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死去知己的弟弟》咬虫子的桃花

42、黎明

　　然而，杨博士自认不是那么痴情的人。她煞费苦心把人救活，只是为了亲手杀死对方以了执念。
　　“你这么不想死，我让你活过来，又失去继续存活的希望。”她喃喃着，“想必到时候你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他们的确是知己，但不妨碍他们同时是仇敌。
　　她等到数据稳定，就打开了舱盖。
　　里面的中年男人眼睫颤动，眼皮下眼珠微微滚动，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她把人扶了起来，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指腹碾过对方的唇，再待开口，却猛地眼睛睁大。
　　一阵剧痛从腹部扩散开，她垂头就见一只手贯穿了她。
　　已经睁开眼的荣长生眼神空洞，神情僵硬似机械，他转了转眼珠子，一瞬间眼内却诡异地有了神采。他冲杨博士露出了个怪异的笑容，然后将手缓缓地抽回来，一把推在她肩上，使她不能支撑地跌倒在地。
　　血在身下蔓延开去。
　　她这个地方一向是除她之外再不许他人进入的禁区。
　　此时此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救回来的不知道是人是怪的东西，姿势不协调地拉开门跑了。
　　她仰面朝上，表情痛苦。
　　刺目的红色似怒放的花朵。

　　在上面一层，路醒阳强行打破了舱盖，然后搂着池明珏，抢了桃源石，以强力突破了出去。
　　他看也没看旁边还躺着人的舱体。
　　他找了衣服，让两人穿上。
　　池明珏耗费了很多精力，整个疲惫不堪。他扶着额头：“我们快出去，让肖博士的人来收拾。”
　　路醒阳却戒备地注意四周。
　　“他也出来了，他会来找我。”路醒阳很清楚自己带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他一路寻到了已经攻进来的肖博士的人，把怀里的池明珏交给他们照顾。
　　“我不能跟你走在一起。”
　　“有一些家伙由我去清理比较合适。”
　　他没忘记杨博士那些实验造物。
　　他知道，整个实验基地，最棘手的是那只新生的怪物。
　　池明珏看着人三两下消失没影了，连叫几声都没叫住。
　　现在局面乱糟糟的，杨博士一方基本没人统帅指挥。他料想杨博士多半是凶多吉少。
　　他被人带着往外面快速移动，没想到半路上竟然碰到倒在一个角落的杨博士。
　　杨博士不想死，她叫来了自己的人，草草给她处理了伤口，正要将她转移至安全的地方实施救治，她的人就被人背后放了冷枪。她的那些实验造物，此刻竟一个也召唤不过来，仿佛她的心血都是一群白痴。
　　她侥幸逃过一劫。
　　此刻又不幸遇到池明珏。
　　大概死前回光返照。
　　她看到池明珏那一刻，脑子出奇的清醒。
　　“你从一开始也在算计。”她咬牙，“我一直费心监视你们，竟然没发现你们在合谋。”
　　池明珏：“如果你监视真的很严密，就该看过我跟路醒阳在酒吧跳的那场舞。”
　　他们两个默契，是一般人很难想象的。
　　“那你们真是演得很像样子。”杨博士现在都分不清她看到的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池明珏笑了笑。实际上，默契归默契，这一路闹的各种事该真的也是真的。
　　他跟路醒阳冲在前头下饵钓鱼，肖博士在后面准备撒网捞鱼。
　　杨博士看着池明珏，忽然笑了：“我苦心经营多年救了个怪物，你比我好不了哪里去！”
　　池明珏：“我想我比你务实。”
　　复活死人，多么狂妄。
　　杨博士摇了摇头：“我是说你，以前被齐慎玩弄，现在被路醒阳哄骗。”
　　池明珏对这种挑拨离间见惯不怪。从前有很多人说齐慎是个怪物，谁跟他一块儿都会被他玩。
　　至于路醒阳，他看着长大的，体验肯定比这些人红口白牙说的靠谱。
　　杨博士见他不信，没多做分辩，仅道：“那你可知道，齐慎在遇见你之前，有未婚妻还有孩子。”
　　这倒让池明珏有些意外。只是他仍旧不太相信。
