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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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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知道的,自然是刚刚才知道!
周盼勾起唇角,她已经没有再度发言的必要。
而管事自也已经从周盼充满邪气的笑中明白了些什么。
“难道说,你根本就不知道······”管事气急败坏地指责。
“知道又有何难!”
周盼突然出声打断,抬手捋了捋鬓间碎发:
“有情人之间若有默契,纵相隔万里我也知道······他、的、心。”
不知为何,最后几个字,周盼特意一字一句说出来。
管事简直怒不可遏,她得瑟什么!
可不等管事再问些什么,姐妹两人径直离开,再未回头。
“汤儿,”
出了书院,周盼特意提醒:“现在,可以把手······攥开些了吧!”
她指了指周汤泛白的指尖,见周汤眼里复燃的怒火,周盼忙伸出另一条胳膊:
“我的意思是说,你攥那条会不会不太方便······”
“哼!”周汤冷冷地瞥了周盼一眼,也没有理会她换边的想法。
这火气,怕是一时半会消不了,周盼也不再多言。
她万不能承认自己不知道元隰将回书院的事,所以打算嘴硬气管事一番,好让他想破脑袋。
可周汤却突然伸出手揪她,所以最后那几个字,她才说的咬牙切齿。
她自然从那力道中感受到了周汤的怒意。
元隰虽不是两人之间的禁忌,可听到元隰回来的消息,加上周盼提前交给她的任务,周汤定然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饭堂里的事情周盼自有耳闻,可她非但没有将真实情况告诉周汤,还铁了心非要往南墙上撞。
今日,她在周汤耳边耳语时,只给她指了指牲口棚,就让周汤顷刻间明白了进入书院的美好未来。
冠山书院里,可没有一间草屋,
别看是牲口住的,用的可是瓦顶!
而现在,显然周汤还不懂周盼的良苦用心,独自一人冲在前面闷头走。
不过,这样也好,周盼呼出一口气,她正好借此机会捋一捋心内繁杂的思绪。
现在想来,怪不得解聘私厨的行动如此迅速,怕正是因为元隰要回书院,所以山长想先把她处理掉。
而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她之前的盘算就彻底行不通了。
她本来的打算是,用自己的优秀厨力,及在石坊外开食摊和任私厨时的好感度,借书生们之口,向山长提出放她进书院一事。
反正这山长讲究所谓的「取之予之」,山长一定会先假意答应书生们的请愿,树立起自己深明大义的好山长形象,待周盼放松警惕之时,再找个由头颠回来收拾她。
而现在,有了元隰这个因素,山长肯定不会点头让她进书院的。
再想想自己计划的另外一半,这下怕是要彻底失控了······
周盼已经预感到结果不妙,可她却还有余力想别的——
左右那计划里的东西已经拿不回来,也不知山长面对她这份厚礼,到底会作何反应。
——
“下流!”
“无耻!”
“成何体统!”
清晨,鸡鸣未过三声,山长独院里却站满了人,吵吵嚷嚷。
“这等污言秽语,淫词艳曲简直不堪入耳!”
······
面对上舍生的声声责骂,山长闭眼端坐于太师椅中,而后,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起身站直,奋力一拍: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言罢,桌上摆放的纸张也被震起,随风飞舞。
“属实是我小瞧了她!”
吴大立于一旁,听闻山长的话不敢多言。
纵他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那纸上的字,他看了也实在脸红心跳,再也不敢多看第二眼。
“哼,老古板!”
被一早叫来的乔夫子则慢悠悠地捡起飘落的纸张,一张一张码好后,眼里越看越惊艳。
“我就觉得写得很好嘛!”
“你看这句:
我爱你,爱着你,
就像老鼠爱大米①。”
“用词多朴实!”
“再看看这个:
就让秋风带走我的思念带走我的泪
求求老天淋湿我的双眼冰冻我的心
让我不再苦苦奢求你
还回来我身边②”
“多么情真意切!”
“还有最后那个:
等你等你等你,一世一世等你,
我真的真的不愿舍弃,
很想当天的一切能回味。
想你想你苦痛,等你等到心痛,
无情的北风将我吹送
孤孤单单的我有点冻③”
“进步多大,简直不像同一个人写的!”
乔夫子原地开班,恨不得一字一句展开品评。
那荒唐之言经由那抑扬顿挫的声音读出来,简直又是另一种折磨。
偏上舍生们不敢多言,只能又把刚刚的话在心里喊了一遍。
无耻!
下流!
“老不正经!”山长骂出声,一副不愿多看的表情。
坐回太师椅后,他又伸手拧住眉心,朝上舍生发问: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在威胁我,她与元隰另有隐情!”
“她还有脸回味,能有什么好回味的,元隰躲她都躲不及!”
刚刚读诗之时,山长虽一副人为什么要长耳朵的架势,可关键字词倒是掌握的很准确。
几个上舍生互看一眼,推出一个人来回话:
“送信的人说,听闻我们也善诗,特来切磋切磋。”
“对对对,确实该切磋切磋!”乔夫子忍不住插话。
“你住嘴!”山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峻神色。
这些东西,他自然知道出自谁之手,因为每首词后都标着一句:某年某月某日,念元隰有感。
这除了那个冥顽不灵的周盼,还能有谁这么不知羞耻!
众人还未商量出对策,管事一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山长,不好了不好了!”
“那周盼,又跑到书院里来了!”
“她又来做什么!”
一听到周盼的名字,山长的脑袋则无法抑制地抽搐。
管事慌里慌张的摊手:“我实在是不知呀!”
他根本想不通这周盼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一大早,自己就被砸窗的声响吵醒,等他跑到床边一看,罪魁祸首耀武扬威地站在他家院中提醒他,昨日那交易还依旧作数,好好等着被她扒一层皮!
