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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畔洱村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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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在膨胀,膨胀到嗓子眼。
孟乐怡扶着树,干呕了几声。
她们几人去打水,水井在院外,要穿过一截土路才能到。
从昨天开始她就没吃什么东西,但肚子里仿佛还是有排不完的气,嘴巴发苦。
其实她夜里干呕了好多次,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和她同屋的小州,想忍忍,但他晚上好像不在房里,她就放心了。
作为孕妇,被卷入这样的事情真的倒霉至极。
怀孕后孟乐怡行动不便,脑子也没以前好使了,还好有小州照顾。
她想起了昨天高中生死亡的场面,恶心的感觉加剧了。
不需要画面,她被挡住了,但那股味道足以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浓重的血腥气。
绕了几道弯,直冲到门后她的鼻腔里,夜风也带不走一分一毫。
她吓傻了,吓到没法思考。但她又好冷静,仍未出世的孩子给予了她力量,真奇怪,平时明明会感到辛苦,在此刻的危急中,沉甸甸的腹部反而让她感到安心。
她想,得活下去,要活下去,才能把这个孩子带到世界上。
“咣当——”
母亲倒在了地上。
一片混乱。
她抬头望去,试图驱散那种焦躁。
夜风滞缓地爬行,天空压下来,云层如乳白色的炼乳,浓厚到无法搅动。天气不冷,空气黏在衣服上,暴露在外的皮肤凉飕飕的。
一股潮气,还有血液的腥味。
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流这么多的血?皮肤向两侧分开,腹部展开,崭新的生命诞生于子宫中。
应该会很疼吧。
她摸着腹部,感受孩子的存在。
但她愿意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她。
“得快走了,不然落日之前完不成任务。”莫佳琪放下水桶,催促道。
莫佳琪的脸红扑扑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上,她自知不该催孕妇接着走,但她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焦躁。
她们的任务是挑水,本来就少了一个人手,任务就重,要是完不成,指不定会怎么样。
高中生的死法让她恐惧,她不想那样死去。
孟乐怡大口呼吸,试图驱散那种恶心感。
胃被扯住,痉挛一样抽动,剧烈的疼痛,喉咙像火烧,口中冒酸水。
她不想影响莫佳琪。
她勉强地笑笑:“你们先走吧,我休息会,等会去找你们,”
莫佳琪几人见状,便接着提着水桶向前走去。
孟乐怡努力搀扶着自己坐下,准备歇会再走。
“怎么办,铁根没成功,人来的太多了!”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没成功?真的没成功?现在还剩几个——十个人?不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话语中是抵挡不住的恐惧,“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气运借走了,佛?不灵了,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气运,什么都没有了,田也没了,家也没了,必须要有气运,必须要多刻点木人,什么都没有了,田也没了,家也没了,必须要……“女人神神叨叨,后面声音逐渐变小,孟乐怡没听清。
这应该是重要的信息,她得记下来回去告诉小州。
女人估计是村民,正在和另一个村民讨论他们这一行十二个人的事情。不仅如此,他们还非常了解他们的情况。知道两个人已经死亡。
但是没成功指的是什么呢?铁根又指的是谁?
人多了就会借走气运?气运和佛有关系吗?为什么村民这么在意这个佛灵不灵,为什么它不灵了她们这么恐惧呢?
难道佛真的有什么用?
孟乐怡屏气,小心翼翼将上半身朝声音来源探去。
她想听到更多的信息,这样回去告诉大家,他们就能快乐出去了。
她和宝宝就能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等出去之后,她得吃点好吃的,她有点想吃炸鸡,配可乐。
妈妈还在家里等她,知道自己女儿怀孕了,她特地来照顾她,虽然只是一天没见,但她有点想她了。
她一定会出去的,为了她,为了宝宝,为了妈妈。
声音逐渐消失了,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草木的影子在微微晃动。
走了吗?
有点可惜。她满心的遗憾,本来以为能听到什么有用信息。
孟乐怡长舒一口气。
下一秒,面前出现了一张人脸。
贴的极近,离她只有十厘米距离,从她的位置,只能看到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巨大眼珠,瞪的像下一秒就要掉出来。
是一张女人的脸。
一条遒劲疤痕将左眼剜下,脖颈处青紫色的痕迹密密麻麻,如毛毛虫般攀附在她身上。她的脸色极其清白,如鬼一般,面无表情,只直愣愣瞪着她。
浑身瞬间一麻!
孟乐怡的视线被迫聚焦在她身上,那张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
“发。”
“现。”
“你。”
“了。”
她的嘴裂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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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我搭档呢?”小州爆了一句粗口,“打水还能把人打丢?”
莫佳琪僵住了:”她还没回来吗?她走不动了,我们就先去打水了,她说她会自己回来的。”
“回来个p,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就把孕妇一个人丢下了?”小州的语气急促起来。
莫佳琪也慌了,她没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线索和高中生的死相,惶惶不安的抬水,累懵了。
“找啊!”小州边说边往外走。
“可是!太阳落山了!”小梅的声音带上哭腔。
小州转过身。
是啊,太阳落山了,任务结束了,没得到外出许可,不安全。
他扫视这一屋子人。
“我也觉得不出去比较安全。”蒋老师说,“天已经黑了,我们现在出去找,意义不大。”
莫宏达低着头避开视线。
也对,在这种情况下,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不去害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愿意为别人冒风险呢?
