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终末》太公来此

52、混战

　　几个时辰后，天边露出鱼肚白。

　　曲墨非一觉醒来脸上直痒，迷迷糊睁开眼，一张毛茸茸的大脸挤满视野。

　　“闹闹是你不？”

　　对方没回答，反是咧嘴露出一口獠牙，流下口水。有几滴掉在脸上，味道又腥又臭。

　　劈头盖脸的腥臭直接把脑子熏清醒，曲墨非两只朦胧眼睛里多出亮光，再看第二眼，登时汗毛倒竖，魂魄马上要飞出天灵盖。

　　压在被子上的哪里是黄羲，分明是只凶恶黑狸！

　　黑狸体型堪比高壮的成年男子，两只紫红色大眼紧紧盯住近在迟尺的猎物，一只前爪正抵在心口附近，伸出利指蠢蠢欲动，仿佛下刻要轻而易举剜出心脏。

　　“啊！！！！”

　　曲墨非瞬间飚出两行眼泪，以平生最快速度抄起枕头挡住满口獠牙，扯起嗓子疯狂大喊：“淇淇救命啊！！！”

　　嗖！一柄长剑破窗入内，直刺硕大黑狸。

　　黑狸耳朵向后动，灵巧翻身，跳到屋内另一端呜噜噜低吼。

　　再下个弹指，文景淇一脚踢烂窗户跃进屋，召剑回手挡在床前，扭脸嫌弃骂：“你他娘的不是有剑自保吗！”

　　曲墨非飞快穿上衣服溜到身后，招来长剑，欠笑致谢：“哪有喊你来的快，你多有安全感。”又看向对面黑狸，奇怪道：“这只大狸子从哪来的？咋会跑到我房间里？”

　　“后山禁地。昨晚禁地结界不知被哪个混账犊子全部毁坏，里面封印的所有妖怪全他娘跑了出来。”文景淇一炷香前也遭受了袭击，出去听其他人说才知道禁地封印毁坏，现在火气正上头，连续往外蹦脏话。

　　“我的仙门祖师爷！”曲墨非得知差点滑脱手中剑。

　　此时黑狸忽然卷起身，屁股冲准对面，高高扬起粗胖尾巴，甩来甩去挑衅。

　　两人提剑正要刺过去，紧接又个眨眼，对面噗地呲出一股黄绿色的屁！

　　刹那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恶臭弥散整个房间，仿佛这辈子闻过的最臭的东西都比不上这个屁臭的万分之一，简直臭到当场原地投胎！曲墨非、文景淇被突如其来的恶臭糊的睁不开眼，直接拿剑抱头冲出屋，再也顾不上里面那只逃出来的黑狸，蹲在远处树下边流泪、边狂吐。

　　山风吹拂，臭屁乘风扩散开来。

　　隔壁嗖嗖又窜出两个人。

　　“啊啊啊啊！！！臭死了！！！”

　　黄羲嗷嗷叫着跑到开阔地方，望见旁边袇房从内向外散发出阵阵诡异的黄绿色雾气，转脸看向树边两个吐的七荤八素的人，捂着鼻子问：“你们的房间怎么会奇臭无比？”

　　“都怪一只呕——”

　　文景淇吐了半天终于感到舒服点，才回答道：“都怪一只黑狸。昨晚禁地结界遭到破坏，里面封印的所有妖怪全逃了出来，刚才有只黑狸闯进大非的房间，被我们发现放了个屁做掩护。”

　　“是他！”张钧立马想到罪魁祸首是谁。

　　“你在说谁？”另外三人不解同问。

　　张钧将昨晚洗尘阁外相遇黄东之事一五一十讲出，末了说道：“我怀疑他只是一个傀儡，潜入进内搜寻被封印的那部分地火，本体应该与奚无衣在一起。”

　　曲墨非咋舌：“啊？黄东是人火变幻的？可为啥我俩没察觉异样？”

　　张钧道：“他同黄羲一样会迷惑术，你们或许在不知不觉间着了他的道。”

　　“可是他既然已经不敌你败走，又破坏禁地封印做什么？”文景淇蹙眉深思，蓦地脑海闪过道灵光，不由惊呼，“不好！洗尘阁！”

　　禁地所有妖怪出逃，太苍宗除了之前外派下山的弟子，其余已领命火速前去收妖，四位掌门如今都不在宗内，整个宗门势孤力穷。

　　而那两个危险至敌，便能趁此轻松攻破，抢回封印地火。

　　再早些时辰，袁晟与什伯携几名弟子搜查后山密林，抓捕禁地逃走的妖怪。另外两位掌门则去其他地方追寻。

　　“你们去那边仔细搜查，切记探到速速封印，勿伤及更多无辜。”

　　吩咐下去，几名太苍弟子领命，各自散开追击禁地妖邪，袁晟望眼他们远去背影，不由低叹。

　　“金真掌门何故叹息？”什伯慢悠悠问，总觉他有繁重心事。

　　昨天下午袁晟就神色匆匆找到他们三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还没等开口，就被然须子传唤到洗尘阁，一直呆到傍晚才出来，并且出来以后面色更加凝重。

　　什伯随后询问，他道详情已知悉师尊，师尊明晓已有决断，其他也没多说什么。中谷生恼火从旁奚落他一番，两人又闹个不欢而散。

　　袁晟又叹声，目光遥望禁地方向：“紫真掌门，太苍此劫委实难渡啊。”

