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荷蕊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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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端午后一个多月来，天气越发让人消受不了，似乎所有东西都带着热气，蒸发都来不及的闷热。
栾夙自小怕热。此刻正安稳地躺在澄思苑的待风亭内避暑，身前不远处的塘里，放眼望去竟有莲荷上千棵。
宫内西北处澄思苑原本没有这个大塘子，只因栾夙无意间说了一句想要些新鲜的莲花蕊，便有能工巧匠日夜赶工修了一渠，引塘入苑，满是青莲。
南楚的皇，如此浩大的工程仅为了栾夙能在烦躁之时凉爽一些，甚至不指望他能对自己笑一笑。
亭子里穿堂风带着莲香过往频繁，栾夙口中含着碎冰，不想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眼就见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笑，由他扶着自己坐起来满心的迷茫，应该是不认识。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认识。
栾夙动的很轻，怕有汗水从体内渗出，“你是谁？”
看他眼神模糊，甫煌炘就再次轻轻笑，“怎么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
“连你的将军都忘记，夙儿该罚。”
伸手搂住坐在榻上的男人，栾夙不顾热气将人搂的很紧，“不是说这就走嘛，怎么不换衣裳？”
甫煌炘险些一口气憋死，碍于身后还有个阴冷的皇帝才没敢怎么推开他，大热天的搂搂抱抱，热的慌，可依旧说出早就背好的话。“这就走，听话。”
松开手栾夙看到栾凤也在，懒得多看他一眼，“你出去好吗。”
让自己出去的人眼神说的明白，他记起自己是谁。栾凤走进榻前看不抬头的人，“夙儿，哥哥帮你找到杜淳英了，你。”
“请你出去。”
等穿着龙袍被打断的男人离开，甫煌炘想到这千株青莲都是栾凤特意为身边的男子所种，不免多看了几眼。
栾夙也有些恍惚，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不要介意，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想了想觉得不对，栾夙看了看四周，“为何咱们在南楚？”
看他抓着自己的手很害怕，被一个男人这样抓住手，甫煌炘一想自己一个请来的代替品本不该多想，却没缘由的突然心软起来，“只是来做客的，留些时日就离开，说好了隐姓埋名，一定说话算话。”
这才放下心来，栾夙闭上眼，“还是我的将军好。”
还是那个温度，还是那个姿势。
却发生在最不想在的地点。
不出所料看他不到半个时辰就连滚带爬地出来，亭外不远处的栾凤哭笑不得。
甫煌炘站在哭笑不得的男人面前就郁闷了，早就说过会被捏死，不用捏死，那玥王爷摔东西的架势算是领教了。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凭他那把壮汉摔倒的狠劲，他第一个巴掌扇过来自己就半死不活了。
“皇上饶命，小民再进去就没命了！”
栾凤揉了揉眉头，“听闻你喜爱处子，甫煌炘，他恢复神智这些时日，朕每日命人送一位标志的处女送到你府上。你意下如何。”
“这？”
看他心动栾凤也没多表示，“一个时辰后再进去。”说完就大步流星被一干人伺候着离开，走了几步回身看站起来揉腰的人，怀疑也减少了一半。
甫煌炘在偏厅坐了一个时辰，还是硬着头皮又折了回去。
亭里四周有屏风护着，甫煌炘走进去，看到的是一脸不知所措的人，刚才还将一大碗刨的半碎的冰块砸到自己脸上的人。舍不得他再哭下去，便低头吻上他光洁的额头，等着他抱住自己。
脑子里混乱异常，不过这次是杜淳英就好，栾夙安心下来，“你去哪里了？”
断断续续的片段，栾夙不知道所有，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只能凭着感觉猜测着，对所有事物，不停的猜测着。
“以前一两年哭不上个一回，你这同谁学的。”
抱着他听他这样说，栾夙就忍住眼泪慢慢推开他，咬住嘴唇将有些发红的脸颊贴到他胸口，吸了吸秀挺的鼻子，“我不哭了就是。”
一个大男人哭，这么安静地哭，那样子要多凄楚就有多凄楚。
甫煌炘抬起手撇开他额前的碎发，也觉得他这个样子好，好过一个时辰前那个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百倍，“好乖。”
抱着他甫煌炘也没多想什么，除了热，还是热。
心道传说中这王爷不是最怕热，怎么这样死死抱着自己就是不撒手？一想算了，也没吃什么亏，随风而来的荷香不时窜进鼻中，好像还有他发丝里的味道，不甜不腻，男子特有的馨香。
栾夙什么都不愿想，一层层的香汗冒出来，可就是不想松开手，就那样轻轻依在他怀里。
不到半个时辰，荷香早已辨别不轻，可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清馨味道，却愈来愈浓，甫煌炘正想着这满腔的香气到底从哪里来，有侍女移开一道描竹屏风缓步上前。
