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 卷一 by靥生花&梓默》黄花社

6、第五章

　　突袭小分队出任务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龙星人既然胆敢挑衅，自然早有被回敬的准备。拉埃亲自带队，奥古斯丁和若洌作为他的僚机护翼左侧。起飞之后向着目的坐标挺近。
　　若洌特别崇拜那种一身伤疤的肌肉男，所以拿拉埃当偶像；拉埃呢，似乎很满足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对若洌也情不自禁的高看两眼。现在两个人开着私人频道在聊天。若洌大概觉得拉埃有些话说得特别经典，鸡啄米的点头同时打开了扬声器让奥古斯丁听。
　　“……军人的光荣，我总是这么说，作为一个军人最高的荣誉当然是战死沙场！优秀的男人都是嗜血的，纷飞的子弹，破碎的血肉和尸骨，熊熊燃烧的战火，这些东西总能唤起我们梵波努男人的激情。当然我不是对你们的星球有偏见；虽然在我看来，你们那些整天嚷嚷着政治啦，外交啦，友谊啦，文化啦，这些没用的东西的星球实在是有够假模假式的。我们梵波努星依靠自己的力量由殖民地行星取得了独立，现在联盟的每个星球都对我们毕恭毕敬！因为我们的女人不惧怕打仗，我们的男人不惧怕死亡！”
　　奥古斯丁惊奇的听着这一番自我表述，心里很多反对意见，若洌却已经天真的说了出来：“可是拉埃先生，梵波努土地贫瘠，人民在挨饿；联盟运了很多粮食到梵波努星上去，为了这个财政赤字增加了好多……”
　　“联盟军队里有百分之十的梵波努男人！”拉埃大声咆哮，“你们是靠着我们的保卫才能安安生生的搂着老婆孩子过小日子！你们应该为此而感激！”
　　若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愁眉苦脸的说：“是的，长官，您说的没错。”
　　梵波努本来是个殖民地行星。奥古斯丁在基础学院学习联盟历史的时候就对这个印象深刻，因为即使联盟这么大，宇宙这样广阔，有人类文明的行星这样多，梵波努却是唯一一个行星靠着不断的暴力事件最终和联盟签订协议改变了自己殖民地行星的地位。当然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也有很多，比如梵波努土地太贫瘠环境太恶劣，很少有联盟的人愿意到那儿去拓荒，久而久之他即使被划为殖民地行星也起不了多少殖民地的作用，还不如同意当地人有关自由的要求，这样每年虽然必须送去很多很多的粮食，却有了足够的兵力补充联盟军队。要知道，联盟官方军队需要的人员实在太多了，而愿意为联盟流血牺牲的人却实在太少了。
　　“长官，您是为了什么远离家乡来到这样一个遥远的行星上服役？过去一百年中，梵波努人在无数次大小局部战争中冲锋陷阵，虽然他们保卫的很可能只是一个离梵波努星数十数百甚至成千上万光年遥远的行星。”
　　若洌看向奥古斯丁的眼神表明很惊讶他会问这个问题。拉埃大笑起来，他的大笑声也能令人感知到残忍，很是奇特。他说：“你们这些受到过联盟最高级的教育的少爷兵啊，你们总想要把好处与坏处计算清楚。可是有什么可问的呢？假使我们不出来当兵打仗，我们的女人和孩子要饿肚子；我们签订了协议每年送数以万计的小伙子出来流血牺牲，于是整个银河联盟见到我们梵波努人都要低下你们那高贵的头颅毕恭毕敬，而我们梵波努人向来把荣誉视作一切。”
　　若洌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对讲装置，奥古斯丁也沉默着。拉埃所说的话语给他们的心带来一种强大而很不舒服的震撼感；这样的理念……这样的对荣誉的重视，难道荣誉大过生命吗？然而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对讲装置忽然自动切换到公共频道，拉埃的声音里面方才聊天时多少显露出的亲切感已经消失殆尽，他冷酷的说：“所有战斗飞行器注意，坐标467，195，距离地面8000米，目标地点已到达，降低至最低安全高度，目标：约巴神木为圆心，半径1000公尺，开火！”