　　什伯听罢同样远望后山禁地，懂了他话中的另有所指。确实这次骚动并非常人能为，也是时候直面那些前尘往事了。

　　凝重一叹，继而暂且将那些纷扰杂念收起，并指掐诀开始布设阵法。

　　就在此时，数丈远开外的树林深处，两道身影正激烈相斗。

　　奚无衣和人火操控的林纾白一得消息，飞也似杀奔到太苍山。

　　临近山脚，人火忽然调头换了方向，朝后山奔去。奚无衣余光瞄到他擅自行动，但没阻止，任其隐没与附近山林。

　　附近山林再穿行不久，就进入后山范围，人火劈开丛生枝叶，穿过布设的层层结界。得益于借用肉身太苍弟子的身份，结界对他并无阻拦，一路畅通无阻。

　　有一件事必须要去解决，比协助奚无衣夺回力量还紧要。

　　当附在张钧体内的残余火焰被化解那刻，那股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愤怒又再次袭来，仿佛再次回到华阴郡被逼得走投无路那时，精心布下的所有外壳全被撕碎，本身完全暴露，只需下刻对面发动收回咒语，一切便再回归狭窄空间内。

　　只要他和灯盏存在一天，它们就不得安生一天。

　　“该死的玉虚宫！”人火前行中阴怒暗骂。

　　前行不久，斩开遮挡枝叶，十来步开外一个身形颀长的女人拦住去路。

　　人火认出这个女人，是林纾白记忆中的师父，太苍宗玉真掌门，怀玉。

　　这个女人虽然在记忆里自始至终双目紧闭，却剑法超绝，而且她周身隐隐散发出难以捉摸的气息，乍遇上竟有几分猜不透。

　　人火当即敛起气息，恢复成林纾白一贯模样，谦逊回道：“竟不知师父在此，弟子失礼。莫非师父是见弟子许久未归，特来寻弟子？”

　　怀玉表情平淡无波，静默三个数说道：“你为何人？”

　　“师父说笑，弟子……”人火面色不改从容回应，话说半截，一道白光笔直刺向眉心，不带半分犹豫。

　　人火瞬即依宿主身体记忆拔剑挡下，抬眼一瞧，对手竟倏地闪至眼前，握住白光中长剑反手一转，改刺心口。

　　好快又凌厉的剑法，这个女人明明目不见物，是如何做到的？

　　人火斜仰身擦过，膛前衣衫被剑刃余风划开道大口，空手拍出掌橙色火焰抵对，趁机撤到远处。

　　怀玉不慌不忙挽剑荡开火焰，依旧面容平淡无波问：“你为何人？为何附于我徒体内？又为何闯入此处？”

　　“我自然是你的爱徒林纾白啊。”人火奸笑回应，低头看了眼破开衣衫，开口处正慢慢洇出鲜血——方才一剑竟不止斩破衣料，也划破胸膛。

　　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人火轻屑笑容逐渐收敛，目光阴冷紧盯对方，表面准备发难，实则暗中动指弹出一缕火焰，贴地面快速潜行。他打算故技重施，将残余火焰附于怀玉体内，引其心中贪欲。

　　纵然她剑法凌厉绝伦，但终究是个凡人，只要是凡人，终逃不过心中七情六欲，一旦心中欲念被操控，再厉害的人也将脆弱不堪。

　　潜伏草丛里的火焰像是条蛰伏毒蛇，飞速游向对面，可怀玉似乎感知到附近有危险来袭，突然身形一闪发起攻击，进攻同时挽手挥出道剑风打向草丛，断破偷袭。

　　人火暗中吃惊，变换步伐，挽剑进攻，同时配合打出橙红火焰，出手诡异刁钻，另端怀玉亦沉着应对，出剑快如疾电，不留丝毫死角。双方叮叮当当互拆数十招，一时间未分高下。

　　“可恶，这女人真是棘手！”人火不禁啧舌，再拖下去明局势明显不利于自己。

　　此时怀玉挽剑飞出，定神起咒，白光长剑瞬间分身成七柄，如离弦之矢刺去，人火当即持剑欲破，却发现居然动弹不得，低头飞速朝下一瞟，发现足下不知何时多出个阵法，禁锢住行动。

　　这女人是要连同林纾白一起葬送？人火陡生怒意，阴冷质问：“怀玉！这可是你爱徒的肉身，你当真舍得？”

　　怀玉依旧面色镇定出诀，七柄长剑应令贯穿林纾白身体，瞬即穿出一个个血洞，林纾白身体打个踉跄，扑通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体内人火感到一股强大推力介入，不停强力推搡，直接把它推出宿主体外。

　　人火当即不妙暗叫，快速在原地留下一个幻影，本体则隐起气息遁入草丛中。果不其然就在脱身下刻，一道凌厉剑光刺破幻影假身。

　　事毕，确认附近已无敌人气息，怀玉才收剑背于身后，走到跪于地面的林纾白前，从袖间取出枚丹药塞进他嘴里，又一手搭在他肩上，输送灵力止住伤口流血。

　　片晌，林纾白长睫翕动，睁眼恢复清醒神智。

　　“你体内邪物已驱除。”怀玉平静说道。

　　“多谢师父。”林纾白连忙跪谢，浑身剧痛却带得连连咯血，怀玉伸手搀起他，说道：“你重伤未愈，回去歇息吧。”

　　林纾白道声是，又遗憾认错言：“弟子无能，未能带回大师兄。”

　　“无妨，回来便好。回房切勿外出，静心修养。”

　　怀玉负剑转身，嘱咐完最后句，身形轻动，嗖地消失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