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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四集:鹿撞(2) ...

  •   这一年她也更摸清了神君的脾性。比如说到溜须拍马,她还多亏骥尘师兄的点拨。有那么一日,要见神君的访客络绎不绝,寒水阁门口等了许多位天将。那日她在玄境湖边的九曲桥上喂鱼,有位白衣银甲的小将来与她闲聊,自报家门道:“我乃东海龙王第五子浩清,见过仙子。”

      东海龙王家的小白龙们皆长得白净,这位浩清亦斯文有礼,一声“仙子“叫得甚是温柔动听,说是奉父命来给神君送东海防卫的舆图,顺便问候神君的伤势。

      人间通往天界的路共有两条,一条通过忘川,一条便是在东海。四海八荒的诸仙家若要从人间回天界,必要经过其中一条。忘川之水洗涤凡尘,仙家经过忘川必忘记红尘往事,若有仙家想从东海那条路过,一般会被龙王的虾兵蟹将拦住。这回大概是龙王的守卫出了什么纰漏,浩清便是奉父命来请罪的。

      神君的公务她可不想介入,浩清估摸着想向她探探口风,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儿上,她便同他说了几句“神君长者如山,德高望重,必会秉公办理”之类的套话。

      访客散尽,她端了新熬的补药去给神君。

      神君支着头看文书,对那盅补药视若无睹,半晌不抬眼地问道:“那个东海龙王的幼子叫什么来着?”

      骥尘在一边答道:“浩清。”

      神君“嗯”了一声,忽抬头问她道:“我听他一口一个‘仙子’叫得甚是起劲,倒是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她一怔,没料到神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她在湖边同谁聊了天都听见了,莫非神君是怀疑浩清泄露什么军机?忙道:“并未说什么,随便闲聊了几句而已。”

      “闲聊?”神君刚拿起那盅补药,喝了一口,眉峰一皱,又随手将药盅一撂:“闲聊何事?”

      看神君那个不爽的模样,定是嫌弃今日的药口味不好,这时正是她祭出“溜须拍马”这一招的好时机。她便笑道:“呃……他担心龙王受罚,我便说,神君长者如山,德高望重,定会秉公处理。他又问候神君的伤势,我便说,神君灵力深厚,九重天上无人能及。您老人家那可是十几万年的修为,比我俩加起来还多十余倍,这点小伤自然是无碍的。”

      她说得眉飞色舞,自觉得这波马屁拍得十分顺溜,拍完了赶紧将药盅又往神君面前挪了挪,完全没看到骥尘在一边两眼一黑的模样。神君一声冷笑,睨她一眼,将药盅远远推开道:“我看,你以后莫要站在那九曲桥上喂鱼。喂了这些时日,玄境湖里的鱼只怕都要被你撑死了。”

      神君虽喜欢端着他神族的架子,大部分时候对她很是忍让,有时候的脾气却也来得如旋风般莫名其妙,要哄好久才能哄得好。那日后来她问骥尘神君为何不高兴,骥尘讪笑道:“呃……‘长者如山’和‘德高望重’这两个词,形容咱们神君怕是不十分恰当。还有‘老人家’这几个字,以后在神君面前还是不要再提了。”

      她奇道:“为何?”

      骥尘扶额,最后讳莫如深地说道:“你确是该回去想想为何。”

      她确仔细想了一想。骥尘说得有理,每次她夸神君辈分高,修为深,寿命长,神君差不多都要阴阳怪气一阵。可是为何?

      她对医书涉猎颇广,也读过几本凡间的著作,讲的并非躯体之痛,而是心神之症,其中便有描述一种症状——到了一定年纪,有些人会变得心神不定,喜怒无常,尤其惧怕别人提及自己的岁数。此症谓之为“中年危机”,她觉得同神君的样子倒有几分相似。

      此话她不敢同神君讲。她总觉得,若是讲了,神君怕是会将她撕成八片扔进玄境湖里去喂鱼。

      她倒觉得,神君甚是多虑。这九重天上再也找不出比神君更俊美逼人的神仙,他危机个毛线?神族与日月同辉,神君虽十几万岁了,模样与那些几千岁的年轻小仙相比,说不定还要嫩上两分。只不过神君平日里需端着个神族的架子,表面装得比别人更淡然冷漠些罢了。

      自然,此话她亦不敢同神君讲,怕神君将她撕成八片扔进玄境湖里去喂鱼。

      这九重天上爱慕神君的女仙确确实实是不在少数,百花仙子便是胆子顶大的一个。旁人不敢公然找到玄冥宫来吃闭门羹,百花仙子却勇气可嘉。有一回神君在寒水阁会客,她斜躺在九曲桥头的凉亭里翘着脚看书,就冷不防看见百花仙子带着几个仙娥施施然走过来。

      她忙站起来行礼。百花仙子环顾四周,摆出一脸灿烂笑容,跟她套近乎道:“这不是我百花宫来的阿惠?倒是越长越水灵。神君在见什么客?”