小州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不只是他的行为,还有他这个工作本身。
【梦境治疗师】,不就是一个很离谱的职业吗?不管多少次,他都喜欢不上这些【参与者】。
”爱去不去吧。“他叹了口气,”我尊重你们。“
说完便走了出去。菜瓜紧跟其后,说他也要去找。魏语想跟上,往后看了眼,又留下了。唐宁跟着出去了。
除了找人,她还想多获得一些村子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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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乐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被捆,躺在一张桌子上。
浓浓的香味,来源于右边巨大香炉中点燃的香,这种香里夹杂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她抑制不住想吐的冲动。
她努力翻了个身,试图离香炉远些。一抬头,看到了一尊佛像。
血腥气更浓了。
呼吸急促起来。
那尊佛像是昨天的放大版,心慈面善,高大,斜立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使孟乐怡仰起头看它,越抬头,它便压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呼吸愈发急促。巨大的高耸的佛像,此刻竟已经到了面前,仿佛正在头顶,目光直直刺下来——
她大口喘着气,不断扭动着,想向后退去。
脖子处火辣辣的疼,她刚刚几乎要已不可能的折角将头仰着扭过去,再下去她都可以用那种姿势把头扭断。
“咚。”一声闷响,她被翻了过来。
人脸又多了一张。是她在树林偷听的那两个女人。
她们手里拿着剪刀,盆,热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痛,有温热液体流出。
这是、什么?
那张人脸凑近,她身上的疤痕仿佛在扭动。
“是,是女孩,是女孩!”狂喜的声音。
“太好了,女孩,快。”
孟乐怡终于懂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羊水破了——可是她才怀孕24周啊!
“啊啊啊啊啊啊——”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肚子里破茧而出。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她快晕过去了,但她不能晕过去,她要坚强,她要活下去,她得活下去。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门外漏进来,打下一片阴影,她望着那一缕阳光,努力保持清醒。
他们会来找她的,坚持住,坚持住孟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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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
“没找到!”小州跑过来,狠狠顺了口气,“水井,树林,院子里,我都去过了。”
“村民那里也问过了,路也都查了。”唐宁说。
“在哪啊人?”小州急了,“不会已经没了吧。”
“再找找吧。”唐宁说,“再找找,九点之前,再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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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孟乐怡已经没有精力了。她什么都不管了,陌生的那两张女人脸,谁在接生,血腥气——她自己身上的血味还重些,什么佛像,什么香气,没有什么比她面前的事更重要。
疼,太疼了,剧烈的疼,从未感受过的疼。
她满头大汗,手臂死死握住桌子,指甲几乎要陷进去,头发丝丝缕缕扒在脸颊两侧。
她要活下去。
求求了,谁也好,来帮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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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还有佛堂没有查!
唐宁突然想到。
她存放佛像的地方是在佛堂外的一个屋子里,也算佛堂的一部分,她看佛堂是锁上的,就没往那里想。
快来不及了。
她看了眼,太阳已经落山了。
得快点找到人回去了。就算人已经没了,也得看到尸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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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迷之际,她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是她的,孩子吗?
孟乐怡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了,这里的卫生条件太差,诡异的情况让她提前生产,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如泉水一般在流失。
她哭的声音好响。
孟乐怡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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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佛堂,周围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唐宁顺着记忆摸到了佛堂门口,那里挂着一把锁。
怎么开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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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乐怡迷迷糊糊的。
有人打开门,火红的阳光撒了进来,明亮,温暖,带着希望。有人把她的孩子抱走了,带到了阳光底下。
她隐约听到他们说有人来了,要藏起来才行。但门外的人迟迟不走,好像在找些什么。
他们商量着把进来的人杀了。
算了。
她不想活了。
下一个进来的人,肯定会死的,会和她一起死在这里。
她侧过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孩子被女人带走了,她不要有人来帮她了,去帮帮她的孩子吧。
她死在这里就好。
她想就这么死掉,不见自己孩子也行,不见妈妈也行。
所以求求了,有人,有人能把她的孩子带回现实吗?
从这绝望的,充满死亡的,看不到头的副本中逃离,把她的孩子带回到现实。
求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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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上还是一模一样的锁,只是有些年头,已经生锈了
该死。
小州和菜瓜也不知道跑那去了。她也没有钥匙。
唐宁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了眼锁,又看了眼周围,举起镰刀。
只能打开看看了。
不知道有没有惩罚,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比起她,等那位孕妇回家的人似乎更多。
哐当,哐当,哐当。
唐宁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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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女人朝伙伴使了个眼色。
另一个女人点点头,举起一把剁骨刀,狠狠劈了下去。
扑通一声。
一颗人头掉了下来。
咕噜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滚到了佛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