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世界里摆烂》路路睡不醒

4、D级副本 鬼医院（3）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着。】

　　浅色休闲服的少年坐在窗边，一条腿微曲撑在阶上，右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另一条腿自然下垂，落在身侧。

　　少年闻言，睁开半合着的眼，向一边歪了歪头，道：“本来是这个打算的。”

　　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和不满。

　　【……】好似也知道这事自己不占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系统还是决定挽救下自家孩子对自己的印象。

　　【这…引导任务的奖励真的很丰厚，是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那种丰厚！！！】

　　似乎是为了增强可信度，这句话是系统直接以对话框的形式展现在云舟面前，还添加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不等云舟说话，系统又补充道：【而且这个新人和你挺像的，你不觉得吗？】

　　云舟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下玩家和怪物的追逐。

　　“emmmm 这倒是没错。”

　　云舟自认是唯一一个在这样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世界里摆烂的玩家，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想要实现的欲望，但一切欲望的实现都只能通过足够的积分换取，有人喜欢权力，有人沉迷□□，有人醉心金钱，而这些欲望在知晓自己将死又可以活下去之后，到达顶峰。

　　只有云舟，他好像什么欲望都没有，他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很淡薄，这才不会去努力通关游戏，甚至甘愿放弃奖励更为丰厚的高级游戏，一心辗转于低级副本。

　　没想到还有一个同样疲待于此的人。

　　难道他也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云舟不相信，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尽管他自己也是人，但因为一些原因，情感变得淡薄，算是一个极少甚至是仅此一个的例外，云舟不觉得潘疃会是第二个这样的存在。

　　而且……

　　他真的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舟轻轻掩下了眼睑，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叫人看不出情绪，手上的动作却慢慢停下来，这副神态在外人看来好似有点落寞，让人忍不住去心疼。

　　只有时刻监控着玩家的系统，才能感知到云舟心底的情绪：

　　安静漠然，冷漠到近乎死寂，好像那片管理着人体情绪的湖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任它有再大的风暴也不能惊起一丝波澜。

　　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还没有撑过一分钟，就见云舟的肩膀突然塌了下来，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果然还是不行啊，感觉自己真是矫情。”

　　【……】

　　系统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念念叨叨，诡异地沉默下来。

　　云舟缺乏情感波动，但这并不是天生的，其中的缘由没有比一直跟随玩家的系统更清楚的了。

　　也正是因为清楚来龙去脉，所以看着云舟意识海里那片波澜不惊的湖泊，分明没有任何情绪的生成的系统，也不知如何发言。

　　好在云舟也没想要系统的回答，自顾自的感受了一下所谓失魂落魄的情感，不等这尴尬的沉默蔓延，又带着些兴味地问：“潘疃在哪？”

　　语气之自然，好像对于这种向系统明目张胆开金手指找玩家的行为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三楼，院长办公室。】

　　系统也丝毫没有溺爱孩子的自觉，简单探查了一下潘疃身上系统的所在位置，就指了出来。

　　是的，系统位置。

　　高级系统是可以探查到低级系统的数据波动的，只不过除了他之外没有系统会帮玩家作这种弊就是了。

　　玩家也许可以通过道具伪装自己来蒙骗他人的探查，但系统只有一个，除非是主系统设置下的副本，否则玩家身上的系统就是独一无二且无法被复制或者屏蔽的。

　　云舟坐在二楼的窗沿，原本稳稳当当装在墙壁里的透明玻璃早就碎成了渣，不知道落在何处，只剩一些棱角还嵌在边缘，张牙舞爪地对着来人，而云舟就懒洋洋地靠在边上，极巧地倚在平展的平面上，闻言，伸手向外探去，手腕轻抖，整个人就像是一缕烟一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蜘蛛的白丝（A级道具）】

　　【来自蜘蛛女王的馈赠，恭喜你成为小蜘蛛的白月光，蜘蛛是个死心眼的种族，执拗，且疯狂，它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接受礼物吧，然后成为被蜘蛛丝束缚的傀儡。】

　　【系统提示：一个极坚韧的道具，可攻可守可控制，在A级道具中，它简直完美。在你属于蜘蛛女王之前，女王是不会让你死在任何人手里的，但是不要太依赖它哦，当心反噬~】

　　来到三楼，云舟顶着暴走的怪物潮逆流而上，闲庭信步，嘴角甚至还挂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丑陋可怖的怪物和嘴角带笑的清俊少年，背景是亮着刺目白光的，破烂的医院，这副图景，叫外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忍不住去猜测这少年的真实身份。

