火堆，眉眼弯弯道：“说不定呀明天一早醒来，我们就能看见玄鸟了。”

　　其他人笑着应和两句，却没有人当真，毕竟生活当中，一语成谶才更加常见。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次竟然会是言出法随。

　　天刚蒙蒙亮，总是头几个起床的苏荷和宋彬，还没走出屋子，就听见一片呼啸声自上空飞速而过，声音嘹亮清晰，远近互相转换，音调忽大忽小。

　　尚在睡梦中的人，都让这道道啼叫惊醒，有几个甚至连鞋子都忘了穿，光着脚就跑了出来。

　　他们一个二个，睡痕都还在脸上，头发炸如鸡窝。

　　“额滴个神……”李哲望着玄鸟掠过他们的头顶，如遮天蔽日一般，犹如壮景。

　　他一时顾不上有些眩晕的脑袋，眼神如有实质似的盯着苏荷，脸上洋溢着一种奇怪的兴奋：“苏荷姐，你嘴这么灵的呀，那你能不能对我说句话，就说我一定会暴富什么的。”

　　苏荷还处在这样的奇景里没有回神，猛然听见李哲这么说，她的脑子先是一片空白，随即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不是不希望李哲过得好，而是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李哲不提的话，她都想不起来她昨晚说过那些话了。

　　当时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曾想还真就应验了，不说李哲，苏荷此刻都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尤其是当她祝福完李哲，移开视线，无意间扫到许雁栖殷切的目光时，她更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她新塞的“报喜鸟”人设，能给许雁栖带去什么。

　　可正在她惴惴不安，思索许雁栖需要她说什么的时候，许雁栖却扭过头去，转而盯着天空。

　　苏荷暗自松了一口气，也和其他人一样，看向空中。

　　空中乌泱泱地划过一大批玄鸟，一只接一只，仿佛没有尽头。

　　许雁栖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他眉头一点一点紧锁，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正当他准备叫其他人抓紧时间换衣服，快点撤离现场时，王新冬忽然对他说：“许老师，我觉得玄鸟的叫声不对。”

　　“叫声不对？”许雁栖不是星际动物学家，一般只能根据知识储备，或经验判断眼下的情况，但王新冬同样不是，那么他敢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

　　不过这会儿事态紧急，许雁栖没时间听王新冬解释，他抬手拦下正要说话的王新冬：“抱歉，现在没时间了，咱们先离开，一会儿安全了再慢慢说。”

　　王新冬颔首答应，许雁栖转头把消息传出去，吩咐全体快速换上工作服，谁先出来，谁就先去回收安全屏障，余下的人留在原地等待。

　　好在这次地比较平，周围没有高大的遮挡物，他们划置的区域不算太大，并没有耽搁太久。

　　迅速收拾好一切，所有人有序地排成两列队伍，陶孟白和文筱筠打头阵，许雁栖和李哲断后，一行人原路返回，朝山下前进。

　　这会儿许雁栖得了空，总算可以问王新冬那么说的原因了。

　　王新冬回答：“之前返回地球，我有研究过玄鸟的叫声，它们之所以像今天这样叫，很可能是在预警极端天气。”

　　许雁栖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还是个口技达人。

　　正好王新冬的这番话提醒了他，他思索片刻，重新下了道指令：“所有人，不下山了，换成进入山腰的洞穴。先进去的人，记得喷上防物喷剂，以防星际野生动物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