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轮回》南雨北风

123、小剑山

　　月亮溢出淡黄色的光晕，给湛蓝的天空底色上添加了一点不同。
　　庄斋看见白日里在山林间穿梭的动物们，一个个直立行走，像人一样，对着月亮叩拜。
　　它们跪拜的地方有一座锋利的高山，如利剑直入云霄，剑意凛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听说每个山头都有妖，也不知这些山精野怪拜的是哪座山头。
　　他听见跪在第一排的妖怪们对山峦说，“神仙爷爷保佑，赶快赶走恶妖。”
　　底下的小妖怪们在偷偷议论。
　　“好吓人的鼓声，听我爷爷说，这是人皮鼓，邪性的很。咱们妖怪一个不注意，魂被人皮鼓勾走，以后就再也修不成正道了。”
　　“今天来的大家都是老实吸纳日月精华修炼的妖怪，遇见邪门的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山神。小剑山靠山神庇护，才让我们这群老实妖怪有个落脚地。”
　　“我一家子都躲在洞穴里不敢出门，大家伙心吓得怦怦跳。”
　　“人皮鼓响了好多天了，本以为是路过的妖怪在打架，我们只需要躲好。可都这么多天了，成夜成夜响，鼓声我们再听几天，爪子和牙齿都得异变。”
　　“小剑山的山神爷爷会出现吗？万一他出去玩了没回来咋办？”
　　“他会回来的，我太太太奶和我说，小剑山附近还有其他神仙爷爷住，走歪路子的妖怪不敢靠近。”
　　不敢靠近？
　　干尸老头算什么？
　　小剑山的神，能挡得住干尸老头吗？
　　陡然间，背后传来一股凉意。
　　一只冰凉的手慢慢搭上庄斋的肩头，冷汗刷一下，浸湿全身。
　　“你在看什么呢？”一张猴子的脸露出来。
　　奇怪的是，他从毛茸茸的脸上没看到妖异，反而有一种遇见同类的安心感，直觉不会被害。
　　“看拜山神。”
　　猴子笑嘻嘻，“看拜山神就看呗，偷偷躲起来作甚？你怎不跟着去拜？”
　　“我不是这个山头的人，不知拜的是谁，不敢贸然……”
　　“不知拜的是谁，不如跟着拜一拜？说不定能拜到一个真神呢？”
　　这是个很跳脱的猴子，和他说话时，要么扣扣手指，要么蹦蹦跳跳，再不济，也得折几根树枝在地上扫一扫。
　　庄斋松了口气，也许，这也是小剑山修行正道的妖怪吧。
　　“我不是妖怪，不拜妖怪的山头。”他很坦然告知自己是人的事实。
　　谁知，猴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的玩味。
　　“你不是妖怪？那你怎么长成这样？”
　　“再说了，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拜山神，便是确认此地无人族存在。妖精，最不喜欢被人族看见本体。”
　　“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藏在这里？因为你和妖怪们身上的气息一眼。”
　　“不，”猴子半眯眼睛，凑近闻了一下，“你的气息和我们不一样，你身上，有人血的味道。”
　　庄斋的心，沉到谷底。
　　没成想，猴子再次恢复良善的表情，笑容散发出充分的善意，“拜一拜山头吧，说不定，真能让你变成人呢？”
　　心跳，如雷。
　　淡淡的月华聚集在猴子身上，逐渐显露出白色的光圈，猴子的身影融入月华，向上飞升，重新降落至小剑山山顶。
　　妖怪们拜的山神，是猴子。
　　**
　　一尾巨大的黑蛇顺着人皮鼓的声音而去，他身体庞大，在林间游走时却格外轻巧，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微风轻拂而过。
　　在它身后，跟着个比人还高的兔子，一蹦一跳，速度不比黑蛇慢。
　　“守财奴，我以原型跟着你，怎么觉得这么危险呢？蛇吃兔子的吧？他们出的鬼主意，让我和你去抓妖。”
　　“你都老成这样了，我能对你感兴趣？咬进嘴里都嫌硌牙。仔细听听，到底在哪个方位。我感受不到□□的温度，他像是把自己藏起来了。”
　　“连你这个蛇祖宗都捕捉不到他的本体，本事倒是不小。”
　　“往右，在大剑山。”兔子大耳朵往右动了动。
　　黑蛇的身体往右一钻，改变轨迹。
　　一兔一蛇经过，在地上开拓出一条新的宽宽的小路和大大的兔子脚印。
　　“大剑山就在小剑山背后，这事死猴子偷不了懒。他要是不帮忙，我直接把那玩意儿往小剑山引，削了它的山头，让他小剑山变成平顶山。”黑蛇张口，吐出一场狂风。
　　鼓声越来越近。
　　小剑山山顶打坐的猴子此刻睁开眼睛，“来了。”
　　猴子对山下的妖怪们说，“孩儿们，速速躲好。”
　　闻言，妖怪们跑的飞快。
　　猴子纵身一跳，随着他的跳跃，小剑山背后出现一座更高更大的虚影，虚影形状与小剑山别无二致。
　　那便是大剑山。
　　猴子跳到大剑山山顶，看到了山脚下姗姗来迟的兔子和黑蛇。
　　“啧，蛇和兔子跑的真够慢的，躲在十二县天天睡觉，定是吃的太胖又不爱活动，才行动迟缓，不成体统。”