　　系统：其实云舟现在挺开心的……

　　这话倒不是作假，云舟的情感好像只保留了正面的一部分，在没有刻意去感受负面情绪的大多数时候，云舟都是保持着轻微开心的一个状态。

　　“找到了。”

　　云舟弯了弯眼睛，像是个终于找到玩具的孩子。

　　既然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云舟就打算好好完成，摆烂归摆烂，该负的责还是要负。

　　况且…云舟对潘疃本就有好感。

　　少年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来到办公室门口，见门关着，也没强行打开，悄悄用了个道具，视若无物地穿过门。

　　门：……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门外护士医生模样的怪物直勾勾地看着云舟的动作，见门没开，好像不满般低声嘶吼几下，犹豫两秒，到底还是转身追向其他玩家的方向去了。

　　院长办公室的门不是一般的医院怪物可以打开的。

　　潘疃一早就观察到了这点，这家医院的职责分工很明确，上下级的管理也很严苛，据目前来看，院长不在这家医院，所以说，院长办公室算是一个怪物安全屋。门紧紧锁着，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怪物是进不来的。

　　刚这样想着，就听得外间传来脚步声，潘疃感觉自己好像被打脸了。而来人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朝里间来。

　　是院长吗？可分明没有开门的声音，难道这人一开始就在办公室？！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定掉，锁门后，潘疃就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人。

　　在游戏里苟的这几个月，别的不说，关于保命的一切技能，他还是很有自信的，甚至还专门去恶补了反监察的各种视频技巧。

　　那么…就只能是玩家了。

　　意识这一点后，潘疃面对着门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玩家毕竟不是怪物，只要不辣眼睛，他都接受良好。

　　“好巧，又见面了。”

　　看到穿着熟悉米色休闲外套的少年径直从门外穿进来，明明心里清楚这是系统道具的作用，潘疃还是忍不住惊悚了一下。这场景，就好像是一个人在门上融化了再重铸，在当了二十多年的社会主义无神论者后，每一次直面这样违反人类常识的一幕，他都还是会忍不住瞳孔地震。

　　“你好。”震惊了一下后，潘疃就收拾好心情，面无表情地打招呼。

　　这也不能怪他，刚刚的震惊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他累了…

　　云舟也不是热情的性子，见状便自己找了个靠近窗的地方，拉开窗帘，抽过一条滑椅，就这样老神在在地坐下了。

　　……

　　潘疃：我该不该告诉他这样很容易被怪物注意到呢……

　　云舟好像听到了潘疃内心吐槽一样，脚下用力，就把椅子换过来，面对潘疃，问：“你觉得这是哪里？”

　　大概是云舟的语气太过自然，这样他坐着而我站着的状态太像曾经老师问问题的一幕，潘疃下意识立正回答道：“院长办公室。”

　　说完，潘疃自己也愣了一下。

　　怎么明明是我比他大一些才对，怎么会有一种对方才是长辈的感觉？

　　“呵…”似乎是看出了潘疃的疑惑，云舟轻笑了声，说道：“我之前有一次过副本的时候中了诅咒，除了模样会一直保持这样之外，没有什么负面效果，系统也就没有帮我消除。”

　　潘疃闻言，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多大？”

　　“不记得了，我在这个游戏里呆了几十年了，早就忘了。”

　　？！！

　　几十年？！！那怎么还在这种D级副本里摸鱼？几十年的副本经历就算是都走过场也不该在这里啊。

　　想到副本开始时不见的人影，潘疃的思路开始一路飘远。

　　难道是那种避世不出的前辈？!已经有了可以自主选择副本的特权，特地在低级副本找传承衣钵的弟子！

　　这样不着边际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云舟低低泄出的笑才勉强收住。

　　他在逗我玩！

　　分明知道面前的少年是在胡说八道，潘疃心里却还是在忍不住想，前辈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云舟眼里还带着未完全消去的笑意，问。

　　潘疃诚实地摇摇头。

　　对云舟的实力来说，这家医院的怪物实力实在不够看，那肯定也不是为了安全屋来躲避怪物的。

　　“我收到了一个任务，负责引导新加入的玩家，你那里应该也收到了通知。”

　　潘疃茫然地打开系统面板，果不其然在界面上看到了【引导任务（已接受）】的字样。

　　？？怎么没有人，啊不，没有系统告诉我？

　　云舟好心地解释道：“这是强制任务，我的等级高，尚且可以拒绝，你的系统等级太低，只能被动接受，就算不是我，你也会有别的引导者。”