　　飞行员们听到命令，最后检查一遍战斗飞行器各项数据，之后降低高度。奥古斯丁和若洌的飞机作为僚机紧紧护翼在拉埃的长机之侧，在高空压阵。他们忽然听到公共频道传来先行降低至云层以下的飞行器里面飞行员的嚎叫：“他们在这儿！他们就埋伏在这儿！大家小心!”
　　拉埃怒吼一声，此时完全没了作为长机的沉稳，他带头俯冲下去。奥古斯丁操纵飞行器随后跟上，他们到了云层之下，才发现这儿的云层原来那么低，其下不过数百米便是高高的山峰上参天巨树形成的林海。而四周阴沉沉的空气中除了战斗飞行器还有无数钢铁人形飞行着。奥古斯丁陡然感到头皮一炸，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约巴尼交煎的勇士，他们竟然就飞翔在他飞行器的正前方，他透过风挡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那说不出的怪异的脸。他们有大而圆的眼睛，瞳孔相当大，是黄黑相间的颜色，鼻子扁平，鼻孔细长，整张脸中间凸出，两边平平的向后形成角度，额头上佩戴有浓铁制成的鲜红色饰品，他们叫作“尤拉”，意思是龙的眼泪。
　　奥古斯丁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恐惧，那么真实。他的恐惧与其说来自他们那震动着的翼展，不如说来自他们怪异的脸。爬行动物的脸！手心已经是汗涔涔的，若洌高声大叫：“向上拉，向上拉！”
　　他下意识的听从若洌的叫喊将飞行器拉上去，拉埃愤怒的声音通过对讲装置响起：“克伦维尔，你他妈的在干什么！撞他！打他！”
　　奥古斯丁忽然意识到他们只是一群穿着古老甲胄的血肉之躯，他们手里捧着的重机枪和火箭炮那么落后而脆弱。是的，他应该撞上去，应该发射他机腹下的那些小炮弹。若洌苍白着脸，喊道：“下面是村庄，是有老人女人和孩子的村庄！不能轰炸，这是屠杀！”
　　“放屁！他们是战士，你也是！”拉埃大吼，“吉农，你像个女人！不敢杀人就回老家种地去！”
　　飞行器猛地一沉，奥古斯丁知道这是有约巴尼交煎跳到了他的机顶上。他操纵着飞行器猛地向左俯冲，速度和风力足以把犀牛掀翻。重新拉起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被他甩掉的约巴尼交煎，那穿着重铠的身体像陨石一样翻滚着迅速坠落。拉埃吼叫：“干得好克伦维尔，现在开始轰炸！”
　　其他飞行器都已经密集的开了火，地面上已经炸开一朵一朵巨大的鲜红的火的光束。若洌的面孔依然惨白，他大声说：“不，军人不应该向平民开火！”
　　“我们面对的是战士。”奥古斯丁咬紧牙关，说，他努力对那些一个接一个升空身无寸铁的女性约巴尼交煎视而不见，“核对各项数据！”
　　“你前面飞翔的是个女人！”若洌大叫，奥古斯丁厉声重复：“核对各项数据，吉农准尉！”
　　若洌磨着牙：“激光核准装置数据正常；炮膛压力正常；动力装置运转正常。”
　　奥古斯丁轻轻按下红色按钮。他开火了。鲜艳的火光裹挟着炮弹在空中拉出抛物线，一般射向空中飞翔的人形一半落到地面上爆炸。拉埃大笑：“干得好！”
　　他的声音忽然充满怒火：“僚机，僚机！迅速援救长机！”
　　有几个约巴尼交煎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已经落在拉埃的长机上。奥古斯丁操纵飞行器俯冲过去，一名约巴尼交煎立刻将轻型火炮对准他的飞行器一串扫射。他灵活的躲闪开来，两机交错之间，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几名约巴尼交煎用金属的缆绳固定住自己，无论那巨大的长机如何俯冲、翻滚，都不能将他们甩掉。他们在向散热风轮处一寸寸的挪动，困难，缓慢，然而已经离得很近很近。
　　“奥古斯丁，拉远一点，看我的！”若洌说，他掏出强击枪。飞行器呼啸着在轻型火炮的扫射中滑过长机，强击枪响，一名约巴尼交煎应声而倒。
　　可是已经太晚了。他们在空中转弯回来，约巴尼交煎们已经将炸弹扔进了长机的散热风轮里。奥古斯丁只觉得“嗡”的一声，那声音仿佛直接响在大脑深处。
　　他们离长机太近了。奥古斯丁晕过去之前，只来得及看到长机爆炸时那团巨大的烈焰。

作者有话说

　　本章作者：靥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