      她弯着腰,答得公事公办:“回仙子,神君今日政务繁忙,正在会见军中将领。”

      百花仙子很是失望,问道:“你觉得还要谈多久?”

      她原本也不知。这一日那一群军中将领貌似来谈什么东海的防务,可能是要谈到天荒地老,也可能立时就散了,着实不好说。不过百花仙子既这样问,她不知为何,便扯了个谎,拉近百花仙子,遗憾地道:“不瞒仙子说,往日这群将领一来,定是要与神君谈到天黑,有时还要留下来同神君宴饮,我看今日神君是不得空了。”

      百花仙子低声道:“你替我去悄悄通报一声?看神君是否能歇上片刻?”

      她面露难色,讪笑道:“这……妨碍神君的正事,神君定然不高兴。再者,我便是说了您来访,神君恐怕也不会见的。”

      百花仙子脸色一变,甚是不悦,狠狠剜她一眼,说道:“那罢了,我改日再来。这是我亲手酿的花蜜,味道不错,请神君品尝,你可定要亲自交到神君手上。”

      百花仙子拿出一小坛子花蜜,便要塞给她,她忙推辞道:“仙子这可是为难我了。平日里纠缠神君的仙女颇多,小仙童们若帮那些仙女们往他老人家跟前儿递东西,神君最是厌烦,必要责罚的……”

      这话戳了百花仙子的肺管子,只见她涨红了脸,一声低叱:“你!瞎说什么?放肆!”

      她连忙从善如流地跪下来,假装说错了话,诚惶诚恐将头伏在地上道:“仙子恕罪,是阿惠胡言乱语,仙子自然与那些纠缠神君的女仙们不同。只是神君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怕是用不了花蜜。既如此,依我看,这花蜜仙子不如先带回去,免得神君误会,见了不喜。”

      百花仙子暗暗咬牙,几乎捏碎了手里的花蜜罐子,却也没想出能撂什么狠话,只好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领着那几个仙娥扬长而去。阿惠这才掸掸裙摆站起来,顺便揉揉磕痛了的膝盖头。

      从前她习惯做小伏低缩成一团,自从入了玄冥宫,已许久未对人行此大礼了。细细想来,一罐子花蜜而已,她替神君收下便收下了,何苦要跪来跪去?今日自己也是颇意气用事。百花仙的脾气是骄横了些,但长得属实美貌。往日她在百花宫里办差,每日看个美人也觉得赏心悦目。如今百花仙子跑来撩拨神君,她便忽然瞧着各种不顺眼起来,也不知是为何?

      她站在大日头底下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实然不可理喻,想来想去,大约是因为她不想有个后妈。

      这样可不好。她又暗暗自责,神君虽对她另眼相看,她可不能因此便失了分寸,神君的私事可轮不到她来插嘴。

      神君同将领们的会议倒是说散就散。她回了寒水阁,便向神君报告道:“方才百花仙子来了一趟,来送她酿的花蜜。”说着看了看神君的脸色,又似不经意般补了一句:“我想着神君正忙,必是没空,便打发她走了。”

      神君本神色淡然似乎并未在意,这时候抬起眼来,着意看了她一眼。她心下甚虚,也不知神君这一眼是何用意,试探地说道:“若是神君想要那罐子花蜜,我这就去将仙子追回来便是。”

      她猜想神君定是嗤之以鼻。一罐子花蜜而已,她不信神君能真让她去追回来。可不想等了半晌,神君却并未作声,只是挑眉饶有兴味地望着她,那神情倒似乎是说:好啊,去吧。

      她泄气,暗暗撅嘴,草草矮身行了个礼,说道:“那我这便去。”说罢扭身去往门外,走出好几步,神君才在背后叫住她,笑了一声道:“行了,回来,有正事与你说。”

      神君的正事便是他得去东海巡查。此时神君已在玄冥宫养了大半年,伤已好了九成,东海的防务恐怕也不能再拖。神君道:“走之前,去金石宫看看你的法器,应是制得差不多了。”

      这一年来,她若有空,不是待在天玄阁偷偷看书,便是在金石宫跟神君学制法器。她原是颇想制那颗带着能让仙家怀仙胎的珠子,奈何猜想神君不能由着她胡闹,便没敢提。她的灵力太弱,制不出什么法力强大的法器,只跟着神君制了一把指甲盖大小的金弩。

      金弩能射小金针,将来若是她与人打架打不过,还可偷偷放暗器来勉强自保。她试了试,颇是满意,雀跃道:“多谢神君。”

      神君见她高兴,亦是神色温和,停了停又正色道:“制法器而已,雕虫小技。我只教了你些皮毛,若旁人问起,我可算不得你的师父,你可记住了?”

      虽不曾有什么正式拜师的礼仪,玄冥宫里的仙童皆对神君自称弟子,称骥尘为师兄,不知为何神君如此执着地不肯让她认他做师父,也许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神君既如此说,她便乖乖地点点头。

      不管如何,一年过去,她总算将制法器的基本囫囵吞枣学了个大概,因此后来遇到御阳,听说他要制法器,她便想,她定是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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