“王爷，桑嬷嬷请您移驾康馨宫。”
这边被放开的甫煌炘瞧这进来的少女，杏眼桃腮的怪好看，不免多瞄几眼。
栾夙直起身子，没发现甫煌炘的小举动就下榻瞥了一眼坐在榻上不动的人，想了想好像想起来自己在哪里，“杜淳英，你知道依蕊那个姑娘吗？”
甫煌炘一想他和杜淳英的关系，怕他吃醋摇了摇头。
窃笑了一下栾夙不再慵懒的样子，待侍女将屏风逐一的挪开，轻轻走出亭子回头看他，“将军愣着做什么，我带你去瞧瞧她啊。”
结果甫煌炘愣了。
甫煌炘楞的不是那个依蕊姑娘，而是栾夙走路的姿势。
脊背还是那么挺直，背影还是那么俊逸。可却不再朗键，不再洒脱干脆。像是大病初愈般，轻巧，小心。每一步都走得静谧，生生带着一股子慵懒妩媚。
上次相见，擂台上那个俊朗的王爷今日换了一个人般，不再冷若冰霜，不再玉竹般坚毅。今日第二次相见，刚才他一直在榻上不曾走动半分，这一行步，却轻松看出了端倪。
像是同情人散步般的和缓，安逸。
康馨宫，栾夙于皇宫内的寝宫，东宫都不及的结构，皇后不说什么。没人敢说什么，虽说除了帝王任何男子不得长期入住皇宫，这有悖常理规矩，哪怕他确实是位王爷。
可寝宫都建好了，又怎么能说栾凤不打算，一辈子关住他。
甫煌炘跟在栾夙身后走的心惊肉跳，一路上精致考究的回廊雕栏都没怎么看，栾夙自小在这里长大自然轻车熟路，在前面走的轻松。可苦了跟在后面的甫煌炘，大气不敢出，皱着眉晃着头，看似惬意，实则心寒。
跟在后面的棠心也敢多言，对于栾夙用步行回寝宫的选择也有丝丝诧异。栾凤特许他一切同帝王同等的待遇，其实栾夙已经很久没有亲走这么多的路程了，也不知是栾夙忘记了还是什么。对于甫煌炘，棠心自然也是知道的。
无非，是杜淳英的代替品罢了。
进深二十几米的寝室温馨整洁，栾夙不喜铺张浪费，陈设不多却件件考究。其实都不用栾夙开口，栾凤自然早已搭理妥当了一切。
当然，除了杜淳英的事。
栾夙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是杜淳英没错啊，可怎么就是觉得他变了个人似的。说不上哪里不对，看自己的眼神？不是。难道，是行为举止？
栾夙想不出来，有些头疼就示意身侧的棠心。看她出去，栾夙有些昏沉。记住棠心这个人，栾夙忘记是在什么时候，只清楚只要自己醒来，上前伺候的人里，必定有她。最灵敏，才记得最清楚。
不多时，刚才出门的棠心带进两个人，细看却是三个。
嬷嬷跟在棠心身后，一脸的笑容，另一位少妇似的女人则紧随其后。
第三个则是酣睡在襁褓内，刚刚足月的小人儿。栾夙口中的依蕊。
“王爷，姑娘今日喝了奶便睡了，听话的很呢。”桑嬷嬷对着栾夙语调欣喜，同样透露着得意，“较昨日又长了些许，模样也开了不少。果真是越来越美，真怜人儿啊。”
接过奶娘手中的婴孩，栾夙也没说话，弯起嘴角看向甫煌炘。给本来就一肚子疑惑的男人看的啊，恨不得让他把该说的该做的一并解决了算了。自己知道却没见过的事儿太多，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回府，府里娇滴滴的处子总比这一屋子各怀心事的人好对付。
“都出去吧。对了，那个叫喜录的，让她明个儿回来伺候着。”
棠心点头，恭敬地带着两个妇人退出去，将门关严。
甫煌炘被他看的很突兀，看人都走了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心不在焉地看着杯子，“这不会就是你说的依蕊姑娘吧？”
栾夙只是微微点头，眼睛从未离开过怀里的孩子。
“我令少女清晨采取莲蕊，加药治了酒，前个儿她满月正巧封了坛。”说完栾夙笑了笑，垂首细细看怀中紧闭双目的孩子，一遍一遍温柔地怜爱描绘孩子的眉眼，“那酒为她所酿，杜淳英，你说这孩子，叫个什么名字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栾夙这才抬起头来，原本就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挺直的鼻梁刀削似的，看的甫煌炘心都漏跳了一拍。
“夙儿这样喜爱她，那酒也是你亲手所酿，名字，也自然要由你取。”
“你！”
甫煌炘觉得自己这条命，真是全捏在他手里了。一想自己咋说也是个男人，索性豁出去了，“我怎么了？”
挑衅，挑衅栾夙的甫煌炘，说完这话觉得世界太奇妙了。因为栾夙笑了，一扫嗔怒，浅浅笑了那么一下就继续看怀里的孩子，眉都温和起来。
不怒反而高兴起来，怪的很。
“名字哪有我一个人就取了的道理。”语罢栾夙咬咬嘴唇，似乎是不愿看他，还那样习惯性的微微低着头，可抱着孩子的手心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再说，你的孩子，你不给取名儿谁取？”
你的孩子？
甫煌炘手中的杯子险些没被捏碎，看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人心里是什么滋味都有了。
我哪里来的的孩子！
我和谁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荷蕊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