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手、妙手、俗手》鹿寻烟

13、艺术家

　　第二天一早走进疆域，江远禾立即感觉到公司的气氛似乎与往日的闲散有些不同。

　　向来八卦的行政部今天异常安静，不时有人抱着材料进进出出，江远禾正心生好奇，却迎头撞上了业务部王良，王良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一阵风似的过去了。

　　江远禾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突然反应过来天天一身正装穿得像个中介似的王良居然喷香水了？还是会呛死人的香水，江远禾心想幸好俞自洐不在，否则他那种吹毛求疵的人肯定会被这香水给活活呛死。

　　正走向自己的办公位，新来的行政助理小蓝却一把拦住自己低声道：“江特助，大家都要去102会议室开会……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然后立即匆匆跑开了。

　　江远禾这才明白为什么一早上大家都在匆匆忙忙，难道今天有什么通知自己错过了吗？他翻开手机发现并没有任何关于工作的消息，恍然，江远禾意识到自己被这帮人排挤了。

　　真是幼稚。江远禾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才意识到，疆域虽然是新成立的公司，但其实是俞自洐从一家破产公司收购来的，里面大部分员工都是原公司员工，因而早就形成了一个个稳固的小团体。江远禾一来就是总裁助理，又上来就插手业务部、策划部的工作，谁也不愿意把手中的权力分散给这么一个以色事人的外人。当然，这些人少有像王良那种不知死活当面嘴损的，其他人的方式都含蓄多了，碰巧忘了通知你参加关键会议，项目太急来不及交给新手去做…… 总之，初入职场的江远禾也是在这里被牛鬼蛇神磨得没脾气，搞得他都想要不要坐实他们的幻想，真的利用一下“以色侍人”的本事。不过，俞自洐似乎另有所属了。

　　花霄发来了一句消息：“哥，晚上一起吃饭吧，想吃我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了。”

　　一看到花霄叫哥，就知道这小子又来卖乖了。

　　江远禾对花霄才是没脾气，一边回复消息一边低着头朝会议室走去，却迎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哥”，抬头一看，就对上了花霄那一张帅脸。

　　花霄束着一半头发，今天似乎特地穿了一件灰色格子oversize西装外套，看起来似正式又非正式的。

　　“孔雀开屏了啊。” 江远禾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嘲讽。

　　“毕竟我年轻呢。” 花霄温柔一笑，他决定了，对待俞自洐这种人就不要硬碰硬，就看谁更婊。

　　“年轻也有老的时候，但是却也未必会有钱。 ” 俞自洐心情愉悦的和花霄有来有往。

　　倒是把江远禾夹在中间一头雾水了，且不说他不知道今天突然有什么会议，更不知道为什么花霄出现在这里，而俞自洐并不感到惊奇。

　　这时候会议室里面的行政总监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立即迎了出来，一看到俞自洐和花霄立即殷勤引入会议室。

　　俞自洐彬彬有礼道：“花大画家，请吧。”

　　原来花霄才是今天的主角，江远禾心中暗道，俞自洐倒是也不装了。

　　花霄莞尔一笑，走到江远禾身旁道：“哥，我们进去吧。”

　　俞自洐听到那声甜的发腻的“哥”，脸上的笑容依旧僵在脸上，眼眸却暗如深潭。

　　几人进去以后，俞自洐和花霄自是已经留好了位置，江远禾见长桌上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正想坐到后排去，俞自洐却一把拉住他，将他安置在了身边的一个位置，会议桌上的几个总监立即面面相觑，自从江远禾来了以后，他们仍旧习惯直接向总裁沟通工作，在总裁的这种默认下，他们也认为江远禾只不过是一个养在这里的闲人罢了，毕竟公司的前总裁就是这样养着小情人的。江远禾来了以后，俞自洐就没有出现在公司过，比之前来的还少，不禁让众人推测江远禾是被俞自洐“打入了冷宫”，所以才敢继续那样对他又妒忌又厌弃。

　　现在看到俞自洐对江远禾如此亲切，几个总监不禁心下一凉，暗怕被江远禾一句“枕边风”就给吹跑了。

　　策划部总监白杨开始汇报今天的主题，听完了白杨的汇报，江远禾才知道这个会议是要做什么。策划一个国际画展，花霄的画展作为主画展单元。江远禾心想，那这不就是为了捧花霄的吗？虽然他为花霄能有这样的机会感到开心，却也震惊俞自洐的大手笔，真是豪放！毕竟自己借个二十万把自己直接给打包了，举办这样的一个画展应该要几百万吧。

　　策划部汇报完了相关信息，俞自洐谦和的问道：“艺术家有什么要求？”

　　花霄坐在对面，眼眸子和他的耳钻一般闪闪发亮：“嗯，我希望这件事由江远禾来负责。” 国际画廊初步定在法国举办，到时候就可以和江远禾一同私奔到法国了！

　　“正合我意。” 俞自洐微笑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呢？”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

　　“那么请江特助来负责整个项目吧，策划部来配合江特助工作，白总监，可以吗？”

　　“可……可以。”

　　“江特助，希望这周你能给我一个吸引眼球的主题。” 俞自洐目不斜视的吩咐道。

　　俞自洐刚说完散会，花霄就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凑近对面的江远禾甜甜笑着说：“哥，我们去外面走走吧，这样可以交流一下主题。” 一边斜眼瞟向俞自洐道：“俞总不会觉得有问题吧？”