　　杨博士：“我想跟你做个交易，你们杀死荣长生，将我和他的尸体放一起烧成灰，将我们的骨灰撒入大海，我就给你证明资料。”
　　池明珏看起来不太感兴趣：“荣长生现在成了怪物，肖博士还想留下来这好不容易的实验体做研究。”
　　杨博士神色一厉，冷笑：“那我再加砝码——你朋友颜姝的命够不够？”
　　池明珏皱眉，脸色冷下来。
　　杨博士做了多手准备。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试验结束，让这两个人能逃出她的手心。
　　“还有你弟弟的同学宋涟……我也安排了人盯着。”
　　杨博士呼吸变得急促：“要是他们联系不上我，就会选择击杀目标。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他们是谁。”
　　这种人命的事，宁可信其有。池明珏点头：“我答应你。”
　　杨博士的手向衣服里摸索：“……我信你，不信你身边的那个怪物……他们一个叫杨雯，一个叫梁薇……”
　　她的手刚要从抽出，忽然一枚不知道从何处射来的流弹打中了她心脏。
　　她本就快不行，不断说话已经耗费了她很多生命，这一下令她再也多说不了什么，只瞪着眼睛咽了气。
　　她的手垂落，只见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存储器。
　　池明珏立刻警觉地看向四处！如此凑巧？
　　护着池明珏的人，催促他赶紧走。现在实验基地内两方人马交手，都打成混战了。
　　到了外面，他见到了肖博士。
　　“路醒阳呢？”肖博士问。
　　池明珏皱眉：“去追不知是人是怪的荣长生了。”
　　两人正说话，突闻一声巨响。他们循声望去，就见一处烟尘混着火冲天而起。
　　肖博士接了下属的报告，眉头紧皱地道：“路醒阳跟荣长生打起来，我的人谁也没办法靠近。”
　　他指的方向，正好是刚才发生爆炸的地方。
　　池明珏二话不说就要往那个方向去。
　　肖博士紧跟而上。
　　钢筋混泥土的房屋仿佛纸片似的被人撕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在他们到达时，战斗已经停歇。荣长生躺在一边，不知死活。
　　路醒阳浑身是血的立在场中，气势生人勿近。
　　“那女人不知道给荣长生用了些什么，都养成怪物了还希望复活，真是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肖博士低声道。
　　池明珏径直要往前去。
　　肖博士拉住他：“他现在跟人打了一阵，动用的力量过多，怕是没多少理智。”
　　池明珏：“他不会伤害我。”
　　肖博士让人拿防护装备过来：“虽然你跟他之间的链接重新建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池明珏心里着急，不想再耽搁，撇开肖博士的手，踩着一地废墟向路醒阳走过去。
　　他心里有一种感知，仿佛路醒阳离他很远。
　　“路醒阳——”他轻声唤道。
　　对方像雕塑一样矗立着。
　　他靠近后，看着身上道道伤痕，心里疼惜万分。伸手触碰到对方的胳膊时，对方忽然扭头盯向他。
　　路醒阳的眼睛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浓郁得像是要流出来。
　　他脸上爬满了青红交错的纹路，口中的牙齿也显出一种兽化的尖锐。他的习惯也变得像野兽，感觉到身旁的人，他凑上来嗅了嗅。
　　池明珏伸手搂住他。他身上的伤痕飞快地愈合。他诧异地低头观察，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类似猫的声音。
　　他感受到池明珏怀里的温暖，也喜欢对方的气息，也反搂了回去，不停地在他脖颈里嗅。
　　池明珏摸着他的头，顾不上去管对方没轻没重勒得他有些不舒服。
　　许久路醒阳身上躁动的气息渐渐平复。他松开些力量，双手扶住池明珏的肩膀，额头抵住对方的。
　　他的眼睛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脸上的纹路也退去了。
　　他垂着眼，微微低头，想去寻找池明珏的唇。
　　体内的热血鼓噪着，让他比平时更敢想敢做。
　　他想亲吻对方，几乎想得要发疯了。