“山长,她简直把书院当成是自己家开的了!”
管事从回忆中回神,冲着山长不住地哀嚎:
“她简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
虽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周盼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中舍院落,郑源一脸歉意:
“事关周娘子,我一提议让周娘子入书院的请愿,大家都很热情,各自签上名后,怕出半点差池,我们便连夜偷偷把请愿书塞进山长房里了。”
郑源没有说出舍生们热情高涨的原因。
昨日太阳一落山,周盼吹出来一副腊梅图的消息就在书院里不胫而走。
那块画了枯枝的竹板他们自是见不着,而见不到实物,只能听传闻,着实让舍生们心痒难耐。
所以,舍生之中有人提议,这次的请愿,他们也效仿周娘子的指纹腊梅之法。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由此,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原本只打算在下舍生范围中进行的请愿,也吸引到不少中舍生参与。
而他原本告诉周娘子,要耗上三五天才能完成的请愿计划,只一个晚上全部搞定。
这个时间,郑源抬头望了望天,那副请愿图,山长八成是已经看过了。
郑源本以为自己的事办的不错,可一早周娘子便来询问请愿之事。这让郑源直觉自己把事情办砸,脸上的歉疚又多了一层。
而他抬眼看了眼周娘子。
可周盼的表情他却十分看不懂。如若不是后悔,为何专程赶来。
而见已成定局,无法挽回,怎么还安慰起他来!
他听周盼道:“我还以为能有个见证,送到便好!”
这安慰虽牵强,但也让他如释重负。
“那便好,那便好!”随后他与周盼一齐离开院子,准备进学堂。
与郑源分别后,周盼转身离开。
她能见证什么,自然是要见证山长破防。
既然昨日他专程留后手给她添麻烦,那今日就准备好看她如何给她添堵!
现在,她为自己顺利进书院而准备的对策,应当全都已经铺展在山长面前了。
她所引起的请愿在本就看她不顺眼的山长眼里,无异于煽动。
所以为了降低这「煽动」的严重程度,她故意以切磋之名挑起上舍生对她的厌恶,以此愤怒之情,使上舍生做与山长一起同仇敌忾的可靠同盟。
在山长心里,百个下舍生加在一起的分量,怕都没有一个上舍生足。
既然根基未曾动摇,那下舍生的声势再大,也不过是翻不了天的小打小闹。
这样一来,山长才会依旧对周盼保持轻蔑,只要让他觉得一切可控,那「取之予之」的方法山长还会觉得奏效。
周盼直觉这份计划完美。
然而,这一切完美落地的基础,都建立在元隰不会回来的情况之上。
一加入元隰这个不确定因素,那所有的都要从长计议了。
而现在,周盼也清楚,自己能否顺利进入书院,全在山长一念之间。
——
山长独院,管事哀嚎完朝房里一扫,生面孔熟面孔已经挤满了房间。
他冲进来时也略有耳闻,那周盼精力可谓十足,不光送出了那荒唐诗,还煽动书生特来为她请愿,而那连夜送来的腊梅请愿图,便摆在山长桌上。
房内现下之所以会聚集这么多人,无疑是要对周盼能否进入书院一事做出最后的评判。
若是这周盼不专程跑来提醒,看在昨日交易的份上,他本不好做太绝,他计划着待到商议之时,放她一手,不多说话。
可现在,哼,既然她做了初一,特意跑来羞辱,那就别怪他做十五了!
“山长,这个祸害,万不能让她进书院,不然我们永无宁日啊!”管事痛心疾首。
虽有故意夸大的成分,但这话也确实说到山长心坎里去。
这周盼属实不能小瞧。防她防到最后,本以为已经彻底打发,只一个不注意,她又做出了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山长还在思量,而一旁的乔夫子却带些奇怪的口吻出声:
“你们这是做什么!”
房内的人都顺着乔夫子的视线望去,上舍生们个个面色不好,有些甚至还红了眼眶。
感受到众人不解的目光,上舍代表忍住眼里的泪光:
“夫子,你不懂,今时今日,我才知道元兄居然受了如此大的苦!”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刚刚管事嘴里,不仅替众人厘清了利害,还把周盼说的穷凶极恶,又是屠户之女,又是浑身匪气,还添油加醋地把打听自己周盼时听到的传闻再夸大一番。
再附上面前那狗屁不通的诗文,上舍生们立即脑补出一长得膀阔腰圆、五大三粗的凶猛女子,用她那沾满血腥气的手写出这一字一句的场面。
再想想,万一这周盼一入书院,待他们一见面时,元隰是躲也躲不及呀!
看样子,这周盼一只手就能把元隰提溜起来。
到时候,万一碰上她诗性大发,她不得对着元隰,亲自吟诵自己那不堪入耳的得意之作!
思及此处,上舍生们眼神一交汇,表情变得愈加悲戚:
“元隰他也太难了!”
“住嘴!”乔夫子见不惯这哭天喊地的景象:
“他就算再难,也不会像你们一样!”
“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而闭目养神许久的山长此时睁开了眼,他心中许是做好了决断。
他站起从乔夫子处拿过那几张纸后,指着字问众人。
“你们从中可还看出了什么?”
众人一头雾水。
“想不出来?”山长环视一周,“这么明显的挑衅你们瞧不出来!”
此话一出,管事认真思量一番,而后点头如捣蒜:“山长英明啊!”
经山长一说,他现在都能想出周盼写那些词时,摆出的「快来找我麻烦」的表情。
“可是山长,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呢?”管事不明就里。
“哼!”山长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纸与铺在桌上的腊梅图扔在一起:
“这个周盼,是想把这作为自己进书院的投门砖!”
“啊!”众人惊呼一声。
而山长眯起眼:“我岂会轻易让她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