　　在场的人没有想到花霄居然会叫江远禾哥，纷纷好奇的侧目。

　　“不行呢，艺术馆的主题是由公司来定的，不需要太被艺术家左右，我可不是慈善家。” 俞自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花霄。臭小子，为了让你在画上加一行字，已经满足你给你一个画展了。要是什么都被你牵着走，我还是俞自洐么？

　　俞自洐说完看了江远禾一眼：“江特助，来我办公室一下。” 转而对花霄得意一笑：“大画家，有时间还是赶紧回去画画吧？我很期待我们的画展呢。”

　　花霄咬牙切齿，江远禾安抚道：“花霄，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再聊，我下午也准备一下。”

　　“江特助，快点！” 俞自洐已经走出了几米距离，见江远禾还在和花霄磨磨唧唧，忍不住停下威胁道。

　　“好，你去吧。” 花霄挤出一个不甘心的笑容，看着江远禾走向俞自洐的背影和俞自洐那无比欠扁的笑容，大声喊道：“哥，晚上在你喜欢的那家火锅店见啦！”

　　江远禾跟着俞自洐走进办公室，俞自洐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一改会议室里那副吸引小男生而争奇斗艳的孔雀开屏姿态，他将一堆文件推给江远禾，声音冷淡而疏离：“帮我把这些文件审查一下，今天下班之前，有什么问题反馈给我。”

　　江远禾老老实实接过厚厚一摞文件，深刻的怀疑俞自洐是把公司全部的老底都搬出来让他审查了，他瞟了一眼几个封面，看时间都到了2000年，这么多历史材料怎么可能一天之内看完？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些材料今天可能看不完。” 江远禾道。

　　“那就加班咯。”俞自洐低着头看着他的手机，似乎很认真的样子，江远禾偷眼瞄去，竟然是在玩消消乐！

　　“俞自洐，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让你不和花霄吃晚饭，而故意假公济私吧？” 俞自洐放下手机，大喇喇的看着江远禾，见后者一怔，立即笑道：“你以为的没错，我就是不想让你和他吃饭，就是假公济私。”

　　言下之意，我摊牌了，你能怎么着我？江远禾还真就不能怎么着他，除了觉得他很幼稚。

　　江远禾正欲抱着材料走出去，却被俞自洐叫住：“别走啊，你就坐在我对面。”

　　说罢，俞自洐抬头笑了一下。

　　真是笑比凶还可怕。江远禾也勉强笑了一下，心怀不安的坐了下来。

　　他打开材料认认真真的看下去，越看越觉得俞自洐是在故意找自己麻烦，难道他把自己当成了情敌？于是问道：“俞总为什么要开疆域？云豹下面涉及的公司不是很多了吗？”

　　就疆域目前的体量，只相当于云豹下面子公司里的一个业务部门大，怎么会值得俞自洐坐在这里呢？
　　“等你去了云豹就知道了。” 俞自洐淡淡的说。

　　江远禾抬头看了俞自洐一眼，心想他一个声明在外的花花公子，突然临危受命来领导这样大的一个集团，集团里的利益纷争一定很复杂，昨晚下棋光线不明朗，现在办公室的日光灯下，他看到俞自洐的黑眼圈似乎重了很多，不自觉的增加了几分厚重。

　　江远禾低头继续默默看文件，俞自洐那边也很安静，仿佛两个人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才能这么舒适的共处一室，各做各的事。

　　江远禾翻出一份材料，注意到上面的财务收支有出入，正想要递给俞自洐看，却抬头发现俞自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远禾隔着桌子端详着睡着的俞自洐，这是有多累，才能这么快这么悄无声息的睡着。

　　江远禾起身将衣架上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俞自洐的身上，瞥到他桌子上的水杯，于是顺手拿了出去。

　　等到江远禾回来的时候，俞自洐已经醒来了，江远禾将一杯红枣枸杞茶放在俞自洐面前，说道：“人到中年，俞总要保重身体啊。”

　　俞自洐眯缝着眼睛，似乎还没有睡醒：“你不会给我下毒吧？”

　　“俞总有被迫害妄想症吗？有那么多人给你下毒吗？” 江远禾对他每次的下毒反问气笑了。

　　“嗯，希望不是你。” 俞自洐似乎真的很困很困，他几乎是迷迷糊糊的回答以后，又继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远禾却被他那句话搞得沉默了。

　　门突然开了，江远禾转头一看，原来是路承。

　　路承一眼看到俞自洐在休息，倒是对江远禾在这里没有多奇怪，他立即退了出去，对江远禾招了招手。

　　江远禾一出去，路承道：“江特助，我来给俞哥送助眠药，是老中医给开的。俞哥最近总是睡不着，我看他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不打扰了，麻烦您把药给他吧。”

　　“好，辛苦了。” 江远禾礼貌道。

　　路承一怔，立即笑道：“江特助，我和俞哥打小儿就认识，不分你我的。江特助在俞哥身边才辛苦。”

　　江远禾立即了然是自己反客为主了，只好尴尬的笑笑。

　　路承却接着说了让江远禾意想不到的话：“江特助，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俞哥，我都善意的提醒你，玩火是很危险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江远禾有些愠怒。

　　“没什么，只是，得不到的东西，可能本来就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