　　池明珏侧首避开了他的追寻，抬眸看向他：“没事儿了，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
　　路醒阳拉住他：“哥哥——”
　　池明珏：“有什么事，等彻底结束后我们再说。”
　　他出去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颜姝，让她注意她小组里的杨雯——杨博士这人倒真是太能折腾，塞人都塞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至于梁薇，路醒阳能对得上号。他告诉池明珏那是一只在学校里常常绕在他身边的恶心蛾子。
　　这事儿也只能委托颜姝去解决。
　　在这次攻陷杨博士的基地，他们特别注意不去破坏一些重要的设备。
　　池明珏的算计，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完成。
　　在肖博士的辅助下，桃源石的力量分数次导入了路醒阳的身体。
　　每一次，池明珏都会在一旁握着他的手。
　　当力量全部抽离，桃源石化成了齑粉。
　　他们之间的链接并非是永久的，一个月左右就会慢慢减弱以至断开。
　　如果想继续，只能先不断地定期续上。理论上，长到一定时间，他们两人有那份能耐和缘分，就能真使其永恒存在。
　　肖博士负责处理杨博士留下的烂摊子。
　　池明珏和路醒阳则返回南城。
　　到了家里他们洗去一身风尘，休息了一两日，身心都放松下来，终于轮到处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他们两人对峙式地在客厅里坐着。
　　路醒阳手心里冒汗。心情紧张得家里的东西都跟着他颤抖。
　　池明珏看着自己手里杯子的茶水都在晃出水纹。他抬眸看向对方，好整以暇道：“贼心不小，胆子就这么点？”
　　路醒阳紧张得吞了口唾沫。
　　池明珏把茶杯放下：“你放松点，不要到时候把房子弄坏了。”
　　路醒阳正经危坐，然后脸微微发红，却坚持直视着池明珏，有点结巴地道：“哥，哥，我想申请增进我们之间的关系。”
　　池明珏挑眉，故意问：“增进什么关系？”
　　路醒阳脖子也开始涨红了：“就是，情侣关系。”
　　池明珏继续故意：“你这是让我老牛吃嫩草。”
　　路醒阳羞涩地笑道：“哥哥不老。”
　　池明珏想起自己以前说的一些话，现在想来都像是要打脸。
　　回想近来发生的事，恍若隔世。
　　他不再逗人，干脆地道：“我需要时间考虑。这样吧——就半年。”
　　路醒阳眼里迸发狂喜，可是转瞬他就僵住，小心翼翼讨价还价：“哥哥，是不是时间太长了。”
　　池明珏看这小孩急得恨不得拉他马上拜天地似的，微微一笑抛出另外一个要命的要求：“我考虑这期间，我们最好分开。”
　　路醒阳如遭雷劈。半晌他才小声地抗议：“没必要分开吧。”
　　池明珏淡淡道：“我们身上还存在链接，我不希望受到它的影响。”
　　路醒阳始终不甘不舍不愿还有些不安。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地问：“哥哥，这，这不是你的缓兵之计？”
　　给他心理准备的时间，以后好拒绝他。
　　虽然能得到池明珏考虑的机会，已经是很宝贵的机会，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贪心。
　　池明珏简直招架不住对方露出那样可怜又像是在撒娇的眼神。他叹气：“三个月，不能再少了。我是认真地考虑，没有哄你的意思，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路醒阳没奈何，只能妥协。
　　“那我见不到哥哥的面，可以跟哥哥联系么？”
　　池明珏不会那么冷酷，连联系都有断绝。
　　路醒阳垂头：“那我出去住吧。”
　　池明珏：“你在家里待着，这三个月我要出去逛逛。”
　　路醒阳一愣：“哥哥要去什么地方？”
　　池明珏：“你不要打听，也不要跟着我。我会与你保持联系。要是你违反与我的约定，每违反一次，就增加我考虑的时间一个月。你要是想早点得到我的答复，那你就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