　　听到这里，潘疃脑子里正在疯狂刷屏的“大佬要收我做弟子怎么办？我不想学本事，我只想咸鱼睡觉！”才堪堪停了下来。

　　“那我要做什么吗？”因为没有系统提示，潘疃也就看不到引导任务的具体事项和限制，只能去问云舟。

　　信息的不对等，让潘疃略微感到有点烦躁。

　　“你什么也不要做，这个任务大概就像是一种绑定，保证以后我们会加入同一个副本。”云舟好脾气地摆出自己的系统面板，大大方方地给潘疃展示，以表达自己并未撒谎。

　　甫一看到云舟的面板，潘疃险些被满目金晃晃的高级道具闪瞎了眼。

　　“这上面还有的是任务完成的道具奖励。”云舟小声提醒道。

　　潘疃看了眼自己面板上光秃秃的任务字样，默默挪开了目光。

　　即使自己再咸鱼，此刻也不禁产生了一种羡慕嫉妒恨的心理。

　　我恨……

　　在潘疃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之后，云舟收起了面板，他终于直起了身子，眼睛极亮地看向潘疃，“你无不无聊？”

　　他突然有了一个不算好的好主意。

　　三分钟后，一个巨大的热气球冉冉升空，上面的球囊上还画着个哭泣的小丑。

　　【小丑的气球（加强版）】

　　【经过神之手强化的气球，恭喜你，它终于可以控制方向和速度了，看到那个小木杆了吗？去吧，抓住它，就是抓住了世界。】

　　【系统提示：除了充当载具的功能之外，它还拥有了一定的防御能力，空中的生物都不会来主动攻击你，但是要小心，加热装置很脆弱，一旦被破坏，你就要来一次惊心动魄的自由落体了！】

　　【剩余时间：十一时五十六分二十四秒】

　　除了功能加强了之外，就连使用时长都增加了。

　　潘疃让系统再次给气球评定等级，居然已经到了B级！

　　而看向导致这一切改变的少年，潘疃表情再次变得一言难尽。

　　云舟：我还以为会变成永久道具的…

　　在半空的视角，可以将整个医院收在眼底。已经彻底变成怪物的npc，仓皇逃命的玩家，可怖的嘶吼混杂着器物跌倒的噪音，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喧闹无比。

　　很奇怪的感觉，以前也是这里面求生的一份子时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在云舟的带领下，高高挂起于己无关，仿佛上帝视角般好像在观赏一场枯燥乏味的闹剧的时候，潘疃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想到这里，潘疃忍不住去看云舟的反应。

　　以前，他也是这样寂寞地看着我们如跳梁小丑的表演吗？

　　是的，寂寞。

　　也许换了别人会觉得这是种享受。就像是潘疃如果想去救下那些玩家，只要控制热气球向下去把他们接上来就行了，热气球剩余的飞行时间完全可以撑到副本结束，再不济，他也可以告诉他们安全屋的存在。台下人的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这种掌控别人生命的快感，在这些随时会死去的玩家里很少有人可以拒绝。

　　但潘疃不喜欢，他觉得云舟也是不喜欢的，可云舟还是带自己上来了。

　　为什么呢？难道云舟觉得自己也会喜欢这种感觉吗？

　　突如其来的，潘疃产生了一种被看轻的不满。

　　“你觉得这个游戏怎么样？”云舟突然开口问道。

　　“不怎么样。”潘疃想也不想就回答。

　　“是吗？”云舟说，“可是没有这个游戏的话，你就死了。”

　　“……”

　　“不止是你，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或好或坏的，或者不幸或者善良或者尚且年轻的，就都不存在了。”

　　“这个游戏只拉即将死去的人加入。你可能没有见过，现实生活中一心一意侍奉亲人的年轻人，本要结婚却突然反悔的有情人…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在游戏里死去，所以才不敢再轻易许下诺言，这听起来好像更加残忍，但他们至少有了补救的机会。”

　　云舟垂眸看着医院外的方向，语气虚无飘渺：“现在游戏里的道具并不能直接影响到现实世界，有罪之人依旧有罪，无罪之人依旧无辜，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愿望，积分已经不能起到太多的作用了。”

　　只不过一些小额的金钱，做不到一夜暴富；让人模糊掉一段记忆，做不到彻底篡改记忆；让人保持健康完善体质，做不到起死回生，也拉不回即将去世的人。

　　“但是你知道吗，这个游戏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只要一定的积分，哪怕你杀了人，也可以被抹消掉，只要你有积分，你甚至可以复活任何人。”

　　“死去又复活的人，毕竟不是玩家，如果没有后续积分缝补身体…你想到了什么？”

　　潘疃细细思索了一下，很快瞪大眼睛，猛地看向医院外的迷雾，说出了那个让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词：“副本怪物？”

　　云舟肯定了他的猜想，“我们的世界，差一点就变成了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