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终末》太公来此

13、石棺

　　光线指向流淌长河，最终落在中央的位置。

　　黄羲抻头望几眼，挑眉狐疑道：“这阵法当真靠谱？”

　　曲墨非当即道：“那是自然！全宗门谁不知晓，除了三师兄，论阵法属我俩最拔尖。”

　　“回回测验垫底，按倒数算确实拔尖。”黄羲戏谑嗤句，下颌点点河心方向，“但现在指示在河里，谁跳下去看？”

　　“我去吧。”张钧平淡跟后回答。

　　另外三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他首先自告奋勇。黄羲快手拉住人衣袖，劝阻道：“万一下面有危险怎么办？你又没有符篆也没有剑，该如何自保，让他俩去。”

　　“闹闹你就不心疼一下我们俩、你未来的师兄们？”曲墨非吐出一股子哀怨气，装模作样露出极度受伤神情。

　　黄羲丢个不屑眼神，坏笑嘲道：“我看你俩福官保佑，皮糙肉厚，下去绝对没事。”

　　“我觉得你俩应该看看河面。”文景淇横在中间插句话，同时指了指长河。其余二人闻言扭头，见张钧不知何时入水，已经游到光线落点处，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留下数圈涟漪。

　　碧波长河看似清澈，潜下水实则深邃无边，越往河底游，光线愈发昏暗，一股无尽寒意缓缓包裹全身。

　　张钧循着阵法射出的光线，拨开阻碍水草朝深处游，约摸游了一炷香，隐约看到昏暗河底有个黑糊糊的物体，轮廓比较方正，貌似是个箱子。光线笔直延伸向那里，没入一片黑暗。

　　放在河底，莫非是镇水碑？

　　狐疑之际，一股比身外河水还冷的寒意从胸腔升起，快速窜过，感觉十分似曾相识。张钧不禁长眉微蹙，几下游到河底，待适应底部昏暗光线，仔细览看那个黢黑物体，发现那并非是镇水石碑，而是一口石棺。

　　石棺颇是老旧，外表已经出现蚀刻痕迹，应该有十多个年头，但不生任何水草、水苔，干净地令人匪夷所思。棺盖边没有任何封棺钉，看着可以推开一看究竟，但上手才发现沉重无比，凭一己之力无法挪动分毫。

　　这时候要是黄羲在就好了，他的怪力定可以推开。

　　张钧忍不住心里念叨句，生出点羡慕。又绕石棺一周，没发现其他可疑痕迹或物体，呼出个气泡，感到肺中空气量所剩不多，暂且不再纠结怪异石棺，调头游向水面。

　　刚游出一个身位，那股入堕寒窟的冰冷又从体内升起，甚至向四肢蔓延，感觉比刚才更为强烈，强到全身在水中打了个寒颤。张钧心脏咯噔一跳，当即停住划水，再次低头端察身下环境。

　　这不对劲，莫非忽略了那口石棺的什么地方？

　　片刻双目一警，发现不同之处。

　　距石棺几尺开外，有五个藏在黑暗中的红影，形似哪种阵法，彼此等距离分开，围绕成圆，石棺则位于正中央。眯眼细看，五个阵法中间都是一个奇怪花纹，有些像字又有些不像，外圈层层细密图案，之中夹杂不少梵文。

　　阵法似道似佛，瞧着眼熟，脑中却未有印象。

　　张钧再次下潜一段距离，飞速览遍五个诡阵，将纹路尽数记在脑内，不敢磨蹭片刻，立即朝上方加速游。毫无觉察间，一股黑色浓雾从幽暗深底冒出，悄无声息跟在后，待至水中一半距离，猝不及防钳住脚踝，死死拽住身体拖回幽静深处。

　　另端岸上，三人伸头眺望河心，等待潜水者的消息。怎料不稍片刻，平静河面兀自动荡起来，如同烧开热水般沸腾，同时冒出一股股黑气。

　　“哇！这条河烧开了！你说张钧会不会被煮熟了？”曲墨非惊奇间废话句。

　　“闭上你的乌鸦嘴！”黄羲扬手甩出一团火打过去，气道，“你们二人身位仙门道人，竟然让一个凡人去危险的地方，如今还在一旁看热闹，真是枉费身上披的道袍！”

　　“闹闹，可是他自己先跳下去的哟。”曲墨非又是废话句，瞅见一团更大的火焰直冲面门，闪身一避，连忙改口，“停停停，咱们休战干正事。”

　　说罢凝神运息，并指一抬道个出，背负长剑应声出鞘，当空舞出道寒光，剑端直指沸腾河心。曲墨非向前从容一挥，长剑顿时划成银白流线，刺向诡异之处。

　　当啷！

　　长剑撞向河心，刹那间却被弹飞，在空中打了几个转。

　　曲墨非立即施术控制稳飞出长剑，调转角度，再次击刺河心，同刻文景淇并指，暗道声来，默契召回自己掉落的剑。双剑相合，长河上空登时现出一阵缭乱剑影，与腾起黑气斗地不相上下。

