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蒙眼师尊 ...
-
魔域森林。
绵延的树群枝盖繁茂。有河流绮丽如节节缎带,穿行而过。
不知名的野花与野草纠缠、滋长。
水欢虫鸣,一派生机勃勃、恣意盎然。
地面微动,野草野花掩映下的虫声戛然而止,无端透出些森冷之意。
慢慢地一只庞然大物从地底下长了出来,全身笼罩在乌黑的雾气里。身型似树,四爪修长,睁着惨白的竖眸,四下寻找着什么。
一片树叶盘旋着落下,它抬起头,冲着树上低吼了几声。
树叶簌簌而响,身型似豹子的怪物不再隐藏,直接跳了下来。亦是睁着惨白的竖眸,全身笼罩在乌黑的雾气里。
没再互相试探,两只怪物缠斗在一起。
繁茂枝叶遮盖的稍远处,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少年和一只赤眸蝙蝠倒挂在一棵树上,看得津津有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老爷子还有说别的吗?”
红衣少年压着声音问道。
“说了,上刀山山主来给桑榆说媒了,让你看着办。”
“说媒?”红衣少年对这两个字好像有些陌生,“说什么媒?”
“说给陈老山主的亲传弟子。说桑山主疼孙女,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想见见这主山的小弟子。拎着上刀山后山挖的酒就来了。”
赤眸蝙蝠的口气似是有些无奈。
红衣少年一惊,腿没挂住树枝,一个翻身落到地面,摸了摸鼻子,“关我什么事儿?”
赤眸蝙蝠瞟了她一眼,“老爷子说你活该,说女扮男装就等于拈花惹草。”
红衣少年退了一步,就那么懒散得斜靠在树干上。
墨发高束,只些许碎发散在额前,眉眼精致,脖颈修长,红衣穿的一丝不苟,虽还未完全长开,却是能探得霞姿月韵。
右手微张,便幻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刀。
刀鞘不反一丝光,刀背很宽,拿在她手上有些大却又格外和谐。
她将刀横在手里,拔出一截刀身,亦是不反光的黑色,敕魔两个字篆刻在刀面上,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锵然一声将刀收回刀鞘,带着些许不解地说道:“我分明连面都没露过,拈哪朵花,又惹哪棵草!”
说完叹了口气,脚尖点地,飞身而起,提刀而上。
赤眸蝙蝠看她直接冲向了两只正在撕咬的怪物,惊道:“陈知还,你去干什么,这俩魔类才刚开始打,你不等着两败俱伤再出手?”
“今天我想一打二。”
知还张扬的应了。
赤眸蝙蝠听她这么说,惊得爪子没挂住树干,打了个转飞了起来,吼道:“那两只魔类少说也三百年了,你行不行的!”
“红泽,男孩子不能说不行!”知还有些哀怨。
“陈知还,你是女孩子,女孩子!”
赤眸蝙蝠气到声嘶力竭,只得知会了只小崽子回去无涯搬救兵了。
魔域森林常年空气凉寒。
知还没有拔刀,直接带着刀鞘一招劈了过去。
寒意裹挟着草木清香之气扑向两只魔类,那身形似豹的纵身后跃两三丈,身形似树的竟直接散去重新变换了形态,都躲过了刀刃之气,睁着惨白的竖眸看了过来。
知还吹了个口哨,“兄弟,过两招呗?”
两只魔类看起来三百年上下,都不是什么善茬儿,沾过血也生了些许灵智,见她来者不善又非同类,嘴里低吼着发出警告声,一时间僵持不动。
那身形似树的魔类嘴里突地发出尖啸声,知还脚下所站的地方迅速冒出了藤曼,带着尖刺,泛着黑色的雾。
红泽大骇,“小心脚下!”
知还点刀而起,在半空之中转身拔刀出鞘,刀鞘飞掷而出,扫平了冒出来的藤曼,心下想着,“这植物类妖魔可不常见。”
却见刚刚扫平的藤曼更加迅猛地从地底长了出来,朝着下落的知还包抄而去。
红泽见状在知还的脚下幻出数只黑色的蝠影。他只看到知还稳住身形,右手拿刀,左手拿鞘,还没什么动作,那藤曼便疯狂的上涌,很快便作茧一样将知还包裹在内。
“陈知还!”红泽口中急道。
是他们大意了,这植物类妖魔不止三百年,少说也有五百年了,只是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等着猎物上钩。
红泽幻出无数的蝠影顺着藤蔓的缝隙往里钻去,却见那藤曼作成的茧四下炸开来。
知还脚下踩着蝠影,她的刀法招式还未完,竟是在这茧里耍了一套“绝处逢生”,是敕魔刀刀法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组招式。
这招式寻常时候根本用不到,她是故意将自己困在茧中。
红泽止住身形,想吼几句,又怕她分心,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浊气。
即使在这种险境中,知还竟也几招就破了困,她借力一个翻身跃往树妖魔的身前,想直面这树妖魔。
那树妖魔的爪子突然暴涨了数尺,越过知还的刀柄抓向了她的咽喉。
知还的反应够快,却是不退反进,右手刀刃不遗余力的砍在树妖魔的手臂上,左手的刀鞘虽然在身前挡了一把,但脖子上仍多了几道血印子,来不及觉得疼,刀身回抽,一个反手横切,那树妖魔本就受伤的手臂直接被砍断,嘴里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知还没等它喘息,刀法更见凌厉,见那树妖魔断掉的手臂没再长出来,她瞅准了另一条,势必要把剩下的一条手臂也绞下来。
这一战很是辛苦,因得那豹妖魔见状,时不时冲上前来帮着树妖魔挡几招,再毫发无损的退回去。
知还因得它的偷袭,后背和手臂上多了几道血印子。
往复几次,显然是想等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一人两魔暂时都没了动作。
那树妖魔惧怕的是她手中的敕魔刀。
对于植物类妖魔,寻常打斗断掉的四肢,都能再生,这敕魔刀砍下来的,便为终结。
那树妖魔的藤曼速度奇快地从知还所站地面的四方冒出来,不为作茧,竟是缠住了知还的四肢,不等她喘息,几株极为粗壮的藤曼闪着寒光朝着她的心脏扎过去。
知还额前的碎发被破空之风吹开,她心想这四脚被缚的死法也太难看了。
红泽肝胆俱裂,朝她飞扑过去。
忽地听人远远喝道;“魔诀都忘光了么?”