　　他知道鼓声起点，在山上一路抓着藤蔓荡秋千过去。
　　黑蛇和大兔子找到鼓声来处时，看到的场面如他们预料的一般可怕。
　　黑蛇嘶嘶吐杏，脸色沉了下来，浑身因愤怒笼罩着一股可怖的威压。
　　“果然，有枯骨在的地方，总是这么恶心。”
　　大剑山是个灵气充裕，人迹罕至的山峦，山上绝不可能有坟地。这里是诸多修成半仙的小精怪修炼之所，日常被打理的十分干净。
　　干尸老头将坟地移到大剑山，或者说，他杀人无数，在大剑山造了一座坟场。
　　人皮鼓咚咚咚敲个不停，被剥去外皮的尸身一具具投入巨大的丹炉中。
　　干尸老头在炼药。
　　大兔子双目充血，怒意蓬发。
　　“十二生辰府居然也有敢以活人炼药的邪修，真是当我们不存在了啊！”
　　干尸老头早已感知到一蛇一兔的到来，但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中，兀自干他手上的事。
　　“枯骨，我们将你关入罪城，留你一命，是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根本毫无悔意，甚至，比从前更过分。”
　　闻言，枯骨最后往丹炉下加一把火，才缓缓转头，骨瘦如柴的身躯在月色的照映下尤其可怖，满地的尸身下一瞬，仿佛要随他的动作一起站起来。
　　“不是你们放过了我，是我当时放过了自己。现在，我还是想按照我的路子来。在罪城待了那么多年，事实证明，它根本不能让我解脱。要放下我心里的执念，只能靠我自己，靠你们，不行。”
　　“你的执念是什么？”兔子脱口而出，他心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千万不要……
　　“成仙啊！哈哈哈”枯骨放声大笑，“我的执念是成仙，你们居然还不知道吗？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就敢来抓我？”
　　“你们以为我是谁？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打败我？”
　　他眼神逐渐狠厉，又往丹炉里加了一个人炼药。
　　“我早就到成仙的资格了，是上天不来接我。连你们这些畜类都能成仙，甚至能开辟一方寰宇，自由自在。我为什么不行？”
　　“我不比你们差！我的法术比你们高，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要强！偏偏，老天爷对我不公平，不肯让我成仙啊！”
　　枯骨神色癫狂，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当猴子到来时，他指着它们三一个个清点数目。
　　“一，二，三……如果把你们三具真仙的肉身加入丹炉炼丹，炼成的丹药，说不定能瞒天过海，让我飞升。”
　　枯骨手上长出锋利的指甲，率先向猴子发难。
　　他狠狠一挠，薅下一把猴毛。
　　猴子躲的飞快，指甲上渗出黑色的毒液，不小心溅了点到毛发上，出现烧焦的味道。
　　猴子气的大骂，“靠！僵尸还想成仙，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顺滑的金色毛毛被薅下来这么大一块啊啊啊！气死我了！我要拔光你的头发！”
　　在猴子抓狂时，兔子腿一动，朝枯骨扑去。
　　大地裂开，土壤像是活了过来，地上长出一座牢笼，试图将枯骨关进笼子。
　　草木疯长，齐齐攻击。
　　枯骨手中出现一把血色的弯刀，一刀将草木尽数斩断，弯刀渗出的血液滴落在地，让草木瞬间枯萎，化作一块死地，毫无生机。
　　巨大的兔子被他一脚踹飞。
　　“血月枯骨弯刀，你炼成了。”黑色的蛇鳞飞刺过去，见蛇鳞尽数被枯骨的结界挡住，黑蛇警惕更甚。
　　血月枯骨弯刀，以活人献祭炼制而成，能斩断世间一切生机，是顶邪门的法器。
　　枯骨一定得死！
　　天，变了颜色，湛蓝色的天幕变得漆黑，月亮渐白，与漆黑的天幕融为一体，化作阴阳太极图案，二色的雾气从天倒下，黑色白色的星海坠落，万钧重的压力顶在枯骨头上，让他弯了脊背。
　　灵力化形，凝结成黑色的利箭，黑蛇消失，出现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蛇头道人。
　　黑箭破空而去，穿透枯骨所有结界，稳稳朝心脏的位置射出。
　　“噗嗤”一声，箭入皮肉。
　　黑蛇射中了，他能察觉到一处心脉断裂。
　　但不是枯骨的。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仙力消失的飞快，死的不是枯骨，这里还有活人。
　　刚才那一箭，杀的是人！
　　枯骨嘿嘿笑起来，在他身前，挡着一个同样穿着斗篷的男人。
　　别无二致的干尸身体，但不是枯骨，是活人。
　　“你杀人了，蛇仙。”枯骨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