　　两方缠斗正酣，一股更浓的黑气猝不及防顶出河面，直接冲散交战对手。两柄剑转落到不同两个方向，文曲敏捷操控长剑，飞回各自面前。

　　“还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曲墨非不禁咋舌，跟文景淇交换个眼神，两人反手结印，剑身亮起灵光，欲作阵再战数个回合。

　　命令将出，旁边静观的黄羲突然疾步跑出去，深吸一口气，噗通跳进长河。

　　孤独、未知、恐惧，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极了被肥遗黑雾包裹的那刻，血肉深处不断发出惊惧。

　　张钧闭眼凝神，念遍清心诀，驱走因黑暗生出的负面情绪，将灵力集于掌间，一掌打向紧缠脚踝的邪物，浓稠黑气应击破散成碎片，不过一个数又重聚回游动形体，黏住腿继续向下拽。

　　一掌不成接连又是一掌，这回黑色邪物吸取教训，扭动躯体闪开同时，从身后悄悄伸出魔爪，一招偷袭中背心，冰凉河水登时灌进肺，挤出最后一点空气。

　　“噗咕噜噜噜噜——”

　　张钧运足全身灵力，一股脑轰向缠上身的邪物，趁碎片还没有聚拢的空隙迅速脱身，拼命朝头顶游。眼见顶部光点越来越大，四肢却愈加沉重，肺中像是装满铅块，带着意识和躯体逐渐下沉，沉入暗无边际的深影。

　　与此同时扭曲的黑色邪物再次袭来，裹住大半个身体，飞速缩回河底。

　　这次……真的要结束了……

　　意识消失前一刹那，翕动唇轻吐：“黄羲……”

　　可惜水里发不出声音，只有一串小水泡咕噜噜浮到水面，无声无息破裂。

　　“我早就过，我可是你命里的贵人。”

　　蓦然间，昏沉大脑被这句话叮地敲醒，模糊意识陡然清醒。张钧立马回神，发觉不知何时肺里多了些空气，唇前正贴着个温软的物体。撑开眼皮一看，当即用力一推，全身血液不自觉冲上头。

　　黄羲正口对口为自己送空气！

　　“！！！！！”

　　张钧整个大脑嗡地停止思考，愣在水里一动不动，完全忘记后面还跟着个要命的邪物。黄羲渡气只到一半就被莫名其妙推开，甩个气闷眼神，又再次贴近，抱住面前脑袋强势吻上薄唇，继续渡气。直到送来的空气渡的差不多，才分开双唇，拉着愣成木头的人朝水面扑腾。

　　若是在陆上，黄羲身手灵活如脱兔，非寻常人根本抓不住他，可到了水里，手脚就像刚长出来的一样，只会瞎扑腾，再加上天生擅御火，对水本天性趋避，要不是担心某人安危，才不会没头没脑跳下来。

　　“你这家伙倒是自己游啊！”

　　黄羲边扑腾边牢骚，眼瞅退下去的黑色邪物逼近，实在没招，扬手给了张钧一拳。

　　这一拳果真奏效，木头人当即有了反应，慌手乱脚胡乱比划，脸涨地比落日晚霞还红。

　　黄羲无语做个停止手势，指指下面，又做个划水动作，意思说赶快游，张钧过热的大脑这才一点点恢复理智，点头知晓，加快速度甩开河底邪物。

　　但两人还是低估了身后黑影，没游出多远，周遭河水兀地卷起浪流，围在身周逐渐形成漩涡。二人当即大吃一惊，不待看清更多，涡流中突然伸出一只只眼熟黑影，张牙舞爪抓过来，企图绞死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黄羲迅捷一推张钧，精准避开那堆乱舞魔爪，自己也扭身欲躲，可惜水里终究不比岸上灵活，扑腾几下没避开肩头一抓，挂上三道血痕。

　　“该死！有毒！”

　　黄羲顿时眼前花了一瞬，皱起眉头运起力量，那不烧活物的烈焰从掌心跳出，在水里依旧熊熊燃烧。奋力一掷，将大团烈焰投向深处黑影还击，但见底部霎时烧开一片火海，爆出耀眼亮光。

　　正此时，头顶陡然飞下两道疾光，利落断散围困漩涡，同样直奔下方黑影加入战斗。

　　天赐一刻逃脱机会，张钧立马揽住神智恍惚的黄羲，拼力远离危险，冥冥中好似有人在后推了一把，出乎意料一口气游回岸边。

　　文曲二人见对方归来，随即收阵，召回剑收进剑鞘，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河底有啥古怪？”

　　“咳咳咳！稍、稍事细说。”张钧咳干净肺中河水，顾不得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连忙察看俯卧旁边的另一人，“黄羲！黄羲你怎么样！”

　　“我看看。”文景淇蹲下伸手把脉，又拨开肩头碎衣布看眼伤口，说道，“闹闹不通水性，现在沾了水寒又中邪毒，恐怕要昏迷一段时间。”

　　“总之先找个能休息的地方。”曲墨非说着要背人，指尖还未碰到，地上闪过一阵焰气，衣服里的人凭空消失，布料中间鼓起个包。

　　“黄羲？”

　　“闹闹？”

　　三人均是一蒙，挑起衣衫一看究竟，只见湿漉漉的衣服里趴着个红棕色的小脑袋，露出两只外形似猫的毛绒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