话音未落,有几束光如星火般穿射而来,切断了张牙舞爪的藤曼。
知还听到声音来不及高兴,稳住心神默念魔诀,黑色的寒光如箭矢般密不透风,重击那树妖魔的门面,随着它拔地而起,一张缚魔网由上而下包抄而来,便裹住了那树妖魔,没等它挣脱,敕魔刀便悬在头顶,它便不敢再做什么动作。
知还这才看向来人,展颜一笑,“师尊!”
来人身姿清瘦颀长,眼睛上蒙着三指宽的丝带,与衣同色,看身形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气质却是阅尽千帆之后的出尘。
静静站着,身后整个天空和魔域就都成了背景。
红泽道了声尊上,知还和他在云无心面前一向乖巧如鹌鹑。
云无心沉声,“你刚刚在想什么?我若不来,这藤曼就要了你的小命了。”
知还没敢应声,眼神飘忽,总不能说自己刚才走了神儿是担心死法太难看。
忽然瞥见之前那两面三刀的豹妖魔小心翼翼地往后隐去,想起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半是拜这斯所赐,也来不及感知这伤口的疼痛,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
那豹妖魔顾忌云无心,畏首畏尾。
知还倒是像个小豹子一样,未用任何魔诀亦或道法,拳拳到肉。
云无心看她不知疼不要命的样子,脸色更沉了。
红泽缩在阴影里,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豹妖魔感觉到云无心的不悦,便开始拼尽全力想逼退知还。眼看利爪就要抓上她的肩膀,如若得手,一勾一拉,就可撕下她的皮肉,得以喘息,趁机逃走。
云无心轻叹一声,瞬间出现在知还身边,将她带离原地护在身前。伸手朝着虚空一抓,那豹妖魔来不及哼一声便被捏碎了魔核,化成了湮粉。
“再有敢往你身上招呼的,直接捏碎了魔核。”云无心转过身,不悦地道,“像这样…”
他又朝着那困在缚魔网里的树妖魔伸出了手,将它的魔核隔空捏在手里,碾碎了。
五百多年的树妖魔核,坚硬无比也珍贵无比,就这么,碎了。
红泽抖了抖身上的被羽,小心地挪了几步,往树干上贴了贴,更加努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师尊很生气。
知还心想着这怎么哄,又心知认错态度要诚恳就要把手背在身后。
这一动,才感觉身上的伤口都隐隐作痛,倒抽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心想要不装晕吧。
谁知还未等想好便真的晕了过去。
云无心忙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冷声道:“站好了,我要松手了。”
红泽幸灾乐祸的心想装晕也不管用了。
知还并没有动静儿,云无心松开手,她便软软的向前栽去。
云无心面色一变,忙把她接住,看着脖子上那渐渐发黑的伤口,又看了一眼那树妖魔的湮粉,对自以为隐了身的红泽道:“带上这堆湮粉。小心些,有毒。”
知还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无涯,睁开眼,便看见云无心坐在床下的步塌上,手撑着小书案已经睡着了。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过去。
书案上的几本书都做了一些批注,案上夜明灯的墨锻挑开了一些,再看师尊那张细琢细磨的脸,夜明珠也显得暗淡无光。
师尊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有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样子,敛了身上那避世之感。醒着的时候,满身冰雪之意,似无情绪的出尘谪仙,总能让人觉得遥远不可及。
知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之前好几次回来师尊都在闭关,已经很久很久没见面了。
算着算着就有些委屈,眼眶酸酸,吸了吸鼻子。
云无心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知还有些泛红的双眼,紧张的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知还不说话,他起身坐在床边,拉过她的手摸了摸脉。
“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只是太过想念师尊。”知还坐起来,拉住了他的袖子,撇撇嘴说,“能不能……”
云无心太了解她了,直接打断道:“已经这么大的人了,不许再抱了!”
知还那本来只是眼眶微微泛红,这会儿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
云无心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